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轮到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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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如同直接在脑髓深处敲响的丧钟，将时砚从混沌中强行拽出。
【欢迎来到“怨念回廊”。】
【新人副本「夜半凶宅」已开启。】
【任务要求：在青藤公寓404室存活至天亮。】
【失败惩罚：死亡。】
终于轮到他了。时砚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
他睁开眼，剧烈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视线里是一条灯光惨白、墙皮大片剥落的陌生走廊。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灰尘和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霉味。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睡觉吗？”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带着哭腔喊道，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惊恐。
“吵什么吵！”一个浑身肌肉紧绷的壮汉烦躁地环顾四周，眼神惊疑不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妈的……老子该不会是遇到那个了吧……最近新闻里说的‘那个游戏’……”
时砚的目光快速扫过肌肉男。力量型，情绪不稳定，易怒，恐惧时会用暴力，与他接触需要保持距离。
“怨念回廊……”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瘦弱的男生扶了扶滑落的镜架，声音发颤，像是在背诵某种恐怖的课文，“我、我听说过……从半年前开始，就有人莫名其妙失踪……后来网上有流言，说他们是因为执念太深被选中了，进了这种灵异副本……满足副本的通关规则才能活下来，还有、有机会获得超能力……”
信息搜集型，理论派，但心理素质极差。知道些皮毛，但在真正的恐怖面前，理论知识只会加速他的崩溃。
“超能力？”最后一个穿着剪裁利落职业套装的干练女人捕捉到关键词，她强自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意思是，我们只要能活过今晚，就能……变得不一样？”
理性思维尚存，能快速抓住重点，有求生意志。在初期或许能成为临时盟友，但意志力临界点未知，不值得完全信赖。
时砚沉默地听着，迅速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完美掩去了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他调整着呼吸，让肩膀微微缩起，将“受到惊吓但努力保持理智的温和新人”这副面具严丝合缝地戴好。
情报确认，“回廊”真实存在。背景信息与我所知吻合。时砚沉默地听着，迅速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凝重。情报确认，这里就是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回廊”。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眼前四张惊恐的面孔，心底一片冰凉。四条鲜活的生命，也是四个巨大的变数。在未知的规则下，任何一个人的失误都可能让所有人万劫不复。他必须更冷静，才能看破生机，带着……至少是自己，活着离开。
恐慌像无形的瘟疫在狭窄的走廊里蔓延，几乎要扼住每个人的喉咙。
就在这时，那个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试图安抚人心的力量：“大家冷静一下，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众人循声望去，视线聚焦在时砚身上。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唇色有些发白，却努力扯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恐惧需要引导，混乱滋生危险。必须尽快建立初步秩序，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由我来引导话题，最安全。
他深吸一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都是一样的‘幸运儿’。既然被选中，据说都是因为有什么放不下的执念……说出来，也许能让我们更信任彼此，活下去的几率也大一些？”
他率先看向那个最脆弱的校服女生，眼神温和而带着鼓励：“你别怕，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被卷进来？心里最想的是什么？”
女生抽噎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我、我想考上A大……让我爸妈骄傲……这是我最大的愿望……我每天都在做题，做梦都想……”
典型的学业执念，单纯，脆弱。她的恐惧最外显，容易吸引鬼怪优先攻击，但也最容易安抚和控制。
“很好的愿望。”时砚点点头，语气真诚，目光转向白领女，“姐姐，你呢？”
白领女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低声道：“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我母亲得了重病，只有国外一种新药可能有效……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救亲的执念，沉重而坚定。求生欲会很强，但在绝境中也可能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需要警惕。
“孝心可敬。”时砚轻声说，最后将目光落在肌肉男身上。
肌肉男别开脸，似乎不习惯这种情感的袒露，粗声粗气道：“老子就想变强！不想再被任何人看不起！我要让所有曾经踩过我的人都趴在地上！”
征服欲和尊严受损带来的执念，极具攻击性。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也是最好的“破局”锤子。
轮到时砚自己，他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睫，露出一丝混合着脆弱与坚强的苦笑，声音也低沉了几分：“我……是在城西那家阳光孤儿院长大的。院长妈妈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院子也破得不成样子，下雨天到处漏水……我拼命工作，省吃俭用，就是想赚很多很多钱，把孤儿院修得好好的，让弟弟妹妹们有个温暖、像样的家……这大概就是我拼命想活下去，唯一的执念了吧。”
完美。身世清白，动机善良，充满奉献精神。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无害的“好人”形象。这套说辞，无论在哪个副本，都是最好的护身符和人设基石。他心底冷静地评估着这番表演的效果。
一番交谈下来，紧张的气氛似乎真的缓和了一瞬。至少，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未知恐惧，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微弱纽带。
但这份脆弱的、建立在言语之上的平静，在肌肉男不耐地低吼着，一脚狠狠踹向404那扇虚掩的、印着斑驳数字的防盗门时，被彻底击得粉碎。
“别动那门！”时砚的警告脱口而出，但肌肉男的动作更快。
门被狠狠踹开。时砚的心随之沉下。完了。在恐怖片里，这种鲁莽的行为往往是第一个死亡Flag。他阻止不了，只能尽全力在灾难发生前，看清规则！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更多的灰尘簌簌落下。
灰尘扑面，带着更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烂味。
客厅映入眼帘。空旷，过分的空旷。只有一张弹簧暴露在外的破沙发，一张积满厚厚灰尘的木桌，以及客厅正中央，一把背对着所有人的、老旧的深褐色摇椅。
“咯吱……咯吱……”
摇椅，在空无一人的情况下，自己轻轻地、有节奏地前后摇晃着。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校服女生吓得缩成一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发出呜咽声。
“装神弄鬼！”肌肉男被这景象刺激，内心的恐惧如同被点燃的汽油，瞬间转化为暴怒。他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勇气，或者说，是为了驱散那跗骨之蛆般的寒意，竟大步流星地冲过去，抬起脚，用尽全力狠狠踹向那把摇椅！
“砰！”
一声更响的撞击。摇椅应声而倒，在地上弹动了两下。
刹那间——
“呼——！”
刺骨的阴风不知从何而起，呼啸着卷过客厅，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眼睛都难以睁开。头顶那盏本就昏暗的吊灯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墙壁上的阴影随之张牙舞爪。
“你……你干什么！”眼镜男尖叫起来，脸色惨白得像纸，“不能轻易破坏副本里的东西！会触发即死规则的！”
“怕什么？”肌肉男强作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不就一把破椅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倒在地上的摇椅，又缓缓地、吱呀作响地，自己直立了起来。并且，那原本背对着他们的椅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缓缓地、异常平稳地转动了一百八十度。
最终，空洞的、深不见量的正面，完全朝向了门口的五人。
椅子上依旧空无一物。
但就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粘稠的、充满了无尽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蛛网，从那张空椅子上投射过来，牢牢地、死死地锁定在了肌肉男身上。
“啊——！”校服女生终于彻底崩溃，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想往漆黑的走廊深处跑去。
“别动！”时砚猛地提高音量喝道，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却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成功止住了女生的动作。
不能让她乱跑！未知区域意味着更多的死亡触发点。必须把她稳住，留在相对“熟悉”的战场。
他快速地说道，语气带着精心计算出的、混合着惊惧和不确定的推测：“它刚才背对我们时是静止的，被踹倒后正面朝向我们就活了！我、我猜……不要让它正面朝向你们，可能是第一条生路！”
规则一：摇椅的“注视”即攻击触发条件。肌肉男已经成了活靶子。接下来，就是验证第二条规则的时候了。他的思维冰冷地运转着。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每个人，比之前更加汹涌。肌肉男僵在原地，额头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时间在死寂和闪烁的灯光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空气中的阴冷气息越来越重，仿佛要冻结血液。
“不行……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开这！”白领女的精神终于到了极限，她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眼镜男，像是要逃离那把椅子的死亡凝视，踉跄着冲向客厅另一端那扇紧闭的、通往里间卧室的房门。“找个房间关上门……也许能撑过去……”
“别进去！那房间感觉更不好！”时砚急忙出声阻止，声音带着真实的急切。
但白领女已经被恐惧吞噬，完全听不进任何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拧动了卧室的门把手。
来不及了。时砚的心一沉。在规则不明的恐怖副本里，盲目地同情和以身犯险只会徒增死亡，他几乎能预见到那惨烈的结局。
她颤抖着手，拧动了黄铜色的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门后是昏暗的卧室，借着客厅闪烁透进去的微弱光线，能看到卧室中央的床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形隆起，盖着被子。
“里面……有张床……”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颤声汇报着，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丝恐惧。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
卧室顶灯毫无征兆地自动亮起！昏黄的光线瞬间充满了那个小空间。
然而，在灯光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张床上根本没有人！只有一床鼓胀的、颜色猩红得刺目的被子！那红色，浓郁得像是刚刚浸饱了鲜血！
而那床血红色的被子，在灯光亮起的刹那，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的生命，猛地从床上掀起，边缘舒展，像一张等待已久的、巨大无比的血盆大口，带着一股腥风，朝着站在门口的白领女当头罩下！
速度太快了！快到超出人类反应极限！
“不——！”
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充满极致惊恐的惨叫，整个人就被那血色被子彻底吞没、包裹。被子剧烈地蠕动了片刻，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血肉被碾碎挤压的细微声响，然后迅速干瘪下去，最后轻飘飘地、仿佛毫无重量地落回床铺，恢复成最初那鼓胀的模样。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白领女，消失了。
原地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死一般的寂静。
浓烈的绝望如同实质的冰层，冻结了剩余三人所有的动作和思维。
“第二条规则……”时砚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后知后觉”的惊惧，“那间卧室……不能进？或者……不能开灯？”
规则二：卧室灯光是触发信号，血被吞噬活物。很好，两条基础规则已明确。
就在幸存的校服女生即将被这接踵而至的恐怖彻底压垮，瞳孔开始涣散时——
客厅中央，空气发出一阵细微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异响。
一道狭长的、边缘不断扭曲波动的黑色裂痕，凭空出现。
一个身影，从裂痕中迈步而出。
黑衣，黑发，身姿挺拔如松柏。他的容貌昳丽清冷到了极致，仿佛是由月华和冰雪精心雕琢而成，找不到一丝人间烟火气。然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凛冽寒意和无形威压，却比这间凶宅累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怨气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那把散发着恶意的摇椅，或者卧室里那床刚刚吞噬了一条生命的血红被子。他的目光淡漠地、如同扫描物品般扫过浑身颤抖的肌肉男、濒临崩溃的校服女生，最终，穿透了空气，牢牢地锁定在了——虽然也面露“恐惧”，但眼神深处却依旧保持着惊人清明与冷静的时砚身上。
来了！真正的“玩家”，拥有改写规则能力的存在。气场强大，远超预估。他的目光……他在评估我。机会！这是我跳出新手池，接触真正核心圈层的唯一机会！必须抓住！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感掠过时砚的脊椎，不是恐惧，而是棋逢对手般的兴奋。
“此地，禁止移动。”
谢临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言出法随！
规则被强行篡改！
那把原本吱呀作响、蓄势待发的摇椅，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死在原地，连一丝一毫的晃动都无法再产生。卧室里，那床刚刚饱饮鲜血、似乎意犹未尽的红被子，也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压住，所有诡异的活性瞬间消失，变得与普通被子无异。
绝对的暴力！绝对的规则压制！
“是……是资深者！新闻里说的……被卷进诡异世界后可以向他们求助的、拥有超凡力量的资深者！”校服女生瘫软在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看到希望的哭腔。
谢临没有理会这微不足道的声音。他的目光，依旧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停留在时砚身上，仿佛要穿透他那层精心构筑的伪装，直视其下的本质。那眼神里没有赞许，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某种“异常物品”价值的纯粹漠然。
时砚的心脏，因为兴奋而非恐惧，在这一刻微微加速了跳动。
就是现在！抛出我的价值！不能是乞求，必须是交易！展现出我独有的、他甚至需要的信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思路变得空前清晰。他不需要乞求，他手中有对方可能需要的情报。这是一场交易，一场为了活下去，为了进入那个世界，必须达成的交易。
他迎上那双仿佛蕴藏着星辰诞生与寂灭的冰冷眸子，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强大力量的敬畏，以及一丝属于新人的、小心翼翼的仰慕。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声线，让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笃定，在这片被绝对力量镇压的死寂中，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资深者先生。”
他顿了顿，感受到那道目光变得更加锐利，继续开口，抛出了他最重要的筹码：
“我知道这个副本的核心在哪里。而且，我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让您……收服它。”
谢临深邃的、如同万古冰原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
那微光的名字，叫做——兴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轮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