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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又见听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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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施施然走了,只留下这几页《听风剑谱》。
梅遇风和元复二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谁也没敢翻开这几页残旧剑谱。
“这,能是真的吗?”元复有些小心翼翼地拎起那几页纸,看样子这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家伙,用力一点都怕它会散架。
“我不知道。但总不算亏。”梅遇风道。
元复皱了皱眉,又想起那个怪老头来,
“好歹你也给了他一瓶调息丸,那炼药奇才的药丸子不便宜吧?”
“是不便宜。”
“那你不是亏了?”
“我也没说那是真的调息丸。”梅遇风又笑了,拿过元复手里的残页仔细看着。
元复的嘴角抽了抽,感情这两人是互相忽悠,各自扔了不需要的垃圾出去,也算环保了。
其实梅遇风也不确定这东西的真假。方才那老头的内力雄厚,练习的还是《白眉须经》这样的伤根功法,若是真的能有《听风剑谱》的残卷,倒也不出奇。只是他又为什么会随手赠与她,而她偏偏还正好是个用剑的剑客?
那几页纸的笔迹都有些模糊了,却也能看得出来书写这几招剑式的主人笔力雄厚,其大开大合的笔锋也和这剑式不谋而合。
这样的笔迹,不禁让梅遇风想起了师傅曾提到的,关于《听风剑谱》的故事……
《听风剑谱》本是出自于啸西风之手,而他本人也凭这自创的剑法独霸江湖三十年之久。众人挤破了脑袋都想拜入他门下学习一招半式,他却到死也没有收一个徒弟。他是个孤独的人。
直到死,他都是一个人。没有妻儿,没有徒弟,甚至连朋友也只有寥寥。
可谁都不能否认,他是个奇才。即使是个死了五十年的奇才。
这样一个奇才,生前从未传授过一个人,死后也没把自己的剑谱留给任何一个人。
据传他吩咐自己的朋友将听风剑谱和自己一同下葬,连同他生前所有的荣光。
而关于这个剑谱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曾有人想去找啸西风的坟墓,却从来没有人寻得到。
听风剑谱也在这五十年间,被吹嘘得愈发神乎其神。
江湖人言:“得听风者,一剑破江湖。”
而现在,梅遇风手里就捻着半边江湖,
“不管此物是真是假,剑招看着是不错的。”
手指轻抚上头的墨渍,好似透过这粗糙的表面,她也能感受到力透纸背的剑气。
……
二人找了个地方暂时落脚,马儿被拴在一旁的大树上,梅遇风还在捧着那几页纸。
这是梅遇风提出来的要求。
不知为何,一见了这剑谱,她就没了赶路的心思,只想解开每一式之间奇妙的连接。
去往乔方居本是为了打听消息,元复虽然也算了解各个世家间的关系,可真要算熟记于心,知寻常人而不知的,还得是乔方居的老算盘。
老算盘和元复还算有点交情,若是让他指点几句,想必也不算难。
“你还没看够?”元复有些无聊。这里既没有人陪他聊天打趣,也没有话本看,唯一陪着他的,就只有两匹爱拉屎的马。
“不认真点看,怎么看得出真假好坏?”梅遇风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手上的剑谱。
“我看你是疯了,哪有这么好的大运给你撞得上?”
元复拿着水袋去一旁的小溪取水,溪水清澈见底,甚至能看得见几条游鱼在水中穿梭。
他咽了咽口水,赶路了一上午,他除了干巴巴的饼子什么也没吃到。
现在一看到满池鲜美的鱼肉,他脑袋里那条馋筋就被勾起来了。
等他屁颠颠跑回梅遇风身边,马上就殷勤地递过了水袋,
“梅大侠,研究了这么久不累吗?”
“我是不累的。”梅遇风终于抬了头,接过水袋喝了口。
“既然不累,不如帮我个忙?”元复指了指身后的小溪,“不麻烦,就抓两条鱼。”
“你不是出家人吗,不讲究斋戒?”
“吃完鱼了,我自然就是出家人。吃不饱的时候,我就只是个饿坏了的普通人。”
梅遇风拿剑给他:“饿了就自己自力更生吧。”
元复看着手里的剑,有些无语:“我要是会自己叉鱼,还用得着来找你吗?”
“反正我不饿,你想吃鱼就自己抓去。”
梅遇风没再搭理他,专心致志地研究手里的残卷。
不管这是真是假,多学两招总没有坏处。
元复也就只好拿着这柄神兵利器,干起了叉鱼的活……
远处的山坳处,也有两个人。
一个是衣衫褴褛的老头,一个是眉目英气的妇人。
“你真的放心她孤身一人去报仇?”老头问道。
“孩子大了,就算不放心也拴不住她的脚啊。”
妇人的眼中有些说不出的忧伤,可她的手和身姿都透着股逼人的魄力。
她的手已经很久没有拿起剑了,却依旧有力。
老头拿出了刚刚搜刮来的药瓶,随手拿出颗圆滚滚的丸子放入口里。
岂料,原本是应该有些苦涩的药丸子,放到嘴里竟然有股甜丝丝的滋味。
老头皱了皱眉,又拿出颗药丸仔细品鉴着:
“那小子改配方了吗?”
妇人也有些奇怪,老头修炼的《白眉须经》必须辅以调息丸,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按理来说他对于调息丸的味道是再也不能更熟悉的了,若是他觉得不对劲,这调息丸怕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她接过那药瓶,谨慎地闻了闻:“这……”
清风徐来,药瓶里除了原本的草木香,多了一股不属于调息丸的气味,
“这是糖丸。”
妇人笑了出来,看着老头的脸色由青变紫,笑得更开怀了。
“什么无情剑客,分明是鸡贼剑客!”老头被耍了一通,气急,说着就要夺过妇人手上的药瓶砸了。
妇人自是没把药瓶给他,一转身,便慢条斯理地踱步下山。
老头连忙追上去,可他修炼了二十年的白眉须经,竟然还追不上眼前这个看似平凡的妇人。
二人如一阵清风,徐徐刮下山去,却没人能追得上他们的踪迹。
山间,还有几句闲语回响:
”早知道就不承你的情,一把年纪还被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耍了一道。“
”她已长大了,哪里是什么乳臭未干的丫头。“
”那你就不怕她会拿着那几页残卷,闹出什么乱子?“
”谁让她是我的徒弟,我总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另一条河边,有个僧侣捕鱼。
元复拿着那柄重剑叉了半天,除了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连一片鱼鳞都没碰到。
就在他累得瘫坐在地的时候,深深草丛中忽然多了一声嗤笑——
“谁?”
元复警惕地四处张望,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重剑,却也深知自己这种绣花枕头就是有这把剑在手也是毫无用处。
可还没等他冲林子里的梅遇风呼救,另有一柄剑从后头静悄悄地架在他脖子上,
“你手里怎么会有这把剑?”开口的人是个少年,很青涩的一道声音,可他手上的剑可一点不青涩。
“少侠的剑这么不讲道理,我是想告诉你也说不出口啊。”
元复没有放开手里的剑,可是余光中,他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衣着:
一身青衣,腰间还束着白玉带。
这是青玉门的人。
青玉门不大不小,却是江湖中用剑最多的门派。
而要想进青玉门,不光是要看家世根骨,还要看你的相貌。
男男女女,只要是青玉门的弟子,就没有一个是相貌不堪的。当然,他们的剑术也是一样。
“轻灵如玉,似风不定。”这是大多人对他们剑术的印象。
少年的剑又逼近一寸,声音里却还带着笑意:
“不必骗我,像你这样的怂包,用不起这样的好剑。”
“我还没开口,你就觉得我会骗人?”
“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好人。”
说话间,草丛中又走出一人。是个年纪尚轻的少女。
一身杏黄蝶衣裙,莹润的脸颊边挂着两串耳珰,是金丝雕琢的一对双飞蝶。
她身上并无佩剑,就连衣裙都是需要精心伺候的绫罗绸缎。比起少年的干练,她更像是外出郊游的大小姐。
“哥哥,我们这次出来是有正事干的,”她看了眼元复,有些嫌弃地撇撇嘴,“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废柴身上。”
元复的心像是被狠狠戳了一剑,如今被人拿剑抵着不算,还要被骂一句“废柴”。
少年收了剑,却并未就此离开,
“秃子,你手上的剑到底是从何而来?”
元复低头看着手中剑,有些犹豫是否要报出梅遇风的名号。
眼前这两人看着就不像是善茬,虽然少女看似无害,但是那个少年却是一言不合拔剑相向,脾气相当古怪。
将人命当成儿戏的两个人,若是靠他自己,怕是不能轻易摆脱……
他正思虑着,那少女忽然笑了,
“哥哥,他手上的可是梅遇风的剑,估计是梅遇风养的小白脸吧。”
少年这才认真看起了一旁被随意扔着的剑鞘,上面镶着三粒明珠,每一粒都散着莹润的光泽,俨然就是梅遇风扬名天下的那柄三珠连镶剑!
“若是我们把他绑了,想必梅遇风一定会很紧张吧。”少女又笑了,笑里仿佛藏了根根毒针。
一个剑客,最关键的就是手里那把剑。若是谁能从她手上拿走这把剑,不是能将她置之于死地的仇敌,就是爱之与心切的情人。
还没等元复出言反驳,一股重力袭于后颈,眼前的景象蓦然黑了一片。
他手中紧紧攥着的剑铮然落地,又被人捡起,
“哥哥,这种好剑还是你用着才算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