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翎于归》奔跑的番茄

32、兵分两路

　　夜色如墨，粘稠得化不开。皇宫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被瑞王亲信侍卫铁桶般围住，飞鸟难入。宫墙内外，俨然成了两个世界。

　　济世堂后院，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叶知秋已换上一身利落的深色衣裤，长发紧紧束在脑后，正在最后一次检查随身携带的药囊。里面除了各种解毒、吊命的奇药，还有几样百里玄交给她的、专门针对阴邪咒术的古怪物件，以及她自己淬炼的毒针暗器。她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慵懒讥诮，只剩下医者面对疑难杂症时的绝对冷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宫门已闭，瑞王的人把守极严，你如何进去？”秦昭肩头的伤处仍在隐隐作痛，但她此刻更担心叶知秋的安危。皇宫如今是龙潭虎穴，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叶知秋头也没抬，将最后一包药粉塞进药囊：“走不了门，自然有别的路。苏姑娘会帮我。”她看向苏静姝。

　　苏静姝点了点头，指尖莹白光芒流转，在她和叶知秋周身萦绕。“皇宫东南角有一处废弃的排水暗渠，年久失修，入口被藤蔓遮掩，守卫相对松懈。我的灵力可以暂时扭曲光线和气息，助叶姐姐隐匿行踪潜入。只是里面情况不明，叶姐姐务必小心。”

　　沈清辞上前一步，将一个精巧的、看似是耳珰的物件递给叶知秋：“这是工部巧匠特制的‘传音雀’，百里前辈改良过，极其隐蔽。你入宫后，若发现重要情况，可凭此物传递简短讯息。我们会设法接应。”

　　叶知秋接过，随手戴在耳上，动作干脆。“知道了。外面就交给你们了。”她目光扫过秦昭，“尤其是你，蛮牛，伤没好利索就别逞强，等我消息。”

　　秦昭抿了抿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颔首：“保重。”

　　没有更多废话，叶知秋与苏静姝对视一眼，两人身影一晃，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济世堂后院。

　　目送她们离去，沈清辞立刻转向秦昭，眼神锐利：“叶大夫和苏姑娘已行险招，我们外面的动作必须更快！孙猛那边，绝不能让他趁机完成兵力部署，控制京城！”

　　秦昭眼中寒光一闪，强忍着肩痛站直身体：“我这就去神策军大营！”

　　“不可！”沈清辞拦住她，“你‘重伤未愈’，突然现身，必引怀疑，打草惊蛇。况且，孙猛既已得势，军中必有防备。”

　　“那该如何？”秦昭蹙眉。

　　沈清辞沉声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虽不能直接露面，但你在军中威望犹在，旧部心腹仍在。立刻通过绝对可靠的渠道，密令他们，若孙猛有异常调兵举动，尤其是试图封闭城门、控制要道，便以‘勤王护驾、防止宫变’为名，拒不执行，必要时……可相机行事！”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尤其要盯紧永定门、阜成门这两处，孙猛白日刚刚下令三日后换防，我怀疑他可能会提前动作！”

　　秦昭瞬间明白了沈清辞的意图。这是要她在暗中，利用旧部的忠诚和对军务的熟悉，牵制甚至瓦解孙猛的兵变图谋！“好！我即刻安排！”

　　“不止如此，”沈清辞继续道，“瑞王既然敢对陛下下手，必然也做好了朝堂上的准备。我需立刻联络父亲和一些尚可信任的朝臣，稳定朝局，绝不能让瑞王趁机清洗异己，把控内阁！”

　　兵分两路，刻不容缓！

　　秦昭立刻唤来两名绝对心腹，避开所有耳目，将一道道密令迅速传递出去。这些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将在神策军和京营内部，激起看不见的波澜。

　　而沈清辞则匆匆返回沈府，来不及与惊魂未定的父亲多作解释，只留下一句“父亲，稳住朝臣，绝不可让瑞王独断专行”，便换上宫装，以探问陛下病情为由，试图进宫，却被瑞王府的侍卫毫不留情地拦在了宫门外。

　　“沈修撰，宫禁已封，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陛下静养，请回吧！”侍卫首领面无表情，语气强硬。

　　沈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忧戚：“臣女忧心陛下，寝食难安，只求能在宫门外磕个头，为陛下祈福……”

　　“不行！请回！”侍卫寸步不让，手已按在了刀柄上。

　　沈清辞知道硬闯无益，只得“无奈”退下。但她此行并非毫无收获，她看清了宫门守卫的森严程度，也确认了瑞王对皇宫的绝对控制。她立刻转向前往几位素来忠直、且与瑞王不甚和睦的阁老府邸……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叶知秋在苏静姝灵力的掩护下，果然从那条布满苔藓、散发着霉味的废弃暗渠，有惊无险地潜入了皇宫。苏静姝将她送至靠近养心殿的一处僻静角落，便需返回维持外围的灵力遮蔽，无法再深入。

　　“叶姐姐，一切小心。若有变故，立刻触发传音雀。”苏静姝传音入密，声音带着担忧。

　　叶知秋点了点头，身影如同鬼魅，借助宫殿阴影和巡逻侍卫的视觉死角，悄无声息地朝着养心殿方向摸去。越靠近养心殿，守卫越发森严，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多是眼神锐利、气息沉凝的好手，显然都是瑞王的“暗鳞”死士。

　　她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壁虎般贴着一处宫墙的阴影，等待一队巡逻侍卫走过。就在这寂静的等待中，她耳廓微动，捕捉到远处两个换岗侍卫极低的交谈声。

　　“……里面那位，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嘘！慎言！王爷吩咐了，太医院那群废物不行，已在寻访民间高人……”
　　“听说去请济世堂那位了？”
　　“谁知道呢……不过，南苑那边送来的‘药’，好像快用完了，得催催……”

　　南苑？药？

　　叶知秋心中一动。南苑，正是她与苏静姝之前探查的那座瑞王别院的方向！他们往宫里送“药”？难道是……

　　她不敢耽搁，趁着巡逻间隙，再次潜行。终于，她绕到了养心殿的后侧，找到了一处通风的气窗。她小心翼翼地撬开窗棂，如同狸猫般滑了进去。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数名太医跪伏在地，瑟瑟发抖。龙榻之上，皇帝面色青黑，双目紧闭，胸口只有微弱的起伏。瑞王赵弘站在榻前，眉头紧锁，看似忧心忡忡，但叶知秋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志得意满。

　　以及，空气中那股极其淡薄，却与“跗骨”毒同源，又夹杂着某种更为阴邪气息的味道！

　　果然是他！而且，用的不仅仅是毒！

　　叶知秋隐匿在巨大的蟠龙柱阴影后，目光如刀，迅速扫视全场。她需要找到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接近皇帝，确认他具体所中何物，并设法稳住他性命的机会！

　　宫外，夜色更深。

　　秦昭接到心腹密报：孙猛已提前行动，正在秘密调动其嫡系部队，意图在黎明前接管永定、阜成两门防务！

　　“他想封锁京城！”秦昭眼中寒芒暴涨，“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扯下肩头的绷带，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换上一身玄色劲装。

　　“备马！去西山大营！”她要对忠于皇室的西山大营发出最紧急的调兵指令！同时，她安排在神策军中的旧部，也将同时发动，阻止孙猛的兵变！

　　而沈清辞那边，也终于说服了两位阁老，联同其他几位重臣，准备在天亮后的朝会上，以“陛下病重、国赖长君”为由，要求瑞王与众臣共议朝政，绝不能让他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行监国之权！

　　宫墙内外，两条战线，同时进入了最紧张、最激烈的时刻！

　　夜色，即将被撕破。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