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夜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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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文原本皮肤就白，在黑色和金绿色的映衬下显得像纸一样单薄。
他瞥了一眼安娜，然后带着不耐烦地说：“瓦莱丽娅，再怎么开导也没有用的，这家伙就是个犟种，与其期待她成为救世主，还不如好好想想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怎么度过。”
安娜抿着嘴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扬起的一边眉毛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瓦莱丽娅皱了皱眉，喝止道：“瑞文。”
瑞文不说话了，但脸上还是一副轻蔑的神情。
瓦莱丽娅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然后说：“安娜，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劝你去成为那个救世主，但是我希望你一定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不会再被任何恶意伤害。”
安娜把手里的茶杯和托盘都放下，直直地看向瓦莱丽娅，对方握着茶杯的手看起来很用力，像是怕自己说错什么话。
安娜停顿了一下后说：“谢谢您的关心。”
与其说瓦莱丽娅是老师，不如说她更像是一个庇护者，是专属于女巫的神明。虽然名义上她是安娜的老师，但她不像安娜接触过的许多老师那样带有说教的意味，她为安娜做的，仅仅是指明一些东西。
该说的话也说了，茶也喝完了，安娜准备客套两句离开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其实那个问题似乎也没有多么不合时宜，甚至可以说没有意义，但既然安娜已经想到了，她决定还是问一问。
“瓦莱丽娅老师，五十年前，您也会这么和女巫交流么？”
其实她是想知道伊莱娜到底有没有从瓦莱丽娅那里得到过哪怕一点点关注。
还没等瓦莱丽娅发话，瑞文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然后冷声说：“那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能给你机会让你说话，你就该知足了，别太得寸进尺。”
安娜装作没听到瑞文的话，仍然直直地看向瓦莱丽娅。
瓦莱丽娅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时候的我太专注于和皇室、教廷斗争，没有在女巫身上投放太多关注，我以为只要我斗赢了，我们就会有光明的未来。”
“理查二世颁布了对女巫的特赦令没多久后就死了，他根本来不及实施这道指令。但他的妻子，著名的‘玫瑰皇后’罗莎琳德坚持了这道指令，还封我为帕特里亚公爵，从那时开始女巫才真正有了得以喘息的空间。而我当时不知道伊莱娜的牺牲，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我当时的做法是对的，所以我们才迎来了这些结果。”
“直到十年前，那个侍者出现在帕特里亚，瑞文拥有了洞察之眼，我才知道，原来我自以为堪称成就的一切，都建立在伊莱娜的牺牲上，而我甚至忘记了她。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明白光靠我自己是不够的，我不应该忽略了这些被称作‘女巫’的孩子。”
瓦莱丽娅的语气很平静，但安娜却从其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压抑与痛苦，瓦莱丽娅仿佛是赎罪般地讲述过去。
她讲得很清楚，意思差不多就是说近十年来才开始对女巫进行细致的关心和重视，而从前她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关于女巫权利的斗争上。
“那如今和以前比有什么变化吗？”安娜问。
“有，但还是很少，许多女巫还是会像你所见的那样离开帕特里亚，有的嫁人，有的脱离女巫身份后拥有了新的职业。脱离女巫身份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再拥有那件诗蔓发给她们的宝石首饰。”瓦莱丽娅指了指那面镶满了宝石的墙。
安娜顺着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她仔细打量才发现，整面墙中还闪烁着光彩的宝石仅仅是少数，绝大多数都变得十分暗淡。
“如果宝石首饰的主人卖掉了这件宝石首饰或是不再佩戴这件首饰，这面宝石墙上对应的宝石就不会再闪烁。”瓦莱丽娅说。
什么情况下才会有这么多女性卖掉如此珍贵的宝石首饰呢，安娜一时半会想不出来，于是问了一句：“您怎么知道是卖掉的？”
瑞文的脸色更黑了，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听到安娜的问题。
“我在商人的手里见过我给女孩们戴上的首饰，我问他那些首饰是哪来的，他说这是妇女们折价卖给他补贴家用的。”
安娜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被惊了一下，又迅速反应了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可即使她反应过来了，也想不出要说什么话才能安慰瓦莱丽娅，因为现实就是如此。
无数的女孩来了诗蔓又离开，脱离了女巫身份后，连唯一一件证明过去的东西也被她们为了生活卖掉。
可妥协后的生存是如此艰难，如果不是没得选的话，谁愿意把少年的自己卖掉呢。
“瓦莱丽娅老师，我会尽我所能去做到手的每一件事，但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也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安娜认真地对瓦莱丽娅说，“我不会做我不想做的事。”
瓦莱丽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娜略略低了一下头，让瓦莱丽娅能够更加轻松地完成这个动作。
摸完安娜的头，瓦莱丽娅就离开了书房，安娜原本想跟着她的步伐离开，但这里剩下的另一个人明显不想就这么放她离开。
“别太自以为是了，论救世主你还不够格。明明是个弱得令人发笑的人，却还一副做什么都不情不愿的样子。”瑞文讽刺道。
安娜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瑞文的话，她的脚步又停住了。
“你挺会说话啊？”安娜扭头看向他，眼里仿佛结着寒冰。
她的眼神不带有一丝感情，仿佛看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件物品，一件想丢就丢的物品。
瑞文被盯得心中一紧，原本想说的话一时间堵在了嗓子眼，错过了反击的最佳时机。
安娜的眼神不带任何凶狠，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让人望而生畏。
她本来已经推开了门，又想起什么，站在门口，回头看向瑞文，然后问：“为什么只有金绿宝石在你身上？”
瑞文已经从那个眼神带来的震慑中回过神来，又恢复了那副傲慢的模样，慵懒地说：“你信仰的是审判之神吧？我是她的守护神，遵循她的命令保护她的信徒。”
“你？她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恶魔当信徒的守护神？而且你作为她的守护神，连她的神力是什么都不清楚？”安娜还记得秘境中威胁瑞文的事。
“选我作为守护神是命运之神的决定，我并不清楚她的想法。另外，你以为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拥有普路登的神力？”瑞文说。
“几个？”
瑞文看起来因为要表示对安娜的肯定有点不爽：“除了莎朵以外，就你一个。”
安娜偏了一下头，又看向瑞文：“你认识莎朵？”
“和你无关。”
安娜没有继续问下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是很想知道与瑞文相关的事，只是随口一问。
瑞文眯了眯眼，接着微微抬起下巴看向安娜，说：“还有你，别总是跟瓦莱丽娅提有关伊莱娜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
“伊莱娜在世的时候，瓦莱丽娅确实没有对她有多少关怀，甚至因为理念不和有过分歧，如果总是和她强调伊莱娜的存在，当她想起一切的时候，会非常痛苦。”
原来伊莱娜说的是真的，她从前和瓦莱丽娅确实不怎么亲密，安娜回想起伊莱娜的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没有人想造成这样的结局，但结局就是如此不尽人意。
“痛苦也没有办法吧，谁不是背着痛苦在活着？虽然不知道你和瓦莱丽娅是什么关系，但我想应该还没到你能替她做决定的程度。”安娜说完，歪了歪头，又补了一句：“和我的关系也没到你能替我做决定的程度。”
瑞文原本就不怎么友善的眼神骤的冷了下来，安娜根本没准备听他回嘴，利落地把门带上，走回了大厅。
那块石板上的魔力只能在规定时间内维持，此时已经不在规定时间内，石板上不再浮现任何文字，现在它真的就是一块普通的石板。
安娜蹲下来戳了戳石板，石板毫无动静。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俯视这块石板。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接下那个位于列戈的任务，好歹那里还有卡洛琳在，也算是有点人脉，安娜心想。
接着，她把所有的魔力都灌输到石板内，希望能够唤醒这块石板。
不出意外，石板还是普通的石板。
魔力还是太少了啊，安娜摸了摸石板，试着灌输了一点点审判神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石板似乎动了一下。安娜的神情一下严肃起来，然后将神力一点点灌输到石板中。
石板始终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但她能感受到石板在微微颤动。然而石板也仅仅是在颤动，随着安娜的神力越来越少，石板始终没有再发生什么变化。
最后一点神力注入石板的时候，石板上浮现了微弱的魔力文字，安娜费劲地把那块石板拖到有月光照到的地方，然后凑近石板查看那几行文字。
任务要求：抓捕魅魔。任务地点：列戈
巫魔夜会据点：贝居因修女所在的修道院
巫魔夜会是女巫在各地的聚集点，相当于女巫的地方组织。
这下真是瞎子走夜路遇见明眼人，歪打正着了。
安娜毫不犹豫地触碰那行文字，把自己残留的魔力注入其中，接下了那个任务。
和那个任务有关的文字消失了，随之出现的是一行熟悉的告示：请女巫务必具备符合任务要求的实力后再接下任务，
安娜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刚刚急着接任务，根本没看这个任务要求了怎么样的实力。
或者也可能是因为力量不足，关于实力的任务要求根本没浮现出来。
算了，接都接了，再退回去也麻烦，横竖有卡洛琳在，出不了什么事。
安娜丝毫没有对任务难度的担心，有的只是对卡洛琳的信任。
接下了任务后她就悠悠地踱回了寝室，安心睡觉了。
与此同时，在瓦莱丽娅的卧室里，还没有人入睡。
瓦勒里昂赤裸着上半身，半躺在床上，露出恰到好处又不失力量感的肌肉线条。除此之外，还有黑色的鳞片沿着血管覆盖在他的手臂上。
此时的他不再用魔法掩盖自己的瞳孔，一双金色的竖瞳完全暴露出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瓦莱丽娅挨着他坐在床上，翻阅着空中悬浮的那本手记。
手记已经非常古老，上面记录了召唤各种恶魔的法阵，其中只有一小部分召唤大恶魔的法阵是瓦莱丽娅记载的，剩下的都是由她的学生塞拉菲娜绘制的。
手记在空中哗啦啦地被翻阅了一遍，又自动飞回到了桌上。
“关于法弗尼的那一页不见了。”瓦莱丽娅抚了抚额头。
瓦勒里昂伸出一只手按在瓦莱丽娅的另一侧，用身体笼罩住瓦莱丽娅，然后凑近她的后颈，低声说：“是那个叫伊莱娜的孩子？你又想起她了？”
瓦莱丽娅转头看向瓦勒里昂，他们之间凑得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瓦勒里昂的气息。
“里昂，我本来就应该记住她的。”瓦莱丽娅也低声说,“而且我应该在乎过这个孩子，不然不会把法弗尼的那一页留给她。”
瓦勒里昂露出了微笑，他的长相非常英俊，这意味着他作为恶魔的力量强得近乎恐怖，越强的恶魔化形也会越轻松，可以化出动人的容貌。
他蹭了蹭瓦莱丽娅的红发，然后在她耳边说：“我知道，我只是怕你太牵挂于过去。你明白的，那样只会徒增烦恼。”
瓦莱丽娅也笑了，她伸手轻轻捏住了瓦勒里昂的下巴，朝着对方凑得更近，然后说：“你这么说，是在警惕我又想起是因为你，我才不得不离开深渊、抛下母亲，然后来到人界么？”
瓦勒里昂还是保持微笑，他摸不准瓦莱丽娅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她很少提起有关深渊的往事。瓦勒里昂有信心能够在她心中占据一定的分量，哪怕是教皇，他也渐渐不再放在眼里，只有关于旧火神以歌霓，他并不敢贸然说什么。
瓦勒里昂那只支在瓦莱丽娅另一侧的手搂住了她的腰，然后他朝着瓦莱丽娅低头，用一种近乎蛊惑人心的语气说：“我可以用别的东西来偿还。”
“用什么？”
瓦勒里昂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深情又热烈的眼神看着瓦莱丽娅。
瓦莱丽娅望着他，过了一会才放下手，然后说：“今天就算了，我累了，睡吧。”
瓦勒里昂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失望了一下，表面上依旧保持完美的笑容，放开了搂着瓦莱丽娅的那只手。
即使跟在她身边快三百年，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瓦莱丽娅，她的性格随着她日益增长的力量变得愈发捉摸不透。
如今人界能和瓦莱丽娅勉强打平的恐怕只剩下教廷那个碍眼的教皇了，哪怕是尚处于全盛时期的瓦勒里昂，也不敢保证对上瓦莱丽娅会有胜算。
瓦勒里昂还没来得及变回龙形，瓦莱丽娅忽而又环住了他的脖颈，把他按向自己，吻住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没有任何温情，有的只是发泄般的怒火和烦躁，瓦勒里昂极尽温柔地配合瓦莱丽娅，即使明白对方只是在宣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瓦莱丽娅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瓦勒里昂，紫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改变主意了，给你点时间，在天亮以前，让我看看你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
听到她的话后，瓦勒里昂的手才再次抚上她的腰间。瓦勒里昂低头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尽我所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夜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