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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预兆:午夜交响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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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节医院魅影
初秋,夜色如墨,浸透了城市的天际线,月亮在流云中时隐时现,为沉睡的街道投下片片破碎的银斑。
位于老城区中心的益州大学-巽坤医学院第一住院部大楼已然沉寂,而马路对面,前沿医学大楼十二层的几星灯火,却固执地亮着,如同永不阖眼的瞳孔。
陈铭胜教授那又硬又直的头发在办公室的LED无影灯下显得根根挺拔,期间夹杂的银丝尤为显眼,他两鬓如同霜染,面容刻着专注与岁月留下的细纹。他身穿白色实验服,一副细框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正对着一组复杂的三维全息脑神经网络图谱出神。复杂的神经连接图谱如同宇宙星云般交织、闪烁,每一个节点都可能藏匿着意识的终极秘密。他的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时不时地轻轻敲击了两下。
寂静中,他放在桌上的私人加密通讯器屏幕无声地亮起,没有显示号码,只有一段不断滚动的、混合了数据与拟人化表达的文字流,仿佛是从另一个维度的意识中被直接翻译而来:
[时间戳:11:14:15] 核心生物节律:稳定。
[时间戳:11:14:16] 运动皮层活跃度:激增(模式匹配:物理禁锢抗议)。关联情绪参数:愤懑[强度7.8/10]。
[时间戳:11:14:17] 高级认知中枢反馈:环境舒适度评估 - “隔离舱体表面硬度超出偏好阈值”。备注:请求增援缓冲垫。
[时间戳:11:14:18] 前额叶规划区活动:检测到预设“报复”子程序被激活。目标对象:用户“陈浩铭”。具体执行方案:物理性移除其头皮区域稀疏角蛋白附着物。
>>>最新综合语义摘要:“可恶的秃头家伙,这破笼子连个软垫都没有!等我出去,必薅光你剩下的头发!”
陈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扫过这段如同“意识流直译”的日志,嘴角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他并未回复,只是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将这条日志标记为【非紧急 - 典型交互行为】,随后便继续沉浸在那片星星点点的脑内宇宙中。
他并未察觉,就在几分钟前,他隔壁的未开灯的核心实验室内,一个模糊的黑影在一台大型设备旁一闪而过,动作轻捷如猫,仪器运行时低沉的嗡鸣掩盖了细碎的脚步声。黑影的动作迅捷而专业,避开了主要监控角度,目标明确地朝实验室靠里一组计算机架摸去。他穿着深色便服,脸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警惕的眼睛。
就在黑影悄然移动的同时,实验室角落的金属笼中,橘猫薛定谔倏然抬起了头。它原本蜷成一团的身体微微绷紧,绿宝石般的瞳孔在昏暗中缩成一条细线,警惕地转向黑影掠过的方向。尽管被关在笼中,它的耳朵仍机敏地转动着,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振动。
而在前沿医学大楼斜对面,一栋差不多高的写字楼顶,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在夜风中伫立,他左手稳持一台带有热成像附件的高倍望远镜,右手握着加密步话机,身前的水泥护栏上,放置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中继设备。望远镜的镜片在月光下反射出无机质的冷光。夜风拂过,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微醺与躁动。
观察几分钟后,一个低沉的、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男声通过步话机发出指令:“协议‘钉子’,第一阶段完成。执行数据链路验证。”
不到一秒,黑色设备上悄然亮起一串细微的绿色指示灯,如同某种生物规律性的脉搏。
“确认。准备撤离。”男人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紧接着,他的指令骤然收紧,“等等!”
望远镜的视野里,陈教授接到一个电话后,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小跑冲出办公室,跑向电梯口。顶楼的男人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
1.1.2 节 ICU的失序
与实验室的静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第一住院大楼综合ICU(重症监护室)5号病床。
刺耳的警报声撕裂了深夜的宁静,如同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划破了所有虚假的平静。沈砚钧的身影在混乱中像一枚定海神针,他身着白大褂,额角虽沁出细密的汗珠,但那双藏在微卷黑发下的眼睛,却冷静得像两口深井,映照着监护仪上狂乱闪烁的数字。
他的双臂绷直,用尽全力、节奏精准地按压着患者的胸部。每一次按压的深度、频率,都仿佛由一台看不见的精密仪器所控制,严格遵循着生命支持协议的最优解。在深夜查房时,正是他凭借监控设备上几个微小的异常数据峰值和病人那短促、微弱、不规则的“濒死呼吸”,在所有人意识到之前,就已判断出这位脑部手术后的患者极可能发生了凶险的肺栓塞,并引发了心脏骤停。
急救团队迅速赶到,在一片由嘈杂人声、仪器蜂鸣和急促脚步构成的混乱交响中,沈砚钧的声音穿透一切,异常清晰冷静,如同手术刀般剖开核心:"患者,男,68岁,身高170,体重83公斤。13天前下午行颅内动脉瘤夹闭术。创口位于左侧颞叶,术中出血约180ml。前天MRI检查时创口正常愈合。根据体循环阻力骤降和血氧饱和度曲线,怀疑因患者肥胖且长时间卧床引发急性肺栓塞,建议立即溶栓!"
他的判断,为抢救赢得了黄金时间。
急救持续了三十多分钟。最终,在团队协作下,失控的生命体征被强行拉回安全区域,一条生命得以挽回。
ICU门外,已经匆忙赶来的陈教授正接受着沈砚钧的汇报。少顷,他长长舒了口气,赞许地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做得很好,砚钧。回头查一下,这次肺栓塞未能早期发现的原因。"
沈砚钧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只有问题待解决的专注。他立即开始了调查。线索很快指向了当班的护理实习生——程莞尔。
走廊尽头,程莞尔正端着铺着无菌巾的输液盘快步走着,她肘臂微抬,稳住盘里的针管、输液器与药液瓶。她是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七、容貌秀丽、气质温婉的女孩,即使戴着口罩和护士帽,也能感受到她那份天生的亲和力。
沈砚钧拦住了她,一连串质问如同预设程序的输出,冰冷、精确,不容置疑:"5床患者上午主诉胸闷,为什么没有记录?为什么没有及时上报?你知道你的小疏忽可能导致什么严重后果吗?"
程莞尔又急又气,辩解说:"沈医生,早班不是我负责的,交班时也没人特别提到这件事!导致什么后果,那也不是我造成的......"
"程护士,"沈砚钧打断她,他的逻辑链条严密得让她无从反驳,"ICU的护理核心是持续监测与即时干预。每一个数据峰值或谷值都可能是病人生理状态急剧变化的信号。你是ICU的护士,担负着守护人命的责任,没有所谓是你或不是你!任何异常主诉都必须严肃对待!交班时也必须详细询问!这是最基本的原则!知道吗?"
程莞尔对他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妄下结论的态度非常不满,鼻子不由自主的发酸。但迫于对方那种基于绝对专业能力形成的压迫感,以及他刚刚才展现出的、超群的精准判断力所带来的一丝敬畏,她还是被迫低下头,小声说:"......知道,我会把情况完整报告给薛老师的。" 她无力争辩,心底响起一个声音:他是对的,无论是抢救还是现在的指责,他都精准地踩在“正确”的点上,这种冷酷的正确,让人又怕又...忍不住信服。
沈砚钧似乎并没有接收到她委屈的情绪信号,只是基于问题已指出、对方已接受指令的逻辑,点了点头,转而发出下一个指令:"去把5床过去两小时的出入量明细拿给我,另外,检查一下深静脉置管是否通畅。" 说完便径直走向值班医生的办公室。
程莞尔如蒙大赦,又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赶紧小跑着去执行指令。心里却忍不住哀叹:这个沈医生,长得是挺帅,能力也强得不像人类,可这性格,简直就是一台没有感情、只会执行医疗协议的机器!
1.1.3节宿舍夜话
与此同时,同一座城市的东南角,大学城益州大学新闻系 453 女生宿舍里,正是另一番鲜活热辣的光景:暖黄色的台灯光晕洒满书桌,空气中漂浮着洗发水的清香和隐约的零食味道。
林舒晏半趴在靠门的上铺,齐肩的短发垂在耳朵两侧,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显出些许烦乱,她抱着电话,语气带着撒娇和不耐烦:“好了好了,妈妈,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娃娃亲那一套……我知道了,知道了……他再优秀跟我有什么关系?”
电话那头,母亲陈雅还在努力推销:“晏晏,子谦那孩子真的不错!”
“不错不错,他再不错我也没感觉。妈妈您这个年龄睡这么晚可对皮肤不好哟!早点睡吧,晚安!”,电话那头的妈妈没办法,只好又叮嘱了两句,结束了通话。
罗星雨闻言,立刻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罗星雨是个胖胖的“大“可爱,她身高165左右,圆脸上总是带着活泼的笑容,此刻被白色面膜覆盖,只露出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和一张红润的小嘴。“舒晏,我可全都听到咯,娃娃亲…”她摇晃着脑袋,一副掌握了重要情报的兴奋模样。
林舒晏打了个无趣的哈欠,翻了个身,恹恹地说:“就是以前一个邻居,大人搞着玩的,我可没感觉。“须臾,她歪着头笑盈盈的看向扒在她床边的罗星雨,”你要是有兴趣,要不介绍给你,条件可以哦!“她语调上扬,满是诱惑。
罗星雨被逗引的有点心痒痒,但她了解这个喜欢捉弄人的小姐妹,撅起嘴摇了摇头,显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两侧的马尾也跟着甩动:”真的条件好,你还不自己留着?“
”真的可以,23岁,185,富二代帅哥,刚留学回来,正着手熟悉家族的生意呢!“林舒晏戏谑的说。
“真的,那你为什么?“罗星雨的好奇心又被点燃。
林舒晏瘪瘪嘴,朗诵式的摇头晃脑的说道“说来话长,那是一个林妹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故事“。
靠着阳台桌边正在刷剧,却竖着耳朵听姐妹们唠嗑的周兰,此刻也被吸引了过来,她温柔文静,长发披肩,说话总是嗲嗲的:“啊?感觉有剧情呀!有没有宝哥哥呢?“
“话说十…“林舒晏扳着指头数了数,重新说到”话说十六年前的一个夏天,“宝哥哥“和林妹妹在玩过家家,忽然,”宝哥哥“说”我们这房子太破了,那边有好的材料,我们去把它搬过来做梁,这房子就气派啦’,林妹妹倍受鼓舞,赶紧和“宝哥哥“一起去搬大石头,可是两人才一同搬了不到五步,”宝哥哥“就说:”哎呀,我搬不动了,你先支撑一下“随即放手,于是林妹妹的脚鲜血直流,那场面……怎一个惨字了得……“林舒晏学起戏剧里的唱腔。
“宝哥哥是这个富二代帅哥?你现编的吧?“罗星雨依然不信道。
林舒晏抬起光着的脚,指给她看。果然,白皙的脚背上有一个挺大的陈旧伤痕。
周兰点点头,“嗯,当初可能真的很疼哦,不过说起来已经十六年了,应该早就不疼了吧?还记着仇的呢?“语气中满是可惜。
林舒晏不以为然,“咋了,那还能好了伤疤忘了疼?“顿了顿,又挑逗的看着两个姐妹,”说真的,你们感兴趣可以介绍给你们哦!“
罗星雨又似乎被点燃了一样,但略微有点不自信的试探:“既然他条件那么好,肯定要求很高吧?“
林舒晏徐徐地说:‘他小时候说他要娶那种“中美女“’
“中美女?什么意思“此刻,连一直半卧在床上看《诗经·小雅》的李薇薇也坐起了身,她轻轻推了推眼镜,用她那特有的、带着书卷气的温柔嗓音问道:”这是什么典故?“
林舒晏指了指自己说到:“我在我们寝室个子最矮,唤作小美女;我的闺蜜程莞尔‘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施之粉则太白、施之朱则太赤’,一切适中,唤作中美女;我们的星雨宝贝,人软糯可爱,大大方方,唤作大美女…“几个姐妹这下笑做一团,只有罗星雨拿着枕头去打床上的林舒晏。
林舒晏告饶,“知错了,知错了,星雨饶命。“然后正色看了看手环,”哇,这么晚了,明天还得早起呢!刘教授布置的采访任务“于是一把拉过被子蒙头睡下,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夏日的阳光下,她穿着小小的连衣裙坐在地上哭,一个小男孩,头发微微卷曲,背对着她,蹲在她身边,喷完碘伏后给她贴上了创可贴……。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脸,记忆却如同蒙上了雾霭,只剩下那头微卷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意识渐渐模糊,李薇薇的轻声吟诵如同催眠曲一般”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她的声音渐渐沉入了林舒晏的梦中。
1.1.4节父母的苦心
在城南高新区外,骊山国际悦溪6号楼静静矗立。夜幕低垂,主卧室里透出的橘色灯光,宛如一抹温暖的柔光,于深邃夜色中绽放出格外温柔的光晕,为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温馨与安宁。陈雅手里握着手机,忧心忡忡在床边坐着想了一会儿,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也不开镜前灯,开始习惯性的擦晚霜。她穿一套墨绿色真丝长袖睡衣裤,尽管眼角已泛起了鱼尾纹,卷曲的发间已有不少的白发,还是看得出她年轻时的风韵。迟疑片刻,她转过头望向陷在电动沙发里看《财新》杂志的丈夫林国栋,叹气道:“哎,晏晏都大三了,找男朋友的事儿一点儿不上心,再往后,好的都被人挑完了!”
林国栋 “哦” 了一声,目光没挪开杂志。他还穿着白天的衬衣西裤,前额的发际线已然后移,中年发福的他带着点小肚子,语气轻松:“大三还小呢。等她再大些,自然会明白该找什么样的人。我的女儿还愁嫁?时候未到,你啊,别杞人忧天。” 落地灯在地板上投下一圈孤独而温暖的琥珀色光晕。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总惯着她,大事还是得抓紧。” 陈雅柔声责怪道,转瞬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早上销售部黄经理慌慌张张跑过来,周末不休息,是出什么事了?我看你们在书房嘀咕了半天?”
这下,林国栋终于抬起了头,他略带烦躁地瞥了妻子一眼,稍作犹豫后开口说道:“啊,就是有家规模较大的药店下架了我们家的几款药……”
“为什么?情况严重吗?”陈雅满心疑惑。
“还好,问题不大。我已派助理小曾去协助黄经理调查、沟通了……你别太操心。你不是总说睡眠不好吗?这么晚了还操心这些,这样哪能睡好啊!”他故意加重语气,试图堵住妻子即将开启的唠叨,“你早点睡吧,我看完这篇就去冲个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