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卿安》浮丘辞

18、第 18 章

　　在医院住了三天后，祝卿安终于出院了，在出院那天她特地跑到何遇的病房去看他，可是，病房里却并没有看到何遇，只有两个护士在细心的整理床铺。
　　“姐姐，住在这个病床上的病人呢？”
　　“奥，你说的是那个叫何遇的小帅哥吗？”其中一个胖胖的护士说道。
　　“是的，他是去做检查了吗？”
　　“没有，昨天下午就出院了，白大夫都说了最起码得住一周院的，可是昨天他自己在白大夫办公室一通闹。没办法，白大夫就给他办了出院。”
　　“我听说是他爸把家里钱全卷跑了，实在没办法了才出院的，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帅哥，摊上那么个爸。”另外一个瘦小的护士惋惜的说道。
　　“谁说不是呢？”胖护士在一旁充满同情的说。
　　祝卿安听完这话心像掉进冰窖里一般，她一瘸一拐的走回病房，跌坐在床上，脑海中满是何遇那张绝望、悲痛的脸。
　　福安巷里，一片昏暗。那腐朽、破败的气息，令人窒息。何遇家的门大开着，台阶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一堆衣物。屋内一片狼藉，陆清瘫坐在沙发上，头发蓬乱、目光呆滞。
　　何遇倚靠在厨房的门框上，面色惨白，短短几天，她的脸颊已经明显的凹陷下去，他的胳膊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眼神哀痛的看着陆清。
　　“妈，我饿了”他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
　　陆清回过头看着何遇，终于从悲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她努力的扯出一个微笑。
　　“饿了是吗？你想吃什么？妈去给你做？”陆清将眼角的泪擦了擦，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可是还是失败了。
　　她起身习惯性的打开冰箱，可是一股刺鼻的味道让她一把将冰箱又关上了，他们住院的这几天，家里的电费用完了没人缴，冰箱里的蔬菜和肉全都坏掉了。
　　陆清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扶着冰箱，慢慢的蹲在地上，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无声的痛哭起来。何遇望着陆清抽动的肩膀，心里满是凄然。
　　何遇颓然的靠着门框坐在地上，望着因为长久的烟熏火燎而变成黑色的屋顶，“妈，你们离婚吧？”
　　淡然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陆清听到何遇的这句话后，跌坐在地上，狠狠的将旁边何建军用过的一个杯子摔在地上，瞬间，玻璃的碎片四散开来。
　　“离。”陆清从来没有这么坚定的说过这个字，一直以来，她都对何建军抱着一种莫名的期待，即使他一次次的伤害她，伤害何遇，可是她的怯懦和善良让她一次次的原谅了他。她想着总有一天，何建军会悔改，他们一家一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这一次，她终于在绝望中明白：有些期待放在不正确的人身上，换来的只会是无尽的伤害和痛苦。
　　“咚咚咚”骤然响起的脚步声将的沉默打破，许寒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她看着凌乱不堪的屋子，心里已经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因为这种事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了。许寒小心的将台阶上的衣服捡起来。
　　“阿姨、阿遇，你们还好吗？”许寒小心的问道，当她看到坐在地上胳膊上缠满纱布的何遇时，满脸担忧的跑到何遇身边。
　　“阿遇，你的胳膊怎么样了？这么早出院没事吗？”许寒小心凑近何遇受伤的胳膊，问道。
　　何遇从地上站起来，晃了晃胳膊，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没事了，早就不疼了。”可他脸上不自觉露出的痛苦的表情哪能瞒得过许寒。
　　“这哪像没事的样子，你每次都是这个样子，只顾着别人，从来不会好好爱护自己。”说着许寒就红了眼眶，何遇不知所措的看着许寒。
　　“阿姨，你别担心钱的事，我二叔前几天给我寄了学费，我现在就拿给你，你带何遇再去医院住几天。”说着她就要回家去取钱了。被何遇一把拉住了。
　　“小寒，阿姨知道你对我们阿遇好，但是，那是你上学的钱，我们怎么能拿呢？你二婶知道了，你不得又挨一顿骂，钱的事，阿姨会想到办法的。”
　　“许寒姐，我真的没事了，医生说回家保护好受伤的地方，多多休息就行，在医院和在家一样的。”
　　“真的？”
　　“真的”
　　何遇又在许寒面前强装没事的将自己的胳膊又抬了抬，好让许寒相信他真的没事了。
　　何遇把许寒送出自己家门，许寒不放心的在他身旁一直不停的叮嘱他要好好休息，不要逞强，有事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何遇不住的点头答应着，下午的太阳，在狭窄的巷道洒下一片橘黄色的光亮，刺眼的阳光让人看不清前面。
　　何遇不经意的抬头，发现有个人影突兀的站在巷口，她的身影被橘黄色的光笼罩着，显得很不真实。可是，何遇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祝卿安。何遇还以为是自己毒素残留体内出现了幻觉，他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确实是祝卿安。
　　祝卿安踩着那片狭窄的光亮朝着他走来，模糊的轮廓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而逐渐清晰。
　　何遇呆愣在原地，直到祝卿安开口：“何遇，你还好吗？”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一张小脸被领子遮住大半。
　　经过了三天前的那场凌迟般的见面后，何遇现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面对祝卿安，他清晰的记得在病房，她在见过了自己最狼狈的样子时的眼神，同情？可怜？他不知道，或许都有吧。
　　而那些都是他最讨厌的。
　　何遇冷冷的看着她，心里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汹涌的、模糊的情绪马上就要将他淹没了。
　　“这是你同学吗？”许寒看何遇半天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就主动问何遇。
　　“嗯，”何遇不敢看向祝卿安，低头用脚踢着路上的碎石子。许寒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许寒也了解何遇的性子，知道他不太习惯别人对他好，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和哪个同学关系特别好的。
　　“同学，你是来探望何遇的吗？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改天再来行吗？”许寒想到何遇家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太合适接受探望，赶紧先替何遇拒绝了。
　　“我想找何遇同学聊聊。可以吗，何遇？”祝卿安看着何遇冷漠的样子，心里涌上一阵难受。
　　何遇没有说话，左手插着兜往巷子深处走去，祝卿安明白他的意思，小心的跟上去。直到两人的身影被巷子深处的阴影完全笼罩住。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何遇终于开口了，因为生病，他的声音不再是清亮的，而是带着沙哑。
　　“我和陈老师要了你的地址，想着来看看你。”祝卿安看着眼前低着头，又陷入沉默的何遇，解释道。
　　“我没事了，基本上已经好了。”
　　祝卿安知道他在撒谎，他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
　　“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最好还是在医院多住几天，以防伤口感染。我也知道你提前出院的原因，你是因为救我才这样的，你爸爸那天提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都能够接受，只要你能尽快好起来，我今天带了住院费，我希望你能收下，”祝卿安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两个信封，塞在何遇的手里。
　　“这里是两万块钱，我爸说不够了随时联系他。”
　　何遇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大小姐，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吗？来贫民窟里送温暖，顺便欣赏一下我被你的善意感动的痛哭流涕的样子，是吗？”何遇拿起装着钱的信封在祝卿安的眼前晃动着，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突然，一松手，两个信封直直的掉在了祝卿安脚下。
　　祝卿安不可思议的看着何遇，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想自己，她是对何遇充满感激和愧疚，但是，更多的是她不想看到他再出任何的事了，她希望何遇能快点好起来，仅此而已。
　　祝卿安心里满是委屈，酸涩的情绪从心底涌出，“我没有这样想。”祝卿安终于忍不住了，哽咽着说。
　　“病房那天的事你当没有发生过吧，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这里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何遇抬起头看着祝卿安，看到她因为自己的话终于落下泪来，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可是他想到祝卿安在病房里的眼神，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没有再说一句话，快速的离开了，擦身的一瞬，何遇清晰的看到一滴眼泪从祝卿安的眼角滑落，亮晶晶的，何遇的心骤然紧缩起来，一种钝痛从那里传来。
　　远远的，许寒注视着陷入阴影的两个人，她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但她知道，那是只属于他们两的秘密。
　　这么些年，她一直以为她在何遇那里是独特的，他们之间拥有好多好多外人不知道的小秘密，他们各自破败不堪的人生里能分享喜怒哀乐的只有对方。可是，没想到，这些她以为的独一无二，都随着这个叫祝卿安的女孩的到来，全部被打破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太阳落山了，小巷里最后的一点光亮随着太阳的落山而完全的消失了，祝卿安蹲下来将被何遇扔在地上的信封捡起来，拍了拍信封上的泥土，将它重新装回背包里。等她起身，巷道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祝卿安踩着灯光向巷子口走去。
　　紧闭的大门里，何遇透过狭窄的门缝，将外面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她因为委屈不住颤抖的身体，看到她小心的捡起信封，直到她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了巷子口，他颓然的靠着门坐下，无边的悔恨将他淹没。

作者有话说

　　抱抱我们的卿安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