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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单独训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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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韵之到了赵瑾言营帐时,他的帘子是关着的。门口没有看守的士兵,无人替她进去通报。沈韵之环顾四周,见旁边堆了许多石子,嘴角微扬,便朝那边走去。
营帐内,游击正与赵瑾言商讨军务。突然,一颗石子砸在游击的小腿上,弹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砰的一声轻响,动静不大,但以赵瑾言的耳力,很难不察觉。
被砸的游击看着脚边的小石子,与赵瑾言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赵瑾言也不清楚。游击警惕地走到门口,掀开帘子一条细缝向外窥探。
只见拎着漆盒的沈韵之笔直地站在门口。游击无奈地摇摇头,放下帘子,走回座位坐下。
赵瑾言见他神色古怪,问道:“怎么了?”
游击看也不看他,指了指门口,“自个儿去看吧。”
赵瑾言不明所以,走到门口掀开帘子,见是沈韵之,顿时了然于心。
“进来吧……”赵瑾言说。
沈韵之轻轻舒了口气,对脚边的石子笑了笑,便跟了进去。
上次误闯医舍就被游击威胁过,这次她格外谨慎。
她进了营帐,游击正似笑非笑地靠在圈椅上。面前是一盘插着红蓝旗帜的沙盘,旁边还铺着一张边角微卷的地图。
游击见了她说,“小子,是普桑那小子让你过来的?今儿可迟了不少,你是想把本将军饿死?还是说,你是敌国细作,故意如此?”
看胖老大的年纪,肯定在她之上,竟还叫她‘小子’?果然是目中无人得很。
沈韵之举了举漆盒,示意她要放哪儿。
游击没理她,倒是旁边的赵瑾言开口道:“把桌子上的地图收一收,放上面吧。”
沈韵之点点头,先将漆盒放在椅子上,动手收拾起来。
赵瑾言正看着军情奏折,抬头瞥见沈韵之一瘸一拐的膝盖,舒展的眉头轻蹙了一下,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随即收回视线,继续看奏折。
沈韵之将桌子收拾干净,把漆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摆好。转身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沙盘。
随后,她走到赵瑾言面前弯了下腰,便欲退出去。
“等一下。”赵瑾言突然叫住她。
沈韵之停在门口,疑惑地看向他。连游击也不解其意。
赵瑾言随手从书桌上抽出一本书,放在桌面上,“听说你会写字,把这本书拿回去,手抄一份,三日后给我。笔墨纸砚,随时可来我这儿取。”
沈韵之更困惑了,让她抄书,是何用意?
游击也小声叫他,“瑾言,做什么呢?”
赵瑾言不看他,只对沈韵之道:“听明白了就下去吧。”
沈韵之虽满腹疑窦,也只得先拿了书告退。
她走后,游击无奈追问:“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赵瑾言不答,拿起筷子,“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游击见他又是这般,挠了挠头,“不管了,不管了……你要如何便如何,我是管不了了。”
赵瑾言不解释,默默吃饭。
另一边,沈韵之走在路上,捧着赵瑾言给的兵书,兀自发呆。
让她手抄一份?难道就因她识字?赵瑾言的心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罢了,先抄吧,毕竟是将军第一次吩咐她做事。
沈韵之将书收入怀中,继续前行。
快到伙房时,远远便见胖老大叼着没有烟蒂的大烟杆,翘着腿坐在门口。
她走到近前,点头示意。
正要掀帘进去,胖老大突然怪声怪气地说:“老子养的狗被人打断腿,还能叫唤几声。养了这么长时间的人,被人揍了,连个响动都没有。你可真替老子长脸啊,火头军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沈韵之初时不解,随即反应过来是指她被推倒之事。方才发生的事,他竟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过,听他话中之意,似在暗示她有仇当报,莫要忍气吞声。
沈韵之对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胖老大见她嘴角含笑的模样,“蹭”地从椅子上站起,冷哼一声:“哑巴就是哑巴,跟你多说也是废话!”说完,用力一掀帘子进去了。
被掀起的帘子打在沈韵之脸上,声音虽不大,却有些刺痒的疼。
她揉着脸,看着关上的帘子,轻蹙眉头:又哪里得罪他了?
……
入了夜,沈韵之收拾好伙房,打扫干净,才往自己营帐走去。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伙房的,忙完所有事已近后半夜。路上除了巡逻士兵,便只剩猫头鹰的夜啼。
经过校场时,沈韵之本欲径直通过,走了几步却又折返进去。
她已连续数日在此锻炼身体,除了每日扛着木桶为士兵盛饭,夜里还围着校场跑步。
短短几日,便觉身上肌肉紧实不少。既已坚持这么久,岂有放弃之理。
沈韵之挑了一张最重的弓,单手根本拿不动。双手环抱,才勉强抬起。
尚未站直身体,双腿便止不住地打颤。待弓完全离地,额头青筋已然凸起。
白日里见那些士兵训练时举重若轻,为何到她这里却如此艰难?
此刻她有些明白,为何赵瑾言说她后力不足了。
连弓都拿不起,遑论射箭。
沈韵之只觉双手酸痛发麻,正欲放下弓,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声音:“抱着,别动……”
听见声音,沈韵之下意识将弓紧抱怀中。
赵瑾言缓步走到她面前,见她满头大汗,双腿打颤,沉声道:“连张弓都拿不起,上什么战场,杀什么敌。”
沈韵之很想说知道了,可一张口,手上力气便泄,只得咬紧牙关盯着赵瑾言。
赵瑾言看了她片刻,忽地伸手接过长弓。几百斤的重弓,到了他手中轻若无物。
沈韵之卸下重负,双臂无力垂落,大口喘着粗气。
正以为可以歇息,赵瑾言却猛地抓住她胳膊,将她身子一转。
未等她反应,便将那弓压在了她背上。
沈韵之被这重量一压,身体顿时弯了下去。她双手死死抵住弓背,偏过头,困惑地看向赵瑾言。
赵瑾言仿佛未见她眼中的疑问,声音低沉:“欲速增气力,须得不断加重。从现在起,背着此弓绕校场跑十圈。跑完方可回去休息。”
弓身越来越沉,沈韵之看赵瑾言也愈发吃力。
虽不解其用意,但他的话确有道理。她身体本就孱弱,欲要变强,唯有逼迫自己。
沈韵之咬紧牙关,将弓往上托了托,随即咬牙迈开脚步。
这弓实在太重,光是负在背上已令她步履维艰,遑论奔跑。跑完十圈才能休息?以她此刻的速度,怕是一圈都跑不完。
望着漫无边际的校场,沈韵之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前挪去。
身后,赵瑾言伫立在校场入口,望着不远处那背着几乎与她等高长弓、佝偻身躯、艰难前行的身影,目光深邃悠长。那视线仿佛融入了沉沉夜色,令人难辨其思。
沈韵之背负长弓前行,速度虽慢,终归是在移动。她觉得呼吸被压得快要停滞,双腿也似失去了知觉。豆大的汗珠沿着发丝滴落,在地上洇开一小片花瓣般的湿痕。
不到半柱香,周遭声响已听不真切,耳中只剩嗡嗡的鸣响。满是汗水的手心,数次从光滑的弓背上滑脱,却又一次次重新握紧。
沈韵之虽未回头,但无论她走出多远,背后那道沉凝而深远的视线,始终如芒在背。
赵瑾广站在校场门口,昏黄的灯光投在身后,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平添几分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