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雁南下》浅云栖月

28、打翻醋坛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为何一定要二选一呢？就不可以兼得吗？”

　　闻言，雁雪脚步一僵，蹲在了原地。

　　她身子紧绷，深呼吸后，才缓缓说道：“鱼和熊掌，如何能兼得呢？”

　　雁雪微微回眸，看见了少年眼底翻涌的情绪，炙热滚烫的火焰，仿佛在他眼底灼烧，也烫得她心口发疼。

　　雁雪胸脯上下起伏，思索了片刻，干脆祸水东引……

　　雁雪眼珠子一转，眼里闪过一抹坏笑，低声道：“国师大人已为你我看过命理，你我生而八字不合，倘若强行结合，定无善终。”

　　少年将军听到了他嘴里的话，咬了咬牙，双手紧握成拳，眼尾泛红。

　　少年咬牙切齿道：“他是神棍！公主……信他，不信我吗？”

　　雁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这几日荒唐了一场，就当是做了一场靡乱的美梦……

　　可……面对固执的少年，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雁雪微微皱起眉头，无奈的叹息，“沈小将军，又何必执迷不悟呢？”

　　然而下一秒，少年斩钉截铁地反问：“倘若我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目光灼灼，似骄阳胜火。

　　在他沈青越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退缩二字。

　　他瞧上的，不管是人、事、物，都会尽全力得到！

　　功勋如此，心上人……亦是如此。

　　雁雪呼吸一滞，声音有些慌乱，“汤泉水烫，呆久了，恐怕会乏力头昏。入宫在即，小将军还是快些准备吧。”

　　雁雪留下一句话后，提起裙摆快速的走出去。

　　她的背影有些慌乱，像是落荒而逃。

　　而此时，少年将军却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目光灼热，眼底深处翻涌着情欲，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盯出一个孔来。

　　是夜流光，车马缓缓行驶，文武百官俱奔赴皇宫，参与夜宴。

　　雁雪坐在马车之内，她身上穿着一袭粉色的襦裙，期待出现了一个桃花坠子，挽着飞天髻，金银珠宝衬得她容光焕发。

　　为了出席夜宴，雁雪在脸上抹了一层胭脂，脸颊微微泛红，红唇微抿。

　　她转眼望向和他一起坐在马车内的少年郎，抿了抿唇。

　　雁雪冷不防地开口问道：“沈小将军擅长骑射，怎么不骑马入宫？”

　　前世他就是骑马入宫的，原以为今生也会如此，她一个人倒也落得自在。

　　可没想到……

　　雁雪微微皱眉，“何苦同本宫困在这马车之内？不会觉得烦闷吗？”

　　雁雪只觉得这马车里的空气都充斥了少年身上清淡的香气，像是她院里的红梅花香，清新淡雅。

　　雁雪燥红了脸，耳廓悄悄地红了一圈，目光微微偏移，不敢看着对方。

　　少年像是完全没发现她的不悦，扬起笑脸，一脸诚恳地说道：“公主与我结为夫妻，本是一体，自当同行。”

　　她的手背上传来少年炙热滚烫的体温，他的掌心如火炉一样温暖，掌心有些许薄茧，是常年练武时留下的痕迹。

　　她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猛然甩开了他的手，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不许碰本宫！”

　　少年将军眼里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公主……”

　　雁雪咬着后槽牙，有些生气地说道：“说话就说话，不许对本宫动手动脚！放肆无礼！”

　　回想起那三日三夜的情景，她的脸涨得通红。

　　他还敢碰她，该不会又起了什么歪心思吧？

　　少年见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赶忙后退。

　　少年的指尖瑟缩，瞳孔收缩，身子往后仰，保持安全距离，避免吓到她。

　　沈青越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下意识摩挲了一下，眼里翻滚着些许情意。

　　公主的手是那样的冰冷，他捂上去的时候就像捂住了一块寒冰。

　　而她的心呢？

　　是否也像手一样冷得如同坚冰一般，不管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雁雪看见了他百般留恋地看着她的手，愈发地生气了。

　　这头蠢驴！

　　上一世，她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他视而不见，甚至百般冷淡。

　　重生一世，他们二人之间的情况，倒是对调了，还真是稀奇……

　　只不过她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常言道：吃一堑长一智。

　　既然上苍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她也该醒悟了。

　　可偏偏……沈青越这个榆木脑袋，总是送到佛寺里开光，怕也是开不了窍！

　　他目光灼灼，一副被她迷了心窍的样子，还真是执迷不悟。

　　马车里的气氛一时降到了冰点，雁雪因为脸受伤的缘故，只有侧脸抹了些许胭脂，脸上还系上了面纱。

　　若隐若现的面容面纱，仿佛给她透上了一层神秘感，唯美中多了几分神圣，好似神女下凡。

　　不多时，马车缓缓行驶也已到了宫门口。

　　少年将军率先一步跳下了马车，微微抬手，打算将她扶下车。

　　雁雪一撩开车帘，便看见了少年摊开的掌心，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如同温润的白玉。

　　雁雪迟疑了片刻，原本还在生闷气，可是余光却看到了缓缓而来的大臣及其家眷。

　　而且那宫墙的尽头，还有一位身穿红衣的官员——宋濯。

　　毕竟是沈青越的朋友，若她冷待了沈青越，只怕宋濯也不会尽心为她办事……

　　而此时，少年将军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恰巧便看见了自己的好友。

　　那位……身量颀长，身穿一袭红衣，意气风发，文采斐然的宋大人。

　　少年将军眼中划过一抹暗色，默默的收回了视线，不就是比他劣势的几个字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公主为何只看宋濯？她的目光不曾在他身上停驻……

　　是不是……公主就喜欢那种斯文败类？

　　雁雪的颈侧还有些许牙痕，不得已，只能穿上雪白的貂毛制成的毛领，借以遮盖痕迹。

　　雁雪凉飕飕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都怪他！

　　不知节制！

　　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可能表现出和沈青越貌合神离的样子，纵是装，也得装出一副恩爱模样。

　　雁雪的纤纤玉手缓缓搭在了少年将军的掌心，原本隔了一层帕子，本没想触碰他。

　　可谁成想……

　　少年将军殷勤的伸出了两只手，顺手将她掌心的帕子给抽掉了，团吧团吧，放进了自己的窄袖里。

　　雁雪瞧见了，可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恨恨地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

　　雁雪气笑了：“……”他能不能有点出息？！

　　雁雪提起裙摆，缓缓下马车，少年轻轻地伸出手指，握住了她的手掌。

　　他伸出滚烫的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她的手背。

　　“你……”雁雪被吓了一跳，脚一崴，身子往侧边倒。

　　少年将军赶忙张开了双臂，将雁雪抱在了怀中，为她稳住了身形。

　　少女身上淡淡的昙花花香，悄悄地钻入他的鼻尖……

　　少年将军悄悄红了脸，耳朵红的几乎要滴血，掌心也紧张的冒出了一层薄汗。

　　“公主当心……”少年将军的声音低沉沙哑，眼底翻涌着占有欲，炙热滚烫的爱意几乎能从他的眼里溢出。

　　雁雪只瞧了一眼，顿时红了脸！

　　那目光……她只在床/上瞧见过！

　　雁雪又羞又恼，冷声开口训斥道：“本宫无碍，你赶紧撒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是贴在他耳畔低声说着，温热的气体拍在少年将军的脸上，他只觉得满脸滚烫，片刻之间满脸涨红。

　　四周前来赴宴的官员及其家眷看见了他们二人咬耳朵的场景，也心照不宣的走远了一些。

　　少年将军说话时目光偏移，话语也醋里醋气的，“公主为何要看逸豫？”

　　“不过是匆匆一瞥罢了，看见了一个熟人投以目光致意，有何不妥？”雁雪后退了两步，但她白皙的手掌，却仍旧放在少年将军的手中。

　　在旁人看来，此二人便是新婚燕尔，正腻歪着呢。

　　少年将军眼眶微微泛红，像一只乖巧的大狗狗，直勾勾的看着她，“公主的目光……可不可以只为我停留？”

　　雁雪的脸“唰”的一下变红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该赴宴了，就要在胡言乱语，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少年咬了咬牙低垂眉眼，眼底深处划过一抹暗色，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软乎乎的。

　　公主的身子也很轻轻飘飘的，就像一片羽毛一样。

　　雁雪吃痛，顿时皱起了眉头，手掌一缩，“松开松开……”

　　少年将军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方才被醋意吞噬了理智，顿时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犯错的大狗狗，诚恳的道歉。

　　少年将军红着眼，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公主我不是故意的……”

　　雁雪看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咬了咬牙。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手背处被摁出了嫣红的拇指印。

　　“没用力就红了，你若是成心的，那还得了？”雁雪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刚刚倒在少年将军的怀里，胳膊磕到了沈青越的胸膛。

　　少年一身毽子肉，硌得她身子疼。

　　雁雪有些生气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都怪你！长得那么壮实作甚？”

　　她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无理取闹，可……或许是知道少年会无条件的包容她，所以放肆了几分。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少年将军诚恳的跟在她身后，像是一只不停摇尾示好的大狗。

　　“公主……可不可以不生气了？”少年低声哀求道。

　　他知道雁雪正在生气，甚至不敢与她并肩而行，而是紧紧地跟在她侧后方的位置。

　　宫墙之内点燃了明火，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雁雪的影子在路上拉的长长的，少年将军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