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刘开开

41、第 41 章

　　沈知行的车疾驰而至，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他一眼就看到了路灯下那个蜷缩着、赤着一只脚、身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林柠。她蹲在那里，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只被全世界遗弃的小兽。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刺穿，痛得无以复加。他急切地想要下车，想要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他猛地意识到，刚才冲出家门时，因为极度的恐慌和急切，他竟忘了带折叠轮椅！

　　他被困在了驾驶座上！

　　“柠柠！”他降下车窗，朝着她的方向大喊，同时用力闪了几下车头灯。

　　林柠被灯光晃得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以及车窗后沈知行焦急万分的脸。一丝微弱的、本能的依赖让她站起身，踉跄着朝车子走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靠近车门时，另一辆红色的跑车以近乎疯狂的速度从对面车道冲过来，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夜空，“嘎吱”一声停在了正对面。

　　车门猛地打开，顾蓉芳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踩着高跟鞋冲过马路，直接冲到林柠面前。她美丽的脸上此刻全是扭曲的嫉恨和恶毒，一句话也没说，在林柠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抬手就用尽了全身力气——

　　“啪！”

　　又是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林柠原本就红肿未消的脸上！

　　这一下比母亲打的更重、更狠，林柠直接被扇得耳畔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踉跄着差点摔倒，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林柠！！”车里的沈知行目睹这一幕，目眦欲裂！他疯狂地拍打着方向盘，嘶吼着她的名字，恨不得砸碎车窗冲出去！可他做不到！他徒劳地试图移动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双手无力却又极度愤怒地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感受到的只有一片虚无和令人崩溃的绝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如此羞辱殴打！

　　“贱人！不要脸的婊子！”顾蓉芳开始了恶毒的谩骂，声音尖利刺耳，“给你脸不要脸！还敢勾引我老公！让他跟我离婚？！你做梦！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得逞！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只配被人唾骂！……”

　　污言秽语如同最肮脏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向林柠。脸颊上是火辣辣的剧痛，耳边是最恶毒的诅咒，而最爱的人近在咫尺却无法保护自己……林柠呆呆地站在那里，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嗡嗡的耳鸣和心碎成齑粉的声音。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就在她几乎要彻底崩溃麻木的时候，她的视线无意中扫过马路对面——顾蓉芳那辆红色跑车的后备箱，不知为何，竟然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里面吃力地爬了出来——是壮壮！

　　孩子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他看到了马路这边的爸爸，也看到了正在被妈妈欺负的林柠姐姐，他想也没想，哭着就朝马路这边跑来！

　　“爸爸！妈妈！”

　　与此同时，一辆重型卡车正从道路另一端高速驶来！车灯刺眼，引擎轰鸣！

　　“壮壮！不要过来！！”沈知行在车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几乎冲破喉咙！

　　顾蓉芳也听到了动静，猛地回头，看到冲出来的儿子和疾驰而来的卡车，她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取代，吓傻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切发生得太快！

　　就在壮壮快要跑进车行道，卡车即将撞上的那一刹那！

　　原本已经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的林柠，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力量！那是一种超越痛苦、超越绝望的本能！

　　她像一道离弦的箭，猛地冲了出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没有选择只是拉开孩子，而是在抱起壮壮的瞬间，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盾牌，猛地转过身——

　　将孩子的身体紧紧护在自己怀里，而她的后背，则最大限度地暴露给了那辆根本无法及时刹住的庞然大物！

　　“嘭——！！”

　　一声沉闷又恐怖的巨响传来。

　　林柠抱着壮壮，两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地撞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几米开外的冰冷路面上，滚了几圈，一动不动了。

　　鲜血，迅速从林柠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灰色的路面。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卡车刺耳的刹车声终于响起，拖出长长的痕迹。

　　顾蓉芳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

　　车里的沈知行，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那片不断扩大的、刺目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