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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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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烛火燃尽最后一点光,柳凝月却没有半点睡意。
唐烬的种种行为都透露着可疑,她必须弄清楚。
柳凝月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
现在已是深秋,地板凉的像块冰,但柳凝月为了不惊动外面那位只能这样做。
她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口,透过门缝望去,外间夜灯昏黄,唐烬侧躺着背对他,身形单薄,呼吸起伏如常,瞧着和真病无二。
她没推开门,转身走向桌前,故意将一个杯子扔在了地上。
“咔嚓”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夜晚,她立刻低声呼喊:“哎呀!”
随即蹲下身,故意让碎裂的瓷片划伤手指,鲜血瞬间从伤口流了出来。
“啊!”柳凝月故意叫的很大声。
外间果然有了动静,随着被褥掀开的窸窣声后,唐烬沙哑的嗓音传来:“月儿?你怎么了?”
柳凝月心头一紧,眼角余光盯着门缝。
那道“虚弱”的身影此刻竟然直挺挺的站着,没有半分病重的模样。他的身影看着比之前还挺拔些,哪还有久病的沉滞?
指尖的鲜血依然在往外流淌,但她浑然不觉得痛。
唐烬果然是在装病。
“月儿?”唐烬看内室的人半天没有回应又轻轻喊了一声。
柳凝月这才反应过来,回复道:“没事儿,半夜醒来有些口渴,却不小心把杯子打碎划伤了手。”
“手伤着了?” 外间的声音陡然拔高半分,带着刻意装出的急切,随即便是一阵 “慌乱” 的脚步声。
那步子虽慢,却稳得很,没有半分真急时的踉跄。
柳凝月垂眸看了眼自己指尖的伤口,一咬牙,故意用拇指在上面按了一下,让血流淌的更多一些。随后故意放软语气,带着些“哭腔”:“一点小口子,不打紧的。”
话刚落,外间的脚步声便停在了门外,门帘被轻轻撩开一角,唐烬的身影探了进来。他依旧扶着门框,肩头微微倾斜,像是连站都站不稳。可柳凝月分明瞥见,他扶着门框的指节没有半分用力,甚至还悄悄调整了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 “虚弱”些。
昏黄的灯光从他身后照来,映得他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
他目光落在柳凝月“鲜血淋漓”的手上,声音发颤:“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让我看看。””
说着,他便要迈步进来,可脚刚抬到门槛,又猛地顿住,随即捂住胸口,一阵剧烈的咳嗽涌了上来,咳得他身子都晃了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栽倒。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声音愈发沙哑:“我这身子不争气,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自己找些纱布裹一裹,明日再让丫鬟来收拾碎瓷吧。”
柳凝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带着担忧,抬眼看向他:“夫君快别站着了,仔细累着。我这就找纱布,夫君先回外间歇着吧。”
她故意将 “歇着”两个字咬得重了些,目光紧紧盯着唐烬的反应。
唐烬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病弱模样,点了点头。
“地上那些碎瓷片自己留心些,莫要再伤到了。”简单叮嘱了一句后慢慢转身向外间走去。
柳凝月死死盯着那背影,方才压在心底的疑虑与寒凉,此刻尽数化作一股孤勇,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唐烬,别装了。”
这话像块石子投进静水里。唐烬的动作猛地一顿,抬手揉胸口的动作僵在半空。
沉默片刻,他才缓缓转过身,声音带着病气的沙哑,只是那沙哑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紧绷:“月儿在胡说什么呢?”
他顿了顿,又低低咳了两声,咳得肩头微颤:“还是赶快处理手上的伤口吧。”
柳凝月知道现在与他摊牌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继续和他周旋试探,不如现在就全部挑破。虽然两人并未拜堂,有夫妻之实,但她是唐家主动要明媒正娶的二少奶奶。
所以她笃定唐烬不敢对自己做些什么。
柳凝月拿出随身的帕子随意地将手指包了一下,接着缓缓开口,将那些藏在心底的疑点一一摆开:“唐烬,你虽将自己弄得面色苍白,身形单薄,还总是故作肺痨之症不停咳嗽,但你指甲却透着红润。病重之人,哪怕是指甲处也不会有半分血色。”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唐烬骤然收紧的眉峰,语气依旧平稳:“方才我呼喊之后,你应声站起的模样,脊背挺得笔直,哪有半分连起身都要费力气的虚弱?还有夜里的咳嗽,总在我瞧着你的时候来得急,待我转过身去,倒又静了些。这些细节,当真以为我没留意到吗?”
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刻意质问,她只是像说寻常家事般,将观察到的蛛丝马迹娓娓道来,可每一句都精准戳在唐烬的伪装上,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唐烬怔怔地看着柳凝月,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新婚妻子竟如此心细,一字一句的诉说都有理有据。
既已被识破伪装,周围也没外人,唐烬也不准备继续装病下去。
他冷笑一声,眼底那层刻意装出的病气已尽数褪去,眼神变得冷冽而锐利,冷静地开口道:“三小姐好眼力。我这病确实是装的。唐府中人人都各怀鬼胎,所以没有比‘病重’更好的伪装了。”
卸去了伪装的唐烬,周身的沉滞感如潮水般退去,挺直的身躯在灯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高大。
“三小姐,你也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才愿意嫁给我这个‘将死之人’吧?”唐烬一步一步朝柳凝月走去。
柳凝月看着慢慢朝自己靠近的唐烬没有任何退缩之意,淡淡回到:“是,也不是。”
话音刚落,唐烬已走到柳凝月身旁,手臂稳稳环住她的膝弯与腰背,稍一用力,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动作快得让柳凝月来不及反应,身体骤然离地的失重感让她心头一跳,方才的冷静瞬间被打破。
她本能地抬手抵住他的胸口,纤细的手腕微微发颤,漂亮的杏仁眼瞪得溜圆,小声呵斥道:“唐烬,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唐烬低头看她,眼底没了之前的冷锐,反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笑。
他稍收紧手臂,将她往自己怀里又送了送,掌心稳稳托着她的膝弯,防止她挣扎时滑落,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别动,地上凉,况且还有你打碎的碎瓷。若是扎伤了脚,明日可就下不了床了。”
柳凝月听完不再挣扎,任由唐烬这么抱着,耳尖悄悄漫上了一层薄红。
唐烬抱着她缓步走向床边,将她轻轻放下。目光扫过她额前因方才挣扎而垂落的碎发,他指尖微顿,随即抬手,指腹轻轻将那缕发丝捋到她耳后。
指尖不经意蹭过她温热的耳尖,他收回手时,声音已没了之前的冷硬,反倒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试探:“我听说,你二姨娘对你嫁给我格外欢喜?”
“我过得不好,她自然欢喜。”柳凝月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唐烬闻言,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藏着几分了然,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
他往前半步,微微俯身,目光与她平视,语气里多了丝引导:“你当真觉得,她只是因为你嫁给我才欢喜?”
柳凝月猛地抬眼,瞳孔微微一缩,目光直直锁在唐烬脸上。他唇角噙着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藏着她读不懂的深意,竟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说,他知道些什么?
唐烬直起身子走到床边,坐在柳凝月的身旁,缓缓道:“你们柳家答应这门亲事,一半是为了借唐家打通商路,一半……”
他故意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然后说出了让柳凝月浑身一僵的四个字:“是为了你”
这四个字说得轻,却像重锤砸在柳凝月心上。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唐烬果然不简单。
“三小姐,其实你我皆为家族弃子。”唐烬的语气没了方才揭露真相时的平淡,反倒多了几分沉郁的坦诚。
他抬眼看向柳凝月,眼底没了算计,只剩几分同病相怜的清明:“我装病这些年,不单单是为了躲掉府里的明枪暗箭、护住自己,更想借着这‘病弱’的壳子,悄悄攥住唐家的权柄。毕竟,不掌权,早晚要成别人砧板上的肉。”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柳凝月仍显震惊的脸上,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刻意的引导:“方才你说‘是,也不是’,想来你愿意嫁进唐家,不单单是被你父亲逼迫。”
他微微前倾身子,眼神里藏着探究,却又不失分寸,“不知三小姐可否告知,这里头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柳凝月垂眸沉默了片刻,指尖攥着的裙摆缓缓松开,猛地深吸一口气,眼底的震惊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为了母亲。”
“昨夜,母亲的陪嫁嬷嬷告诉我,母亲是被人暗害而死。而杀了她的人可能除了二姨娘,还有你们唐府的人。”柳凝月平静地看着唐烬,目光没有半分闪躲。
唐烬听完柳凝月的这番话后开口问道:“你的母亲?幽州秦氏的嫡长女?”
柳凝月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急切地质问:“你怎么会知道?”
唐烬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不答反问:“三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柳凝月充满了警惕,像是一只受惊的猫。
他目光直直落在柳凝月脸上,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我帮你在唐家立足,助你查明杀母凶手。”
话锋稍顿,眼神里添了几分冷静的锐利:“而你帮我留意我大哥那些人的动静,助我拿下唐家的掌权。当然,在外人面前你也要与我维持应有的夫妻关系。”
说到最后,他微微倾身,眼底的微光淡去些许,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界限感,语气也冷了几分:“事成之后,你我分道扬镳,再无瓜葛。”
柳凝月垂眸沉默了片刻,斟酌他话里的真假。眼神中带着几分冷静的试探,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不信任:“说的好听,你自己在唐家不过是个被排挤的弃子,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帮我在这深宅里立足?”
唐烬轻笑一声,像是早已猜到柳凝月的问题,说道:“我连你母亲的身份都知道,你觉得,我还没能力帮你在这唐家内宅立足?”
他看着柳凝月微变的神色,唇角笑意又深了些,语气里添了分笃定:“我这‘弃子’的名头,不过是给旁人看的。真要护一个人,还不至于让她受委屈。”
柳凝月垂眸沉默了许久,反复权衡这桩交易的利弊。
唐烬眼尖,瞧出她眼底未散的顾虑,语气又软了几分,多了几分坦诚:“你若是还不放心,我明日便取来纸笔,立字为证,把今日的约定一一写清楚,绝不会事后反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仍微蹙的眉头上,又添了句让她安心的话:“就连休书,我也一并写好给你。将来你查明真相,或是不想再待在唐家,随时可以拿着休书离开,我绝不拦着。”
半晌,她才缓缓抬眼,眼底的犹豫已尽数褪去,只剩一片清明的坚定。她迎上唐烬带着笑意的目光,语气平稳却字字清晰:“好,我接受这笔交易。”
唐烬见她应下,眼底的笑意瞬间深了几分,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就知道娘子是个聪明人。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起身离开的房间,临走时还贴心的帮柳凝月关上了房门。
柳凝月看着关上的房门,独自坐在床上呆坐了一会才躺回床上睡下。
她不知道也不在乎这场交易是否正确,只要能查清杀害母亲的凶手,不管什么方法她都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