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见星光》我想我就是我

27、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拦门与初见

　　江星落听了张郁那一番“未经同意绝不往来”的剖白，心里又酸又涩，还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小脾气。她不是气父母，而是气张郁这种下意识把自己放在卑微位置、随时准备抽身而退的姿态。她猛地站起身，拉起父母，又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江星野。

　　“爸妈，星野，你们也看到了，他需要静养。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在城里给你们安排了住处，你们先过去休息。我和他的事，以后再说。”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让张郁不适的审视。

　　章淑怡女士正想假装生气，摆一摆母亲的架子，旁边的张郁却突然开口了。

　　他轻轻拉住了江星落的手腕（这个动作对他而言需要不小的勇气），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恳切：“星落，不要这样。”他看向江父江母，眼神真诚，“这里也是叔叔阿姨的家，不要因为我让他们离开。叔叔阿姨是关心你，才会特意过来看看。我……我也很久没有感受到家里这么热闹有人气的时候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就让他们留下来吧，一起吃顿饭，好吗？”

　　此话一出，不仅江父江母愣住了，连江星落都怔住了。她看着张郁苍白的脸上那抹努力表达的真诚，心瞬间软了下来，那点小脾气也烟消云散。她立刻变脸似的堆起笑容，挽住母亲的胳膊：“好吧好吧，听你的。老爸老妈，星野，那都别走了，一起吃晚饭！”

　　很快，一桌简单却精致的晚餐被端上桌。五个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却远不如张郁所说的“热闹”。

　　张郁几乎全程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白饭，很少主动去夹菜。即使偶尔伸筷子，也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一盘，绝不多逾越半分。他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只有在江星落主动跟他说话，或者给他夹菜时，才会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极其温顺甚至带着些微讨好的笑容。

　　这笑容纯粹是为了江星落，对着其他三人时，他的眼神总是快速掠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拘谨和疏离。

　　江父江母和江星野自然也感受到了这种怪异而压抑的气氛。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往日常有的家常闲聊和轻松玩笑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每个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熬到晚饭结束，江家父母和江星野便起身告辞。这一次，江星落没有再多挽留。

　　送走他们，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张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感。他默默地走到客厅，拘谨地坐在了江星落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江星落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语气温柔却带着一丝心疼：“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的。不想见他们，或者还没准备好，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勉强自己应付。”

　　张郁缓缓摇了摇头，眼神低垂，看着自己的手指，一字一句轻声说道：“我不委屈。我只是……从没有过真正的家人，和正常的家庭生活，有些不适应……叔叔阿姨很好，星野哥也很好，你不要觉得他们在委屈我……而我……”他苦涩地扯了下嘴角，“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哪里都配不上你。我的存在，只会让你和你的家人为难。”

　　“什么配不配！”江星落语气坚定地打断他，“我是江星落！我需要别人用家世、财富或者所谓的‘条件’来支持我的人生吗？在我这里，感情的唯一标准只有爱与不爱，没有配与不配！”

　　张郁抬起头，用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带着清晰的难过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星落，我跟你说实话，如果……如果我对你的爱，没有你对我的那么纯粹，你会伤心吗？”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声音更低了：“你爱我，可能只是爱我这个人。而我爱你……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感恩。感恩你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感恩你帮我拿回妈妈的骨灰，感恩你这一个多月不眠不休的照顾……这些感激太重了，重到我自己都分不清，那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爱。”

　　“星落，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也不太懂……爱这种东西。在我过去的人生里，它太奢侈了，奢侈到我从来不敢幻想自己能够拥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爱一个人的能力。现在的我，真的不配拥有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你。”

　　他的坦诚像一把钝刀，割得江星落心脏闷痛，却又让她更加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少年破碎而真实的内心。他没有用花言巧语敷衍她，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混乱和“不纯粹”，这种近乎自毁的诚实，反而让成熟的江星落生出了更多的怜惜和认同感。她明白，他不是一个会轻易说“爱”的人，更何况他和他母亲八年囚禁的大仇未报，还有张家对他杀母之仇，他身心俱疲，确实无法也无力立刻全身心地投入一场纯粹的恋爱。他此刻的犹豫和剖析，恰恰证明了他的认真。

　　她包容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我的弟弟，没关系的，我知道。感恩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在这里，在我身边好好养伤。等你身体好起来，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明白。”

　　“姐姐不急。”她强调道，给了他最大的空间和安全感，“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是休息。今天下午已经很耗神了，快去睡觉吧。”

　　张郁看着她温暖包容的眼睛，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乖乖地“嗯”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家庭护士早已准备好温水和大把需要服用的药物。他安静地洗了个澡，然后顺从地吃下所有药片，躺进柔软的被子里，闭上了眼睛。药物的作用下，他很快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依旧思索着那个关于“爱”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