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花开见白露》半缸鱼

64、□□：最终条件

　　陆瑾言的沉默，让在场的所有狐妖，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他在凝视。

　　他的目光，穿透了结界，逐一扫过绯烟、族长、以及每一位长老的面庞，仿佛一位严苛的考官，在评估着眼前这些“笼中鸟”，是否真的有资格，去承载那份足以颠覆万年棋局的重量。

　　这一瞬间，似乎天地间的月华也停止了流转，村口的古桃树也藏住了芬芳，结界之外摇曳的白桦林和后山沙沙的竹林也静了下来。

　　时间，仿佛被他那沉重的目光冻结，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平日里最不安分的幼狐，此刻也一动不动地伏在母亲的怀里，只用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决定着他们能否再见到明天阳光的男人。

　　虎焱等年轻一辈，更是将利爪不自觉地深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连一丝疼痛都未曾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战鼓，在死寂中擂得震天响。

　　许久，陆瑾言才缓缓抬起头。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万千思绪的挣扎与权衡，如同惊涛骇浪，最终却都被一股更为强大的、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破这万年宿命的决然，狠狠地碾碎、抚平。

　　那片海，终于重归死寂，却也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更加坚定。

　　“你说的这两个条件，我原则上，都可以答应。”

　　他的话，让众狐心中一喜。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我也有一个条件。它不是前提，而是……唯一的解。”

　　“你说。”刚刚放松下去的紧张气氛，再次被提到顶点。

　　“我要你们完成的，不是一次‘合作’，而是一桩就连我人皇血脉，都已无力回天的……补天之举。”

　　陆瑾言的目光越过绯烟，仿佛第一次，“看”到了他身后那个清冷而纯粹的、无垢的魂体。

　　“仅仅是将那头戾气怪物打散，不过是斩断了毒草的枝叶，其根，依旧深埋在地脉之中。只要这座城市的‘遗忘’与‘亏欠’还在，它迟早还会重新长出。我要你们做的，是连根拔起！”

　　他抬手做了一个拔树而起的动作，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我要你们，净化整座城市的地脉！将那百年来沉淀的所有戾气，尽数转化为祥和之气。让此地龙脉，重归清明！”

　　“净化地脉？”族长瞪大了眼睛，转过头去与身后一众长老面面相觑。

　　“对，净化！这并非我的苛求，而是天道留给我们两族的、唯一的生路！”

　　“也唯有如此庞大的、足以震撼天心的善举，才有可能，在那座遮蔽了万年的大阵解除，你我两族的罪业同时暴露在天道审判之下的一瞬间——”

　　“——让那架无情的‘磨盘’，为我们，停下那么一息！”

　　“用这份滔天的功德，去交换天道最终的，那一纸赦令！”

　　当“那一纸赦令”五个字从陆瑾言口中吐出，绯烟的整个灵台，都在这石破天惊的图谋之下，为之剧震！他瞬间明白了！

　　合作？不。这不是合作。

　　这是一场赌上两族万年气运与所有功德的、向天道发起的、最为狂妄的豪赌！

　　陆瑾言要的，根本不是渡过眼前的危机，他要的是——借狐族之功德，行补天之伟业，最终撬动那架运转了万年、看似不可撼动的天道磨盘，为他陆家，也为狐族，赢一个彻底清白、重获新生的未来！

　　胜，则两族同生。败，则万劫不复，再无转圜余地！

　　绯烟先是侧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露。

　　从她那清冷的眼眸中，绯烟看到的，不是恐惧，不是犹豫，而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属于求道者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他们的道，在这一刻，彻底合而为一。

　　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所有的狐族村民，玉婶，虎焱，小翠……

　　最后，他的目光与族长和长老们的眼神交汇了几息，最终，点了点头。

　　“好。”绯烟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重新转向陆瑾言，那双曾属于少年的眼眸，此刻已然蜕变成了属于领袖的、能承载起全族命运的深邃。

　　“我们，接下这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