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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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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洁来到文具店,见里面有学生在小说那个书架上翻书,然而她是乖女孩,绝对不能让人知晓她买武侠小说的事情。于是她漫不经心的拿出一本作文选,眼睛的余光却看向另一边,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听那些男生聊天,哪本小说好看。
文具店里人进人出,终于等到那些文具店只剩下刘玉洁一个人。她面对那些花里胡哨书皮的小说前站定,巡视着刚才那些男生提到的书,迅速抓起一本金庸的《侠客行》问:“老板,这本是武侠小说吗?”
老板朝她看了又看,刘玉洁觉得老板应该认出她来了,自己先开口说:“不是我看的,我帮别人买。”
老板一笑:“是呀。金庸很有名,他写的多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这本书呀……”
“多少钱。”刘玉洁打断了老板的长篇大论。
“8块”
“6块钱吧。”
这时又进来两个男生,刘玉洁迅速转身挡住那本武侠小说,老板也很有眼力劲儿没有与她讲下去,而是去招呼那两位男生,还好他们只是买了一支笔就走了。
刘玉洁也不想讨价讲价了,只想快点离开。然而她七块钱,没办法潇洒扔下钱就走。
“七块钱吧。这都是旧书。”
“这本是新书,刚拿的货。”
“你看着书边的颜色,分明是有人看过。我只有7块钱,就给我吧。”
“行,七块,拿去吧。看你脸红了,小姑娘心事了?”
“没有。别乱说。”
“逗你玩的。”老板笑着收了钱,准备去拿塑料袋,刘玉洁已经飞快地跑了。
第二天,刘玉洁把书塞给苏念安,小声诉说着:“昨天真是尴尬死了,那老板估计以为我是要送书给男生的。”
苏念安接过书,纸软绵绵的,一看就是盗版。“辛苦你了,下课给你买零食。”
“可别这么说。还得谢谢你。不过书就给你了,后面的事情还要靠你。”
话音未落,一个男生凑过来“拿的什么书,让我也学习学习。”
“张明泽你别热闹了。这不是学习委员能看的书。”苏念安打趣道。
“别装模作样了,你们能看我有什么不能看的吗?快拿来给我瞧瞧。”
“苏念安,快给我书。”一只大手在苏念安的桌子上拍响,正是绰号朱八戒朱亚杰。朱亚杰其貌不扬,人高马大,黑黑胖胖,整天和王志刚这种差生混在一起。
苏念安往后仰了仰身体好离那张丑陋的大脸远一点:“书带来了,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这本没有看过,谢啦。”说毕,朱亚杰把书一卷拿走了。
张明泽坏笑着说:“你居然给他看,不给我看啊。苏念安,你可真行。”
苏念安一脸正气:“我拿我的书给你看。以后你不要看那些东西了。”
张明泽也不再调皮:“骗你的,我家里有好多书。是他欺负你了吧?有其父必有其子。”
“什么意思?”
张明泽环视四周:“到外面我给你说。”
苏念安点头随即出了教室。
张明泽说:“你肯定会想,实验小学怎么会有这种学生吧。那些都是有背景的,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就比如朱亚杰,招人烦吧?可偏偏他是一高校长的儿子。他爸有时还来我家,其实我也很烦。大人们的事,我无法左右。”
“那你爸爸呢?”
“不要问这个了。父母的身份不是我的光环。你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但是你也不从借此压制那些人。以后朱亚杰再欺负你我帮你顶着。”张明泽一笑,“他看不上我,说我装模做样、卖乖讨巧。我也看不上她,欺软怕硬、不学无术。不过,他不敢动我。”
苏念安点头微笑:“谢谢你。我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处理事情。我们已经不是一年级小孩,总不能一遇到事情就哭着找老师找家长吧。”
张明泽很认真地说:“苏念安,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以后我就叫你‘念念’吧。”
苏念安笑了:“我小名叫安安,你为什么要叫我念念。”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苏念安转身快步朝教室走去。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张明泽对着苏念安的背影轻声说。这一句和着铃声,苏念安当然没有听见。
10岁的张明泽第一次想要保护一个女孩,想要给她一个专属昵称。张明泽觉得,苏念安和那些幼稚的女生不一样,明亮中似乎带着一缕忧伤。
张明泽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喜欢一个女孩就是单纯的喜欢,想得到她的关注,想和她一起玩。可是他的座位和苏念安离得比较远,他犹豫了几天,终于厚着脸皮凑过去,不想苏念安竟然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苏念安住进了离学校隔一个小区的新家。姥爷说,这个距离最好,离学校太近会很吵闹。而且,这个小区离郝老师任教的初中不远,郝老师来给她上英语课也更方便。
日子就这样过去。那本《侠客行》甚至传到了五年级学生手里,却再也没有回到苏念安手上。
十一假期返校后,老师说:“明年是公元2000年,是千禧之年,电视台要组织元旦晚会,并且在电视台播放。按照校长的要求,每个班准备一到两个节目,到十月下旬在操场汇演,然后咱们学校只能选两个节目到电视台参与选拔,选上的有机会参加节目录制,元旦的时候就能在电视台上看到你们的节目。赵晓慧、程徽音,张明泽,你们几个班委先商量一下,再找音乐老师问问。”
程徽音是音乐委员,虽然她样貌不算出挑,但是有一副百灵鸟一样的嗓音。自入学起,她就一直担“课前一支歌”的领唱,每逢文艺汇演,节目单上也总少不了她的名字。而与她在舞台上默契配合的,永远是那个站在光束另一端的男生——张明泽。
本来,张明泽也习惯了与程徽音合作,可现在,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当他看到苏念安时,那个盘桓在心底的念头再次破土而出,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道——他忽然强烈地希望,此刻站在他身边,与他歌声交织、共享这束灯光的,是她。
怎么能让苏念安代替程徽音?这个念头既大胆又荒谬,像在挑战某种固有的秩序,让他心绪纷乱,无所适从。
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在张明泽家的餐桌旁投下温暖的光晕。台灯的光芒将碗碟的影子拉长,与夜色温柔地交融。他手中的筷子在米饭间无意识地拨弄,仿佛那纠缠的米粒是他此刻理不清的心绪。
“妈,吃什么对嗓子不好啊?”他的目光游移在餐桌的花纹上,避开了妈妈探寻的眼神。
妈妈盛汤的手微微一顿:“怎么突然问这个?嗓子不舒服?”
“不是!”张明泽急忙抬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认真,“是合唱队的事。我怕不小心伤了嗓子,影响演出。”耳根在灯影里微微发热。领唱的身份不假,但那个站在苏念安身旁的愿望,才是他此刻所有行动的秘密源头。
妈妈脸上绽开欣慰的笑意,眼角的细纹在灯光下格外温柔:“咱们明明真是长大了。”
“明明”是张明泽的小名,本来他还对自己长大了妈妈仍然叫自己小名有些不满。但是想到这样和苏念安的“念念”都是名字中间那个字,又觉得自己的小名挺好,不由得会心一笑。
妈妈看着儿子的笑脸:“辛辣的、太烫太凉的都要忌口。辣椒、火锅,还有冰糕,这几天都不能吃了。”
“冰的、辣的……”张明泽在心里默念,一个带着狡黠的计划悄然成形。
“不过,”妈妈温柔地打量他,“以前学校活动,可没见你这般上心。”
张明泽低头扒拉着饭粒:“这次不一样……我爸刚升职,我得好好表现,不能给他丢脸。”而他脑海里闪过苏念安安静的身影,那道总是独自发着光的身影。
第二天,放学铃声还未落定,张明泽已如离弦之箭冲出教室。他目标明确地直奔小卖部,精心采购他的“战略物资”——与妈妈叮嘱的清单截然相反,他专挑货架上所有辣味零食,辣条、麻辣薯片,以及冰柜里冒着森森寒气的的冰糕。
“班长!徽音!”他笑着迎上去,额发被汗水浸湿,“这几天排练辛苦了,我买了些吃的,咱们边吃边聊?”
赵晓慧接过冰糕,挑起眉梢打量他:“张明泽,你发财啦还是脑子抽风了?今天也不热啊?”
程徽音已经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冰糕:“谢谢呀,正好有点渴了。天不热也能吃冰糕,我还在大冬天吃过一次,当然是背着我妈偷偷吃的。”
“就是,就是,谁说冰糕只能夏天吃呢。”张明泽连声附和,将那份刻意营造的“关怀”演绎得淋漓尽致,“你们带咱班排练,这么辛苦,吃点冰的润润嗓子!快吃吧,要化了!”
而张明泽自己则把冰糕藏在冰糕袋子,咬一块就悄悄吐到袋子中,假装自己在吃冰糕。然后把一大堆的零食放下:“快吃,还有呢?徽音,你不是喜欢吃香辣金针菇吗,好多呢?晓慧,辣条你自己拿。”而他自己,则借着去帮她们丢冰糕袋子,把自己化成水的冰糕丢进了垃圾桶。
“吃这么多辣的有点渴。”程徽音说。
“那我去买饮料,你俩先聊着。”张明泽说完就跑走了,“你俩帮我看着书包啊。”
张明泽提着塑料袋回来,一遍往外掏一边说:“雪碧、芬达、可乐,你们先挑。”
赵晓慧拧开冰镇雪碧,气泡轻快地升腾;程徽音小口啜饮着芬达,冰凉甜润的液体恰到好处地缓解了舌尖的麻辣。
张明泽看着她们享用饮料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自然地又从袋子里取出几样零食——独立包装的泡椒凤爪、香气醇厚的卤制豆干,一边分发零食,一边不停地找话题:“对了班长,今天数学课那道题你听懂了吗?我觉得特别难......”
在两个女生分神讨论数学题的间隙,他又自然地拆开泡椒凤爪:“徽音,别光顾着说话,你也尝尝这个,特别入味。”程徽音正说到解题思路,顺手就接了过去。
“别客气,多吃点。”张明泽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他自己也取了一包豆干,慢条斯理地拆开,偶尔咬下一小口,细细咀嚼。大部分时候,他的视线都落在两个女生身上,像是在确认她们是否吃得尽兴。每当程徽音因为辛辣微微蹙眉,或是被辣得轻轻吸气时,他便会适时地将饮料往她手边推近些,眼底掠过一丝阴谋得逞的亮光。
天色渐渐暗下来,程徽音说:“我得回家了,再晚一点我妈该到处找我了。”
张明泽把剩下的零食往程徽音和赵晓慧怀里塞:“还有这么多呢,你俩带回家吃吧。”张明泽声音温和,像这个初夏的晚风,将所有的刻意都藏在恰到好处的礼貌中。路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在水泥路上轻轻摇曳,少年努力掩饰的心事,在夜色中悄悄发酵。
第二天,合唱排练如期进行。程徽音站在队列的前面,偶尔轻轻清一下喉咙,声音依旧如溪水叩击卵石,清亮、稳定,不见丝毫异样。指挥老师甚至特意表扬了她:“徽音这几天的状态保持得非常好!”
张明泽站在属于自己的领唱位置上,听着程徽音毫无破绽的嗓音,心里那点小小的、期盼着“意外”的火苗,噗地一下,熄灭了。一股混合着失落和自嘲的情绪慢慢涌上来。他心里想着在后面为他们伴舞同学,苏念安也是其中之一。
张明泽忽然觉得,自己昨天上蹿下跳的精心算计,显得如此幼稚可笑。他把偷偷攒下的零花钱给程徽音买零食,可是却并未如愿。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还是不甘心。
张明泽站在教师办公室门外,指甲被汗濡湿的手掌掐出了痕迹。方才那股想要推门而入的冲动,此刻却像退潮般缓缓消散。他忽然想明白了——那些在心底盘算了无数遍的、看似完美的理由,其实都经不起推敲。
若是硬要让程徽音让出位置,且不说老师会如何看他自己,班上同学会怎么议论程徽音?更重要的是,苏念安会怎么想?她那样外表美丽、言语随和,却内心骄傲的人,会愿意接受这样"争取"来的机会吗?
张明泽松开攥紧的拳头,掌心的月牙痕渐渐褪去。他最终没有推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