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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分手 ...

  •   昆仑山这地方,可能天生就跟“浪漫”俩字有仇。

      星渊吭哧吭哧地把最后一把冰镐砸进脆硬的冰层,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海拔五千米的稀薄天光抽干了,吸进去的是凛冽,呼出来的是绝望。扭头一看,她那亲爱的男友陈宇安,正站在不远处,身姿挺拔,连冲锋衣的褶皱都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规整,面无表情地欣赏着脚下翻滚的云海,以及远处那些披着万年冰雪、沉默得像一群史前巨兽的雪山山峰。

      老天爷,星渊当初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觉得带一个患有重度“情感冷漠症”的男人来爬这种生命禁区,能治愈我们之间那比东非大裂谷还深的鸿沟?指望着大自然的壮阔能把他那颗像是用冰川核心冻出来的心给震开一条缝?

      “星渊。”

      陈宇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起伏,精准地切断了她的腹诽。

      星渊挤出一点笑容,调整着呼吸转过头,心里还带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也许他终于被这天地间的大美触动,要说出点人话了?

      然后她就看见他从他那件一尘不染的冲锋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小绒盒。

      她的心脏,不争气地、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猛地漏跳了一拍。不会吧?在这种地方?难道是她错怪他了?这冰天雪地的极致环境,反而激发了他那被理性封印的浪漫?

      他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是一枚戒指。款式简洁,在高原过分纯净的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

      “这里很神圣,”他开口,字正腔圆,像在做一个学术报告,“我觉得,适合做一个了断。”

      了断?星渊脸上的笑容大概僵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更精准的用词,然后清晰地补充:“我们分手吧。”

      风在耳边呼啸,卷起冰屑,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星渊先是一愣,随即真的笑了出来,泪水却比笑容更先滚落。她看向他的眼睛,呼出一口长长的白雾:“行,分手快乐。”

      他眉头微蹙,显然无法理解这过于平静的回应。

      得,对牛弹琴,不,对冰川弹琴。

      气氛比周围的永冻冰层还僵硬的时候,天色毫无征兆地变了脸。刚才还澄澈蔚蓝的天空,瞬间被翻滚涌来的墨黑云团吞没,狂风卷着雪粒,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能见度骤降到不足十米。暴风雪来了。

      那点子分手的悲春伤秋,在昆仑山的暴怒面前,屁都不是。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两人连滚带爬,几乎是凭着运气,在彻底被白色吞噬前,撞进了一栋孤零零矗立在冰碛垄上的、砖红色的小房子里。

      房子废弃已久,门窗歪斜,里面堆着干草和不知名的兽粪,但四壁至少能挡住大部分风雪。他们挤在角落里,听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感觉这小小的砖房像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一叶破舟。

      入夜,气温骤降。陈宇安开始发高烧,大概是之前体力透支加上精神冲击的结果。他蜷缩在干草堆里,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胡话。

      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告白,更不是对星渊的忏悔。

      他含糊地念叨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声音温柔得让星渊心头发冷。他说起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细节,抱怨着星渊从不让他吃路边摊,憧憬着如果和她在一起,生活会如何不同……每一句含糊的呓语,都像一把钝刀子,在星渊心口慢慢地拉。

      精神出轨?呵。想象着他躺在她身边,心里却每分每秒装着另一个人,魂牵梦绕。这比他单纯的□□背叛,更让人窒息。星渊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还想着治愈他?或许在他心里,她连替身都算不上,只是个碍事的摆设。

      星渊守着他,用最后一点酒精湿巾给他擦拭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心里一片冰凉。算了,陈宇安。等下了山,就彻底结束吧。坦坦荡荡地分开,就像你说的,这里神圣,适合了断。总不能,真触犯道德规则,用遮掩和敷衍彼此折磨。

      就在星渊万念俱灰,盯着墙壁上那些被往年过路人或者牧民刻画的杂乱印迹,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模仿旁边古老岩画的拙劣涂鸦发呆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墙壁上,一处用红色矿石粉末描绘的、模仿史前祭司形象的涂鸦,它的眼睛部位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星渊猛地眨了眨眼,以为是火光摇曳造成的错觉。

      但不是。

      下一瞬,那墙壁上的“祭司”竟缓缓地、像是挣脱某种束缚般,从二维的平面走了出来!

      他(或者它)身形高大,披着某种原始的、像是兽皮和羽毛混杂的服饰,脸上覆盖着一个简单的木质面具,手中握着一根顶端镶嵌着幽蓝色宝石的木杖。周身散发着与这砖房、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古老、苍茫的气息。

      星渊僵在原地,连惊叫都卡在喉咙里。是缺氧产生幻觉了?还是冻傻了?

      那古老的祭司完全没有理会她,径直飘到陈宇安身边。他俯下身,用冰冷的手指触碰了一下陈宇安滚烫的额头,然后抓起一把从门缝里吹进来的、干净的雪,缓慢地擦拭着他的眉心。

      陈宇安在昏迷中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祭司转过头,木质面具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囊括了昆仑山最深邃的夜空与最璀璨的星子。他看向星渊,声音低沉而奇异,带着山谷回声般的质感,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按部落古老律法,身携他心、玷污圣山者,其魂当献予山神——”

      星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话锋却突兀地一转,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傲慢的嫌弃,目光扫过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念叨别人名字的陈宇安:

      “不过…”

      “你确定,”他顿了顿,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要凝成实质,“就这货色,配得上我们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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