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池花春日

1、屠魔剑

　　魔界的雪已经下了五百年。

　　狂风咆哮，卷起一地枯枝，远处天际正有轮巨大的漩涡在翻涌，深不见底，好似下一秒就能把人吸入。这是世界将要崩塌，也是将要重建的前兆。
　　顾谣已经独自生活了五百年——在离开沈繁枝后，在他成魔后。

　　人，鬼，仙，魔四界，除了仙界那位法力高强的玄冥仙君孟衍鹤尚且存世，其他生物无一例外都难以抵抗这长达五百年的严寒，在时间流转中消逝。

　　“顾谣。”空灵的嗓音从仙界方向传来，迎着一缕曙光。

　　孟衍鹤一袭白衣，架着祥云缓缓而来。看来数百年的折磨，就算是神仙也会有磨损，此人鬓角已生出白发，蔓延于青丝之间。

　　他声音有疲惫与无奈：“这就是你，是沈繁枝所期望的结局吗？”

　　在那轮漩涡前，顾谣一身黑红大氅，双眸发赤，邪魅又妖冶，眉间那魔神印记此刻如烙印般，将他的肌肤狠狠灼烧。

　　听到那深埋于心底的名字，他竟然失了神。“阿姐……”顾迢只觉心脏一阵绞痛，“对不起。”

　　离漩涡开放的时间不久了。孟衍鹤垂下眼，不忍心看那昔日玉树临风的仙门弟子落得这副模样，他一抬手，那把沉寂已久未曾现世的屠魔剑出现在手中。孟衍鹤只想趁早做个了断。

　　顾谣如死水般的眼睛抬起，那把屠魔剑，他认得。倒不是见过，至少那剑上散发的灵力对于他有着强有力的克制，仅仅是看一眼，便让他感到万剑穿心的绞痛。

　　雪还在下。

　　片片冰晶落在了顾谣的睫毛上，如人间水墨画般的雾凇。

　　眼前骤然浮现刺眼的光芒，一抹白色慢慢占据了他全部视线，耳边不断浮响着他人言语，有欢喜、有嗔怒，亦有绝望，却除顾谣以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看到、听到了什么。

　　可他想通了，他突然就想通了。

　　五百年的纠结，五百年的折磨，五百年的生不如死，在这一瞬间便消散，化为灰飞烟灭。

　　只因为他还是仙门弟子时，曾有次跟阿姐前往人间游历，听闻一僧人言生死轮回之事。

　　他想试试，最后一种能见到沈繁枝的方法。

　　“开吧。”他冷哂，摊开双手，像主动拥抱死亡那样。

　　果不其然，下一秒，屠魔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胸膛。但与此同时，身后的漩涡也开始极速旋转，风中的雪，地上的枯枝败叶一同被卷入。

　　顾迢体内的魔力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去，整个人从高空坠落。在意识涣散之际，隐约见到了那窈窕温婉的身影，一袭粉色襦裙，提着灯，踩着乱琼碎玉，向他走来。

　　是他朝思暮想，念念不忘，为之痴狂的身影。

　　“阿姐……”他挣扎着抬起手，陷进细雪中的指尖又缓缓抽出，可话未说完，双眸便已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