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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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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祥宫内,姜皇后斜倚在雕花暖榻上,身着月白底绣金凤纹的宽袖宫装,襟边点缀着细密的珍珠,华贵中透着端庄大气。
她容貌虽不若丽嫔那般娇艳,却自有一股沉稳雍容的气度,眉眼细长,鼻梁挺秀,唇角常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温和却也透着中宫的威仪。
乌发高挽,插着一支鎏金点翠凤钗,映着殿内的烛光,熠熠生辉。
她手里捧着一卷佛经,眉眼间带着几分闲适,指尖轻捻着经页。殿内地龙烧得热,檀香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味。
这时,她身边的贴身宫女挽月悄声进来,附耳低语了几句,皇后闻言,唇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她合上佛经,摆手让宫女退下,独自思量起来。
丽嫔被罚禁足半年,这事来得突然,却让她暗自开心。
丽嫔乃吏部尚书嫡女,家世显赫,入宫虽仅两年,却恩宠不断,陛下频频召幸,虽如今只是嫔位,可日后晋封妃位是必然的事。
若她再生下个皇子,以丽嫔那娇蛮的性子,尾巴还不翘上天去?
到时说不定连她这个中宫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禁足半年,正好冷一冷她的气焰。
思及此事起因,皇后不由想到那位苏太医。
苏太医生得貌美,又是那样特殊的情形进的太医院,这两年陛下对她表现出些许兴趣,她想不留意都难。
虽说当年那场时疫一切滴水不漏,已过去多年。
可苏太医乃老御医之女,那老东西死前似察觉了些端倪,好在无证据留存,那时苏叶还小,又远隔千里,应是无从知晓什么。
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终归不希望苏太医进后宫。
还是让她留在太医院,离得远远的为好。
好在后宫能人这么多,多得是人想对付她,倒用不着她这个皇后亲自动手,坐山观虎斗便是。
皇后微微一笑,重新展开佛经,心头那点阴霾散去,只觉这雪后天晴,日子越发舒心了些。
与此同时,永和宫内,容妃正对镜理妆,一袭浅紫宫装,映得她容貌端庄大气。
她忽地起身,对身边的宫女道:“备些点心,本宫去储秀宫看看丽嫔。”
宫女闻言一怔,忙低声劝道:“娘娘,这时候大家都避着丽嫔,唯恐沾上晦气,您怎还要去探望?陛下刚罚了她禁足半年,这风头……”
容妃闻言,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你们懂什么?丽嫔因陛下盛怒被罚,可她父亲乃吏部尚书,朝堂上陛下还需他好好出力。过些时日,陛下气消了,自然会放她出来。锦上添花人人会做,雪中送炭却难,这个时候去,才是最好不过。“
宫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忙低头应是:“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备些点心。”
容妃点点头,起身披上狐裘,望着窗外残雪,心头盘算着:丽嫔没甚心计,做事又冲动,往后有些事,让她去做再好不过了。
至于那苏太医,不过一个没有任何家世的孤女,想必翻不出什么浪来。
虽然眼下陛下对她有些兴趣,但也没那么浓,这都一两年了,不也没纳进后宫不是。
况且相伴陛下这些年,她算是看得明白,陛下表面看着对后宫这些女人还算温和,可骨子里却是极其薄情的,对谁都是一时兴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未对哪个女人真正用过心思。
陛下的心思一直都在前朝,这后宫对他来说,不过是个繁衍皇嗣的工具而已。
不管后宫这些人如何尔虞我诈,只要不扰了他清净,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微微一笑,转身对镜理了理鬓发,步履从容地登上翟轿,出了永和宫,身后宫女忙捧着点心盒子跟上。
宫外,午后的长安街头,雪后初晴,阳光斜斜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点点融雪的晶莹。
街巷间人声渐稀,唯有几声小贩的叫卖在寒风中断续传来,路边摊肆冒着热气,混着淡淡的炊烟味。
苏叶裹紧斗篷,提着药箱,步履略缓地走在街头,鞋底踩过薄雪,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她来到了一处窄巷深处的小宅前。
宅子虽小,仅一进院落,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青瓦白墙在晨光下泛着素净的光泽。
院中一株老梅树伸出几枝瘦骨嶙峋的枝桠,挂着几片残雪,门前的石阶被扫得一尘不染,透着朴实却温馨的气息。
苏叶推开柴门,踏进院内,药箱在肩头微微晃动,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宫中的风波被这熟悉的家门暂时隔绝在外。
堂屋内,炉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
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坐在炉旁,手中拿着一块绣布,针线在指间穿梭,动作娴熟而细腻。
她鬓角已有几缕白发,眉眼间却带着温柔,脸上虽有些病容,气色却还算安稳。
见苏叶进门,她放下绣活,抬头笑道:“叶儿回来了?快过来暖暖身子,这天冷得紧。”
苏叶放下药箱,走近炉火坐下:“娘,少接些绣活吧,仔细伤了眼睛。”
苏母笑笑,眼中满是慈爱。
她是街坊间颇有名气的绣娘,绣技精湛,针脚细密,常有富裕人家请她绣衣裳或帕子。
虽说苏叶的俸禄足以养活她们母女二人,可她总想着多攒些银子,待苏叶出嫁时添些嫁妆。
苏叶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当年她爹从外地考进太医院,在京中无甚亲眷,往后苏叶没了娘家支撑,她只盼多给女儿些傍身的银钱,到了婆家不至于受委屈。
她低头理了理绣布,柔声道:“这不是接的活,是给你绣的。往后半年我都不接活了,一心一意给你做几件新衣裳,还有嫁衣。”
苏叶一怔,抬头看向母亲:“怎突然要绣这些了?”
苏母放下针线,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昨儿顾家夫人来看我,提起了顾珩的事。她说明年夏季,顾珩守孝的日子便满了。他如今二十有二,你也十九了,这亲事拖不得了。顾夫人想着,明年就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苏叶闻言,垂眸淡淡地“嗯”了一声,神色未见波澜。
苏母见状,试探问道:“叶儿,你可是不喜顾珩?这孩子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和,医术又好,是个可靠的。”
苏叶摇摇头:“没有,只是……舍不得娘。”
说完她从身旁药箱里,翻出那件裹在旧衣中的红狐披风,递到母亲面前:“娘,您瞧瞧这个,是陛下赏赐的。这料子极好,我想着给您,冬天披着做绣活也暖和。”
苏母接过披风,指尖抚过那柔软光滑的毛色,眼中闪过惊叹:“这皮子可真是好!外头都说当今陛下年纪轻,登基不过几年,却是个极其勤勉的好君主,御下也温和,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苏叶笑着打趣:“怎不说我医术好?”
苏母被她逗笑,嗔道:“你这丫头,倒是不谦虚。”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披风你怎不自己留着?我瞧着这颜色,正好衬你。”
苏叶低头,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膝盖,语气平静:“这披风太贵重,我不敢穿,怕被后宫的娘娘们瞧见,招来祸端。娘留着用,平日里在家披着,暖和又方便。”
苏母明了,抬手将披风仔细叠好,搁在一旁,继续拿起绣活。
过了一会儿,苏叶忽地开口,声音轻缓却带着几分认真:“娘,您不是一直想去叶榆郡看看爹吗?今年开春天气暖和些,咱们去一趟可好?”
苏母一愣,放下针线,诧异道:“怎突然提起这事?你在宫中当值,哪能随随便便跑那么远?”
苏叶笑了笑,语气轻松:“无事,我回头去求院史给些恩典,准我两个月的假。这些年我在太医院从没告过假,想来院史不会不允。”
苏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点点头道:“也好,趁我现在还走得动,去看看你爹。”
苏叶陪着母亲又说了会儿话,帮着添了些炭火,便起身道:“娘,我有些乏了,先回屋歇着。”
她揉了揉膝盖,掩去眼底的疲惫,回了自己那间小屋,合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
明日她打算还是去太医院待着,她没跟母亲提陛下准她休养几日的事,免得母亲起疑多问。可若在家待着,母亲定会看出端倪,她也没别处可去,只能回太医院。
无妨,太医院人多,多她一个不多,且陛下刚罚了丽嫔,这几日后宫娘娘们应是不会找她茬,怎么着也得过些日子。
她在那儿窝着看看医书,捣鼓些药材,有吃有喝,日子也算清净自在。
然后她又暗暗算了算这些年攒下的银两,再加上陛下之前赏赐的一些珠宝首饰,若拿去当了换些银子,应当够请一趟镖局的开销。
她们母女从未出过远门,叶榆郡远在西南夷,路途遥远,虽说如今海河晏清,天下太平,可她不善拳脚功夫,带着母亲长途跋涉,终究不放心。
还是请镖局的人护送,路上有个照应,才更稳妥些。
把这些事都想妥当后,她翻了个身,思绪渐渐沉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