《老张的一生》墨金鱼

1、出生

　　梁老栓在院子里转磨磨，像一头拉了几十年磨，突然被蒙上眼的驴。屋里传来女儿一阵紧似一阵的呻吟，把他的心揪成了一团皱巴巴的腌菜。

　　“争点气，给我生个大外孙！”他心里念叨着，下意识地抬头看天，这一看，可把他这个当了三十年老村长的唯心主义者给看愣了。

　　刚才还瓦蓝瓦蓝的天，这会儿不知从哪儿飘来几朵云。那云彩长得也怪，不似寻常的棉絮团，倒有几分……嗯，几分拉练行军的队伍那股劲儿！领头的一朵又厚又宽，活像一面迎风招展的军旗；后面的云排得整整齐齐，被夕阳的余晖一照，边缘镶上了一道亮闪闪的金边，宛如士兵肩章上的绶带！

　　“嘿！这老天爷，今儿个是搞演习呐？”梁老栓挠了挠他那半秃的头顶，噗嗤乐了。

　　就在这时，“哇——！”一声洪亮得堪比部队起床号的啼哭，从屋里猛地冲了出来，瞬间击散了满院的焦灼。

　　接生婆笑眯眯地抱着个襁褓出来：“老村长，快瞅瞅！带把儿的，精神着呢！”

　　梁老栓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去，只一眼，心就化成了村头那汪温乎乎的泉水。

　　这小家伙，刚经历完“人生第一场硬仗”，脸蛋还红扑扑的，像个刚在灶膛里烤熟的番薯。可你看他那架势：眉头微微皱着，仿佛在思考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活像两颗上了膛的花生米；最有气势的是那嗓门，哭起来中气十足，节奏感强，俨然一副发号施令的连长派头。

　　他伸出粗粝的手指，想碰碰外孙的小脸，那娃娃竟猛地睁开了一只眼（另一只还费力地眯着），用一种“我视察一下情况”的犀利眼神，瞥了他外公一眼。

　　“好家伙！”梁老栓哈哈大笑，声若洪钟，“这小子，是带着任务来的！你看这天上的云，像不像咱们的队伍？你看他这模样，像不像个急行军赶来的小兵娃子？”

　　他猛地一拍大腿，做出了一个比当年决定带领全村开垦荒地还要笃定的决策：

　　“名儿我想好了！就叫建军！”

　　“咱不图他将来真当兵，就盼着他有这股子精气神！像咱们的军队一样，堂堂正正，硬硬朗朗，一辈子步伐整齐，勇往直前！”

　　屋里屋外的人都笑了，笑老张家起名还让外父来。而老张家一贯传承沉默的性子，在张老二和他儿子张立业更加凸显，他们站在一旁，皱着眉头不说话。起名这件事，他们也不是不想，谁让自己没本事，谁让人家是村长呢！而我们的张建军队员，在这个被晚霞镀成金红色的傍晚，正式“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