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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42 换子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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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里,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讲着:“这房家是京城中有名的世家,传承百年家风极严。却不想传到了第十一代时,出了个贪恋女色的不肖子孙名曰房禄。房禄喜欢上母亲房中的美貌丫鬟芬儿,常与芬儿偷偷私会,逢上国孝家孝也不避讳。后来房禄与清河崔氏的小姐订了亲,但芬儿却在这时有了身孕。房家为顺利与崔氏联姻,逼迫房禄除掉芬儿以绝后患。房禄在父母的逼迫下,竟亲手给芬儿喂了一碗打胎药,将她赶出了房家。”
“这房禄可真不是个东西!”朝华愤愤骂道。
香凝附和着点头,心里的不安却在莫名疯长,不知是为了什么。
“芬儿绝望之下跳了井。芬儿的兄长胡铁也是房家的下人,得知妹妹惨死后怀恨在心一直寻找机会报仇。后来崔家小姐嫁进来。一年后小姐生了个男孩,胡铁为报复,偷偷用路边一个弃儿换走了小姐生下的孩子。房家人对此浑然不知,将这路边弃儿当作房家血脉延请名师悉心栽培,而那真正的房家血脉却流落乡野不知所踪。二十五年后,当年的路边弃儿成了在富贵窝里锦衣玉食长大的翩翩公子,还以一己之力平了边疆叛乱得到皇帝重用,并获圣旨赐婚娶了一位美艳绝伦的夫人。”
香凝终于意识到这个故事哪里不对劲了,惊呼道:“这故事里的弃儿是”
“是怀瑾!”朝华也意识到了,连忙捂住嘴巴,但眼睛里尽是惊恐之色。
说书人这故事讲的曲折离奇,茶楼里渐渐传出层出不穷的议论声。
“真是造化弄人啊!”
“这房家禄如此绝情绝义害了芬儿,落得个骨肉分离为他人养儿子的下场也是活该!”
“只是可怜了那崔小姐,嫁了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还被连累失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这些世家大族书香门第,看着光鲜尊贵,背地里的污糟事可真不少!还成日里说什么颜面体统,我看最没有颜面体统的就是他们了!”
“哎,你们觉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啊?前不久平了江北叛乱的方家大公子,不也是被圣旨赐婚娶了位颇为美艳的夫人吗?而且方家大公子的母亲就是出自清河崔氏。”
“这么一说还真是哎,方和房如此接近,保不齐暗指的就是方家的事。”
“这方家向来以家风严谨清正守礼为名,若方老爷真做出那等与婢女私通还谋害人命的事情,。”
“那方家大公子平日里看着多么清冷孤傲的人物,若真是路边不知身份的野种,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高傲得起来?”
“自然是不能!离开了家族庇护世代尊荣,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靠什么高傲?我看比起你我还不如。至少我们知道自己是谁祖宗是谁。”
香凝听着这些议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和说书人理论:“好可恶的说书人!竟如此颠倒黑白污人清白!”
朝华拦住她,压低声音劝道:“他虽用了谐音,但将方家的事讲的如此明显,恐怕不只是为了博噱头这么简单。向来世家大族的后院内多秘辛,此中许有内情,还是回去告诉怀瑾,让他来处理。”
香凝被这一劝,也恢复了理智:“也是,如此大的事情,确实由夫君处理比较妥当。我这就回去等他。”
香凝匆匆回了方宅。之后一整天都惴惴不安,连医书都看不下去。朝华担心她,一直陪着。
晚上,方怀瑾终于回来。
香凝听到屋外的动静,立刻跑出去迎他。方怀瑾以为她只是想自己了,习以为常地握住她的手,刚想说两句温存的话就看见她面色苍白一双秀眉紧皱着,忙问道:“怎么了?”
“我今日和郡主去茶楼听书,听到说书人讲了一个很奇怪的故事。”
香凝忙将白日所听的故事讲给方怀瑾听,方怀瑾一边听着一边牵着香凝往屋里走,刚走到屋内看见朝华也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你也是为了那个故事在等我?”方怀瑾问朝华。
朝华点点头:“香凝很担心,我不放心她。”
方怀瑾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话本故事,不必忧心。”
“我瞧着不像是空穴来风。一个说书先生怎敢说世家大族的密事隐辛?”朝华顿了顿,问道,“会不会是朝堂中有人刻意捏造,冲着你甚至是整个方家来的?”
方怀瑾认真想了想,推行新政虽不易,但早已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应不会有政敌用此歹毒之计。
香凝下意识抓紧方怀瑾的手,声音都在颤抖:“我这心里一直慌得厉害,总觉着有大事发生。夫君莫要大意,一定要查清楚。”
方怀瑾并不觉得区区一个话本故事会掀起什么波澜,但见香凝如此担忧,还是答应道:“明日我会安排人去查探。”
香凝见他终于肯去查探,一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朝华见状也松了口气,她点点头:“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方怀瑾嘱咐:“路上小心。”
朝华走后,香凝仍有些惴惴不安。
“到底会是谁在背后捏造这种谣言?会不会还有别的筹谋?不会再派人来刺杀吧?”香凝想起那次被方怀瑾刻意瞒下的刺杀险情,愈发紧张。
方怀瑾将人揽在怀里耐心安慰:“明日我亲自去查探,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温暖的怀抱让香凝愈发贪恋如今的安稳,她将自己往他怀里埋得更深:“我们好不容易才成婚,过上这样幸福安稳的日子,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我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方怀瑾心中一片柔软,轻轻摩挲着她脊背。
“夫君要答应我,不论发生何事,一定要保重自身。”香凝绵软的声音中带着急切的恳求,“若是夫君遭遇不测,我也不会独活。我不要再过那种任人欺凌毫无尊严的日子,我宁愿陪着夫君黄泉路上作伴,也不要像从前那般屈辱地活着。”
香凝越说越偏激,甚至存了死志。
方怀瑾愈发心疼。从前的日子到底有多绝望,才会让她风声鹤唳惊恐不安至此。
他沉默许久,忽地低下头,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香凝一怔,熟悉而又安心的气息将她从那种偏执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一些。
方怀瑾察觉到她的变化,觉着这是个令她暂时放下焦虑的好办法。细碎而温柔的吻接连落下来,渐渐的香凝在他刻意的亲密中忘记了那些可怕的想象,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急切地确认他的存在,感受他的温度他的心跳,仿佛只有在这原始的身体纠缠中,才能暂时压下心底那无尽的恐慌。
唇齿交缠间,方怀瑾也有些意乱情迷,他用着气声承诺:“别想了,我会保重自身,为了你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与此同时方府老宅里,方怀瑾的父母也听说了这个针对性意味极强的话本故事。
一贯吃斋念佛优雅从容的方母冷声嘲讽道:“想不到你方令儒还有如此风流的时候?”
方父平静无波的脸上露出难堪之色,他尴尬地笑了笑:“不过是市井中的闲言碎语,夫人何必当真?”
方母哼了一声:“怀瑾十岁时,你背着我和我屋里的柔儿厮混。我为了怀瑾,才一直隐忍不发。有这样的先例,我倒认为那说书人的话本有几分可信。”
方父不得已,姿态愈发低,赔笑道:“从前是为夫轻狂,多有不当,为夫此厢给夫人赔礼了。”
方母转过身没有受他那一礼:“瞧瞧,平日里满口圣贤道理的方大人,私下里居然如此无耻。我真为你们方家汗颜。”
方父自知理亏也不生气,继续劝道:“如今说书人的话本传的沸沸扬扬,还请夫人以我方氏清誉为重,帮为夫平息传言。待风波平息,无论夫人想如何惩治,为夫都甘愿。”
“你打算如何做?”方母的态度有所软化。
“我已派人去查那说书人的底细,能对当年的事如此清楚我猜他背后定还有胡铁。”方父眼露杀意,“待将他们都抓到,一起杀了。然后再有劳夫人帮着为夫在世人面前演一出夫妻恩爱的戏码,传言自破。”
方母不置可否,继续问她更关心的问题:“你觉得话本里说的偷梁换柱,是真的吗?怀瑾他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儿子?”
“不管他是不是,我们都必须承认他是。”方父的目光中透出一种沉重的坚决。
“那怎么行?”方母急了,“万一当年真被胡铁掉了包,我们的骨肉岂不是流落在外生死不知?得想个法子,把怀瑾骗回来滴血认亲验过之后我才放心。”
“不可。”方父反对,“若验出来怀瑾果真不是我们的骨肉,怎么办?”
“自然是将他逐出方家,再派人去寻找我们的孩儿!”方母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此岂不是直接承认了说书人所言不虚,我们方家的清誉怎么办?”
“那也不能就放任我们的孩子流落在外不管不顾啊!”方母神色更急,“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不能让他在外面白白受苦!”
方父按住方母的手,继续劝道:“怀瑾是我们费尽心血栽培出来的,虽在那女子的事情上他做的有些出格,但论才干品行,别说是我们方家年轻一辈的子弟中无人可出其右。就是整个京城的世家子弟中,也没有比他更出色的了。这样的儿郎可遇不可求,留在我方家必能光耀我方氏门楣。”
“我当然知道怀瑾很优秀,可再优秀前提也得是我们的儿子。若他真如话本所说,只是路边捡来的弃儿,我绝不允许他强占我儿的位置。”
“若我们的儿子真的流落在外,茫茫人海如何去寻?就算找到了,他的才干品行如何比得过我们精心栽培出来的怀瑾?”
方父坚持将方怀瑾认作他们唯一的儿子,连夜召了亲卫暗中除去所有知情者。
方母看着为了所谓方家荣耀几近偏执的丈夫,没有明着阻止,但也暗暗在心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比起方氏荣耀,她更是一个母亲,无论如何她的孩子是不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她都不会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