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奴大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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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碧云特意起早去趟库房。
前几日事忙，夫人嫁入国公府时带来的那几十抬嫁妆还未收拾。算着时日，今日也该规整了。否则夫人将来要取用时，不好找寻。
可到了库房却发现，原本将库房塞得满满当当、有些放不下库房只能放进院中的嫁妆箱子，此刻全都不翼而飞了！
碧云慌了神，在主院中四处寻找，前院的耳房、中院的东西厢房等等都翻了，愣是连一抬嫁妆箱子的影子都没见。情急之下，碧云拦住打着哈欠刚从房中出来的巧果，急问道：“巧果，这几日你打扫前院时，有没有看见夫人的嫁妆？”
巧果半睁着眼，似乎还未睡醒，嫌弃地躲开碧云的手，语气不善道：“夫人的嫁妆我怎么会知道在哪里？你自己没看好，还来打搅别人。”
她满脸倦容，肚子里的火无处发似的，倒垃圾一样全倒向了碧云：“一大早进进出出的，显得你多勤快似的，搅得别人不得安生。”
碧云脸颊唰一下红了，正欲解释几句。转念想到当务之急是找回夫人的嫁妆箱子，只好咽下巧果的指责，耐心询问道：“夫人的嫁妆进门时放在库房了，几十抬大红箱子呢，你每日打扫前院，总会见过吧？”
巧果揉了揉眼，总算清明过来，“哦，你说那些大红箱子啊，那是见过。”
“在哪里？！”
巧果扬起下巴，指向西北方，重重红墙后有一方小院，“喏，张嬷嬷让放西跨院了。”
碧云脸色微变，“西跨院不是放杂物的地方吗？你们把夫人的嫁妆拉过去了？谁准你们放那里的！”
头回见碧云面露愠色，巧果愣了一下，意识清明了不少，回过神后梗着脖子怒道：“你那么大声干嘛！你把箱子堆得到处都是，都摆到院子来了，干活都没法干，不搬走干什么呀！自己收拾不好，还好意思怪别人。”
巧果嘟嘟囔囔用听不懂的家乡话骂人，翻了个白眼抬脚要走。
碧云本就在气头上，看她还是这副态度，火噌地一下窜上来，拽住她的胳膊不放，“那些嫁妆箱子是夫人的，你一个奴才，乱动主子的东西还有理吗？”
巧果更是不快，“我是奴才你也是奴才，你跟我发什么火啊。我不过是听命办事，你要是有意见，自己找张嬷嬷去。放开！”
“我不放！走，你怎么把箱子搬走的，怎么把箱子给我搬回来。否则，我们到夫人面前理论去。”
“我不去！放手……”
“走……”
碧云连拖带拽，奈何两人都是年轻女郎，力气相当，你拽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很快厮打纠缠起来，声音不小，引得前院不少当值的侍女围观。
“一大清早围在这做什么，都没事情做了吗？”
张嬷嬷信步走来，目光扫过所有围观侍女。
围观者迅速散开，在碧云和巧果周围腾出一大片空地。
张嬷嬷走近，看了眼两人，心中有了猜测。转而面向碧云，温声询问：“碧云姑娘不是该在夫人身边贴身伺候吗，怎会有空来前院？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张嬷嬷挤出一个笑，略弯着背，恭维道：“夫人若是有事，姑娘遣人来通知老奴一声就是，老奴一定尽心竭力。”
碧云想起那被搬走的几十抬嫁妆箱子，实在没好气，“嬷嬷还真是热心。不知我家夫人放在库房里的嫁妆箱子，是不是也是嬷嬷‘热心’搬走的呢？”
张嬷嬷噎了一下，尴尬笑笑岔开视线。
昨日薛夫人手下的桂嬷嬷找她吃酒，话里话外暗示国公府虽然有了新夫人，但万一是个不好相与的，那她这个管主院杂务的嬷嬷可就惨了。若是能在新夫人刚进门时给她立立威，让她知道他们这些奴才也是有些本事的，那么以后使唤他们时，也会知些轻重。
张嬷嬷吃了酒有些上脸，但脑袋还算清醒，问万一新夫人生气责罚她怎么办。桂嬷嬷拍着胸脯打包票，生气了有薛夫人给她撑腰，薛夫人背后可是世子爷，那才是国公府未来实打实的真主子。
听桂嬷嬷这么一说，张嬷嬷上头了。谁不知道过去一年多都是薛夫人管家，得薛夫人青眼的下人都发了财。常人平日里就算想讨好薛夫人，都还没机会呢。如今和薛夫人拉近关系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张嬷嬷不加思量，当即应下了，和桂嬷嬷商量后，定下了这个搬走嫁妆箱子的主意。
东西搬走而已，又没丢，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但能让新夫人不痛快，以后不敢随意使唤她，还可以借机讨好薛夫人……一举多得的买卖。
昨日带着巧果他们忙活到大半夜，张嬷嬷此时眼圈都是黑的，面对碧云的嘲讽，不免有些心虚：“你是说那几十抬箱子啊……我想起来了，昨日打扫院子的时候，那些箱子又大又多还占地方，将库房堆满了不说，有的还堆到外面来……唉，我们也是要干活的呀，这不，只能找别处放置这些箱子。不过碧云姑娘你放心，那些箱子现在整整齐齐放在西跨院，一箱不少，姑娘得空可以去点点数。”
碧云瞪大眼睛，从牙关挤出一声冷笑，“你们动夫人的东西，都不跟夫人报一下吗？”
张嬷嬷耐着性子赔笑，“夫人在休息，我们做奴才的，谁敢前去打扰。更何况，我们清理院子，不也是为了国公府，夫人还能怪我们不成？”
“那些箱子是夫人的嫁妆！”碧云脸色气得通红，厉声斥道：“天底下哪有清理院子，将主母的嫁妆清理出去的！西跨院杂乱无章，谁都能进，放在那里若是丢了，嬷嬷还打算置身事外吗？”
张嬷嬷笑容僵在脸上，嘴角缓缓收起，冷声道：“我们送过去的时候，可是一箱不少的。就算丢了，姑娘该去找偷窃的人才是，平白无故赖在我们身上做什么。京城这些个高门大户，谁家主子拿奴才的钱补自己的嫁妆，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夫人的嫁妆放在那里好好的，你不动不就是了，你擅自动夫人的东西，还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若是丢了坏了，可不是要你负责？”
张嬷嬷冷哼一声，斜睨了对方一眼，再没了耐心：“且不说我没拿夫人的东西，就算拿了，请问夫人箱子里是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吗？我看未必吧。”
“那些红木箱子看着多，可抬起来却轻的很呢，不会是拿来凑数的吧。”
“你！”碧云气极，下意识想到伯爵府顾夫人素来不喜苏妙容，给她准备嫁妆自然不会按照满数准备，想来是有一些嫁妆是空抬的。可是这伯爵府内宅的隐晦之事，如今却被国公府一个老妪道破，真是可恶至极，猖狂至极！
碧云挺直脊背，尽力维持一个高傲的姿态，可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好一个奴大欺主，今个儿我真真是见识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主院要围着张嬷嬷转呢。嬷嬷最好搞清楚，到底谁才是这院子的主子！”
张嬷嬷眼光何其毒辣，看出碧云虚张声势。她双手抱在身前，慢悠悠开口：“姑娘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夫人是主子不假，可国公府也不止夫人一个主子呀。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每日五更要完成前院清扫、倾倒垃圾；辰时要修剪庭院花草，擦拭仪仗陈设……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都是一早定好的，总不能为这几个箱子，耽搁奴才们干活不是。主子若是贤德，自会体恤我们做下人的。”
“姑娘若是无其他事，可别耽搁我们干活。我们这些粗人，可不像姑娘这般有闲趣。”
说罢，撞开碧云的肩膀，带着巧果扬长而去。
碧云僵在原地，手指掐得掌心发疼，沉默片刻后，转身往后院跑去。
“夫人，夫人……”
苏妙容早晨起来，便看到碧云急匆匆跑了进来，脸颊红红的，眼眶中还蓄着眼泪。
“这是怎么了？”苏妙容目露不解，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拿起螺黛为自己画眉。彩棠在苏妙容身后为她梳头，也好奇地看向碧云。
碧云声音哽咽，将刚才巧果和张嬷嬷说的话一五一十地报告给苏妙容，说完，虎牙咬住嘴唇，眼泪不自觉从脸颊两侧流下。
苏妙容越听脸色越冷，听到最后，周遭的空气如同冰封一样，寒气刺骨。
一次两次三次，她才嫁进来几天，这府里的下人们是吃错了什么药，三番两次来挑衅她。若是真连一群下人都治不住，那她在苏家的那些年算是白混了。
苏妙容冷着脸，放下手中螺黛，招来身后的彩棠，指示道：“让院子里的侍女仆役都放下手中的事，到正厅去，我有话要说。”
“是。”
彩棠走后，寝室中只剩苏妙容和碧云。
苏妙容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一把短梳，对着铜镜，给自己梳理鬓发，一边梳一边平淡地开口：“你去门房叫几个家丁来，让他们在正厅外等着。”
碧云止住抽泣声，垂首应是。
正厅内，主院仆役三十八人，此时已排列站好。李嬷嬷作为总管事嬷嬷，张嬷嬷作为分管杂务的嬷嬷，在主院资历较长，单独站在最前面。
苏妙容款步走进，手中拿着一卷书册，在正中紫檀木太师椅坐下。
她目光扫过众人，倒也不废话：“今日叫诸位来，是有件事要办。”
苏妙容看向李嬷嬷和张嬷嬷，眉目澄澈，没什么表情。
“哪位是——张嬷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奴大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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