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你共百年》微甜红薯

3、第三章

　　凌霄深深吸口气，撸起袖子开始收拾屋子，上到屋顶，下到床底，各个角落都擦得干净无比，好容易将这破屋子改头换面了一番，刚坐下要喝口茶，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口一闪一闪。

　　估计想进又不敢进，凌霄故作没看到，自顾自喝着茶。

　　门口的身影踟躇了许久，终是忍不住，走了进来。

　　白雪两只小手捂着肚子，“我饿了。”

　　凌霄合上茶杯盖，“饿了就去吃饭，找我做什么？”

　　“我害怕。”
　　白雪指指对面的小楼，凌霄知道，她不是害怕楼，是害怕楼的主人，妄念。

　　“没关系，”凌霄安慰道：“有我在，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可她是妖。”白雪紧张兮兮地说道，“她有可能会杀人。”

　　瞧着她皱着眉，两个食指绕着打补丁的粗布上衣，圆圆地眼睛打量他，想看他的反应。

　　看来刚才在大厅，妄念将那名壮汉绑在房梁上，把她吓到了。

　　凌霄蹲在她身前，坚定地说：“你放心，只要我在，她不会杀人。”

　　“真的吗？可我听说，妖都是很坏很坏的，你也这样觉得，是不是？”

　　凌霄低眉想了会，回道：“不，妖跟人一样，有好有坏，我们不能以身份去判定人或妖的好坏，知道吗？”

　　白雪似懂非懂地点头。

　　“来，”凌霄拉着她的小手，“我带你去吃东西。”

　　现下刚过晌午，酒馆歇业，除了给留宿的客人做的吃食，并没有多余的东西可以吃。一个身条敦实的大汉挥舞着铲子，见到凌霄跟白雪，什么话都没说，炒完菜，盛到盘子里，用裹着红布的棒槌重重地敲了几下钢板，就见刚刚给凌霄端茶的眼罩男拎着托盘把菜端了出去。

　　白雪的肚子咕咕叫，凌霄礼貌地问道：“请问还有饭吗？”

　　“没了，要吃自己做。”大汉扔下铲子，拉伸了胳膊，解下围裙走了。

　　凌霄无奈，只能用剩下的食材自己做了点，很简单的两道小菜，白雪吃得很香，吃完后，坐在饭桌前犯困，凌霄只好抱起她，准备送她回房间，掀开后厨的帘子，妄念赫然出现，看到他们，她似乎有些慌张，连退两步。

　　凌霄瞥见她右手掌心里一片红，还未看清楚，她似是发觉，悄悄背过身后去。

　　谁知道她是不是又以自己的私欲惩罚人类了，凌霄不动声色，抱着白雪回了房间。

　　待到晚上，白雪还在睡，凌霄为她盖上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他要去看看白日那个男人为了讨好妄念，答应要去的花廊到底是什么。

　　夜晚没有想象中的热闹，每个走廊尽头的石壁上，都挂着夜间禁止出入的牌子，同样，这里的每一处，都无比黑暗。

　　凌霄捏个诀，黑夜中，恍然出现一道细小的光线，他顺着光线找过去，被妄念绑在大堂的那个男人正哆哆嗦嗦地挪动着脚步。

　　光线正连在男人后背。

　　凌霄撤掉光线，躲在暗处。

　　男人好像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大叫一声瘫倒在地，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齐员外，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妄念的声音不出意外地响起。

　　齐员外擦擦额头上的汗，靠着廊柱爬起来，从一口大锅里舀了一勺红豆汤一样的水状物盛在碗里，朝着前方递过去。

　　隔着太远，凌霄看不到齐员外对面是什么，便打算腾空。

　　却不成想......

　　“仙君若是好奇，不妨离得近些。”

　　凌霄尴尬地咳两声，又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过来监督的，大摇大摆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

　　这一看不得了，一群蓝色虚影正排着队接过齐员外的碗，一股气喝下去，走过开满黑色花的花廊，化作无数颗蓝色星星消失在尽头。

　　这些虚影有的被挖了眼睛，有的被砍了头，把血淋淋的头抱在怀里，还有很多，大多数的相貌都比较恐怖凄惨。

　　凌霄质问妄念：“你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人类来做？”

　　百年前，众天神为了获得夸父神留下来的七彩圣莲，在天上大打出手，在混战中，七彩圣莲被毁，所有的天神和妖都失去了长生的能力，没办法长生，便会跟普通人类一样，会老去，死去。

　　亡魂渐多，地府的奈何桥不堪重负，终于在某天坍塌，没办法，只好在凡间设置一个地方，供亡魂洗去今生的欲望跟记忆，再去转世。

　　引渡亡魂，也是留龄酒馆一项重要的作用。

　　而现在，凌霄眼睁睁看着妄念悠闲地靠在廊柱上，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凡人。

　　先不说亡魂引渡不可让人类知道，人类身上的气息太弱，承受不住亡魂强烈的欲望之气，容易被附身。

　　妄念不以为然：“那又怎么了？我是在帮他。”

　　冠冕堂皇！

　　“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帮他什么？把他吊起来打，让他接触亡魂，为你做牛做马，就是在帮他？”

　　妄念脸色一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

　　凌霄掏出腰牌，“看清楚了，我有权利过问留龄酒馆任何事。”

　　妄念一甩手道：“那你管吧。”

　　说完，她拂袖离去。

　　“好~吵~啊~”
　　凌霄欲拿过齐员外手里的大勺，就听得一声冰冷飘忽的声音从队伍末尾传来。

　　他看过去，一个女鬼歪着头，正朝他们走来，她举着僵直的胳膊，惨白的眼球转个不停。

　　“啊！”齐员外一声惨叫，彻底晕了过去。

　　凌霄抬手要将他拉起来，一团黑色雾气从他身边掠过，还没等反应过来，女鬼已然消失在眼前。

　　下一秒，齐员外猛地睁开双眼，一把拉住凌霄的胳膊，冰凉的触感。

　　“鬼上身！”
　　凌霄迅速化出一张白纸，咬破手指，用血写了几个字，将纸一甩，大喊一声：“破！”

　　那纸在空中快速旋转，最终化作血红之气围住齐员外，齐员外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嘶吼，女鬼的魂魄若隐若现。

　　一旁的亡魂们丝毫不惧怕凌霄的法术，逐渐兴奋起来，他们嘶叫着，像是在为女鬼鼓劲加油。

　　凌霄皱眉，加重法术力度，眼见女鬼即将从齐员外身体内抽离，一双彩色箭矢从右侧方袭来，凌霄不敌，后退几步，又见一只箭矢从头上来，他用胳膊挡住，对女鬼的法力减弱，不知何方来的敌人趁机把他带了出去。

　　可恶。
　　若不是他丢了百年功力，也不至于被这点小法术打败。

　　凌霄在酒馆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女鬼一旦想要冲破逃离酒馆，便会被天罗地网捕捉到。

　　纵使拥有长生之力的古老狐妖，都不能逃过他的天罗地网。

　　接下来，就是静等，一旦触碰到红色网丝，便会变回原形，管它是千年妖还是百年鬼，都在掌握内。

　　凌霄看着安静下来的亡魂，拿起大勺，敲了敲大缸，一碗又一碗地递过去。

　　亡魂们低头啜饮，面色逐渐平静，眼中戾气消散。

　　凌霄默默收起勺子，目光扫过四周残存的箭矢之气。夜风穿过花廊，清幽的花香掠过，箭矢上闪着幽幽的光。

　　他沉默许久，已经锁定了箭矢的主人。

　　第二天一大早，凌霄做好白雪的早饭，拿着黯淡失去法力的箭矢，走到二层小楼门口。

　　蔷薇花开满整个小院，院中一座假山底下流水潺潺，凌霄走进去，这里仿若世外桃源，四方廊下挂着藤蔓秋千，他能想象得出来小楼的主人坐在上面荡起来的模样。

　　他撇嘴，小声道：“还挺像那么回事。”

　　“仙君一早来我这儿，是想对昨天的事兴师问罪么？”

　　听到妄念的声音，凌霄气鼓鼓地举着箭矢说：“这是你......”

　　却看到她只穿一件白色修身薄纱睡衣，微风一吹，薄纱紧紧贴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体上，凌霄顿时红了脸，忙转过身。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妄念：“因为除了仙君，没人敢进我的院子。”

　　“你不冷吗？”

　　妄念轻笑：“想不到仙君还会关心我。”

　　凌霄静了静心，背对着她举起箭矢，冷声道：“这是你的吧？”

　　妄念调侃道：“哟，仙君挺聪明的，是我的。”

　　凌霄问道：“你趁我与女鬼纠缠时偷袭我，到底是为何？”

　　妄念打个哈欠，懒洋洋的，“无可奉告。”

　　“你！”凌霄气得完全忘记妄念衣衫单薄，再次转身怒道：“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妄念已经坐上了秋千，双脚随着秋千而摆动，脸上洋溢着纯洁地笑容。

　　“什么身份？”妄念转眼看他，墨黑长发搭在肩上，衬得她的脸色略显苍白。

　　凌霄沉声道：“你在这里是赎罪，是奉天帝之命，引渡亡魂，解生人遗憾。而你呢？肆意囚打人类，引渡亡魂不仅懈怠，还玩忽职守，放纵亡魂扰乱人间。”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放纵亡魂扰乱人间了？昨天明明是仙君你不敌，才害得女鬼上了齐员外的身，要说玩忽职守，仙君也逃不过。”

　　凌霄扔掉箭矢，“你这是强词夺理。”

　　妄念不以为意：“我这是为自己解释，天帝派你来监视我，仙君，你把我的情况报上去，让天帝治我的罪，杀了我，也算是解脱了。”

　　凌霄无奈地说：“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在说昨晚女鬼的事。”

　　“仙君想听我说什么？”

　　凌霄知道跟她没道理可讲，也不想任由她再胡作非为，问道：“女鬼在哪儿？”

　　妄念一伸手，箭矢化为白烟消散。
　　“不知道。”

　　凌霄叹气，“好，我不为难你，但为了给天帝交代，我有一个要求。”

　　妄念歪头道：“仙君请讲。”

　　“此后引渡亡魂和了结遗憾的事情，我自己来做。”

　　“不行 。”妄念严肃且坚定道。

　　“为何。”

　　妄念打个响指，彩色绒毛外套从二楼窗户里飘下来，她裹在身上，走近凌霄，单手抚上他的肩膀，说：“仙君初来乍到，自己一个人处理这许多事，我不大放心啊。”

　　凌霄嫌弃地后退两步，使她的手远离自己。
　　“我可是战神。”

　　妄念上下打量他，“战神仙君，昨天不也没扛过我的偷袭么？”

　　凌霄呵呵两声，“那只是意外。”

　　忽然，酒馆上空陡然变红，红色网格将天空切割成无数块。

　　酒馆东北方天空由红变紫。

　　抓到了！

　　凌霄瞬移到时，齐员外猩红地眼睛瞪着他，粗胖的手里抓着害怕尖叫的白雪。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凌霄顿住脚，“别冲动。”

　　妄念随后而来，“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不要伤及无辜，不然你会万劫不复。”

　　“那他呢？！他是天上来的，他不会放过我的！”女鬼嘶吼着。

　　凌霄垂眸，如果放她出去扰乱人间，残杀人类，他就是罪人，如果不放，白雪就会死。

　　妄念在旁说道：“仙君，你会放了她，救白雪的，对吧？”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