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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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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潇潇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白色气泡,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顿了顿,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今天一整天憋在心里的委屈,好像被这一句简单的安慰轻轻戳破了个小口。她对着屏幕愣了三秒,手指飞快地敲出回复:“那剩下的百分之十呢?难道要留给魔法解决吗?”发完还觉得不够,又翻了半天表情包,挑了个吐着粉色舌头的小兔子表情加上去。
这次对方回复得很快,几乎是秒回:“留给明天的日光。”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长篇大论,可林潇潇看着这七个字,却莫名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就像小时候难过时,妈妈会把她抱在怀里说“睡一觉就好了”,简单却有力量。
林潇潇忍不住笑了,把手机贴在脸颊上蹭了蹭,冰凉的屏幕贴着发烫的皮肤,倒挺舒服。她抱着抱枕窝进沙发里,把自己团成个小团子,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你说得对!今天再惨,睡一觉太阳出来就好了。其实我之前还挺佩服批评我的那个师兄的,他叫江安,科研超厉害,听说去年一年就发了三篇顶刊,组里的师姐都说他是‘科研大神’。可他对我特别凶,像只炸毛的大猫,一点都不温柔。”
发送出去后她又有点后悔,手指在屏幕上按来按去,纠结着要不要撤回。毕竟是素不相识的网友,跟人家说这么多师门里的事,会不会太冒失了?可没等她纠结完,手机屏幕就亮了,“S”的消息弹了出来:“炸毛的猫也会给人递伞。”
林潇潇猛地坐直身体,抱枕从腿上滑下去都没察觉。她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睛瞪得圆圆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人怎么知道江安给她递伞了?她赶紧往上翻了好几页聊天记录,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师兄递伞”这回事啊!难道是江安的朋友?还是组里的人?她攥着手机,指节都有点发白,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像揣了只乱蹦的小兔子,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师兄给我递伞了?”
“猜的。”对方回复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下雨天没带伞,要么淋雨回去,要么有人帮忙。看你语气不像淋雨的样子,自然是有人心软了。”
林潇潇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她把掉在地上的抱枕捡起来抱好,又躺回沙发里,继续打字:“师兄平时真的不会心软!上次组里师妹实验失败哭了,他还递了纸巾安慰,可到我这儿就不一样了。上次我问他western blot的转膜步骤,他直接让我去翻三篇文献,还说‘基础问题别来烦我’。我抱着电脑在自习室翻了一下午文献,眼睛都看花了,还是没搞懂转膜时间怎么算,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问师姐,师姐说其实江安师兄平时教别人都会画流程图的……”说到这儿她又有点委屈,鼻尖酸酸的,“我是不是特别笨啊?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搞不懂。”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S”就回复了:“不笨。跨专业本来就难,文献看不懂很正常。我刚开始做实验的时候,连移液枪都握不稳,把样本洒了一桌子,被导师骂了半天。”后面居然还加了个黑猫捂脸的表情,“慢慢来,谁都是从翻文献翻到头疼、做实验做到崩溃过来的。你今天发烧还坚持汇报,没半路逃跑,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被人这么一说,林潇潇心里的委屈好像瞬间被抚平了。她盯着那个黑猫捂脸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起身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这才觉得饿了。刚才看了“S”的建议,她鬼使神差地点了份芒果班戟和热牛奶,还顺便在楼下药店买了退烧药——本来想硬扛着,可现在觉得,还是听网友的话好好吃药比较好。
外卖小哥效率超高,没过多久就敲响了门。林潇潇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接过外卖时还特意说了声“谢谢小哥,辛苦啦”。回到客厅,她拆开印着可爱图案的包装盒,金黄的班戟裹着雪白的奶油,上面还撒了点芒果丁,看起来就很治愈。她拿起手机,调整了好几个角度,选了个光线最好的位置,对着甜品拍了张照片,又在相册里加了点滤镜,才小心翼翼地发给“S”:“听你的话买了甜品!芒果班戟,看起来超好吃!我先替你尝一口~”
这次对方隔了几分钟才回复,只有一个字:“嗯。”后面跟着个黑猫舔爪子的表情。林潇潇看着那个小表情,觉得这位“S”网友虽然话少,但还挺可爱的,像她家以前养的那只小猫,平时傲娇得很,给点吃的就会偷偷蹭人的手。她咬了一口班戟,奶油的香甜在嘴里化开,芒果的果香扑面而来,连带着头疼都减轻了不少。她一边吃一边打字:“真的超好吃!奶油一点都不腻,芒果也很甜,你要是喜欢吃甜品,一定要试试这家!”
吃完甜品,她乖乖吃了退烧药,又喝了杯热牛奶,浑身都暖洋洋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她想起还没跟“S”说晚安,于是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谢谢你听我唠叨了这么久!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我要睡觉啦,希望明天起来病就好了,也希望江安师兄别再凶我了~晚安!祝你做个有好多小鱼干的梦!”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拉过被子盖好。退烧药的药效慢慢上来了,她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没有乱糟糟的实验数据,也没有背后议论的声音,只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她蹲在草地上,手里拿着小鱼干,逗着一只橙色眼睛的黑猫。黑猫毛茸茸的,蹭得她手心发痒,旁边还站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黑色的外套,看不清脸,却让她觉得格外安心,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人都会站在她身边。
而此刻的江安,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浴袍里,留下一串湿痕。他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灰色毛巾擦着头发,动作慢悠悠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床头柜震动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显示着“回音”APP的消息提醒,发信人是“小雨点”,后面还跟着个红色的小点点。
他皱了皱眉,放下毛巾拿起手机解锁。这破软件是他那个不着调的弟弟江康昨天偷偷下载的,还一脸邀功似的跟他说“哥,我帮你注册了个号,保证能帮你找到女朋友”。江安想起江康注册时填的资料就一阵头疼——职业写的“健身房金牌教练”,明明他连健身房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个人简介更是离谱到辣眼睛:“188阳光猛男,八块腹肌随你摸,在线等个可爱对象~”后面还加了个肌肉男的表情。
昨天他发现后差点把江康揍一顿,最后还是耐着性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简介删掉了,只留下个自家黑猫“煤球”的照片当头像,简单的“S”作为ID——取这个字母还是因为煤球的叫声“喵呜”有点像“S”的发音。本来想直接卸载的,结果江康抱着他的腿撒娇,又是晃又是蹭,说要是卸载了就告诉爸妈他“虐待亲弟”“欺负小动物”,他没办法,只能暂时留着这个软件占内存。
刚才他在书房整理实验数据,手机一直震动,他还以为是江康又发来什么奇葩消息,比如“哥你看这个小姐姐好不好看”“哥我帮你聊了个妹子快回消息”之类的,结果点开一看才发现是匹配到的网友。那个叫“小雨点”的女生头像是半张戴白色帽子的脸,眼睛弯成月牙,露出的嘴角还带着点笑意,看起来傻乎乎的,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干净。
一开始他不想回复,觉得跟陌生人聊天纯属浪费时间。可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说“组会搞砸了被师兄骂”“发烧没人陪”“同门背后说我走后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下午在走廊里看到的林潇潇。小姑娘抱着蓝色的背包靠在墙上,肩膀微微耸着,眼睛红红的,像只被雨淋湿的兔子,可怜巴巴的。后来他把伞递给她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睫毛长长的,耳朵尖都红了,小声说“谢谢师兄”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他鬼使神差地回复了,看着对方发来的一连串抱怨,像倒豆子似的把委屈都说出来,又想起她在组会上紧张得发抖、连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刚才看到她发的芒果班戟照片,照片里还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个简单的银色手链,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透着点粉粉的颜色,他居然莫名觉得那甜品好像挺好吃,甚至有点想知道是哪家店的。
江安点开最新的消息,看到那句“希望江安师兄别再凶我了~晚安!祝你做个有好多小鱼干的梦!”,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敲出两个字:“晚安。”想了想,又翻出那个黑猫舔爪子的表情加上去,才关掉手机屏幕。
他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晚风吹进来,带着雨后的清新空气,吹得他头发微微晃动。路灯的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书桌上摊开的实验记录本上。本子上写着林潇潇今天汇报的数据,字迹娟秀,旁边还有他用红笔标注的错误——其实除了图例标反,其他数据都还算规整,误差也在可接受范围内,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不像那些敷衍了事的人。
江安想起三个月前林潇潇刚进组的时候。导师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江啊,林潇潇这姑娘是跨专业考进来的,从化学转到神经生物,基础可能薄弱点,你多照顾着点,带带她。”他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关系户,心里没太在意,甚至有点反感——他最讨厌那种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人,占着名额还不努力。直到第一次看她做实验,才发现这小姑娘虽然手脚慢了点,但特别认真,每次实验前都会把步骤写在小本子上,做实验的时候一步一步对着来,实验记录更是写得工工整整,连标点符号都没错过,比组里有些男生还仔细。
只是她太容易紧张了,一有人盯着就出错。有次他路过实验室,看到她在做PCR,手都在抖,结果把试剂加错了孔。上次组里聚餐,有个其他课题组的王老师开玩笑说“林潇潇这名字听着耳熟,是不是那个重点高校林校长的女儿啊”,当时他还没在意,笑了笑就过去了。后来才听组里的张萌和李娜私下议论,说林潇潇是靠她妈妈的关系进来的,还说“难怪跨专业都能直博,肯定是走了后门”。
江安皱了皱眉,他最讨厌这种靠关系的人,所以后来对林潇潇就格外严格,甚至有点苛刻,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少真本事,是不是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只会走后门。可今天看到她在走廊里委屈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模样,又看到她跟网友倾诉时的小心翼翼,连抱怨都带着点试探,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对她太凶了点。他是不是应该像对其他师弟师妹一样,耐心点教她?
“喵~”一声软糯的猫叫打断了他的思绪。江安低头,看到他家那只叫“煤球”的黑猫正蹭着他的裤腿,橙色的眼睛里满是讨好,尾巴还绕着他的脚踝转圈圈。他弯腰把煤球抱起来,煤球顺势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这猫是他去年从流浪动物救助站领养的,当时才一点点大,现在已经长成了圆滚滚的模样,特别黏人。
江安看着怀里闭着眼睛享受的猫,突然想起“小雨点”说他像“炸毛的大猫”,忍不住笑了,嘴角的弧度比刚才更明显了些。他轻轻挠了挠煤球的下巴,低声说:“你说,我有那么凶吗?人家都把我比作炸毛的猫了。”
煤球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指,好像在说“你心里没数吗”,拍完又把头埋进他怀里,继续睡大觉。江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抱着猫走到床边,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掀开被子躺进去,煤球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蜷缩起来,温暖的小身子贴着他的手臂。窗外的月光洒进来,透过薄纱窗帘落在地板上,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黑猫的呼噜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格外温馨。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睡梦中的林潇潇,正梦见自己蹲在草地上,手里拿着小鱼干,逗着一只橙色眼睛的黑猫。黑猫蹭了蹭她的手心,她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旁边那个模糊的身影慢慢蹲下来,递给她一颗糖果,甜甜的水果味在空气中散开,让她笑得更开心了。这个夜晚,两个素未谋面却已悄然产生联结的人,在各自的梦里,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