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的语法偏差》16次输入

20、初次聚会

　　“云山”是恒创大厦附近一家格调雅致的中式茶餐厅，包厢私密安静。到达餐厅，窗外已是城市华灯初上的景色。
　　进入包厢落座时，赵佳怡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主位，于峤在她左手边坐下，李浅则被张浩拉着坐在了于峤的对面。这个位置，让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于峤，也能看到主位上的赵佳怡。
　　起初的气氛带着些许工作后的正式。赵佳怡作为主人，引导着话题，聊了些行业动态和项目宏观展望，与张浩相谈甚欢。于峤话很少，只是偶尔在问到他时，言简意赅地回应几句，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边缘。
　　李浅有些拘谨，小口喝着茶，大部分时间在聆听。
　　直到赵佳怡将话题引回项目本身，她笑着看向于峤和李浅：“说起来，这次脚本能打磨得这么顺利，多亏了于教授和李编辑在细节上的反复推敲。我看了些邮件往来，那种对一词一句的斟酌地认真的态度，很让人佩服。”她语气赞赏，目光却在于峤和李浅之间流转，带着探究。
　　李浅连忙说：“是于教授指导得好，要求严格，我们才不敢懈怠。”
　　于峤抬起眼睑，目光掠过李浅，对赵佳怡道：“专业态度是合作的基础。”
　　这时，服务生上来一道精致的点心，摆盘颇具匠心 —— 酥皮层层叠叠，边缘还雕琢着细密的木纹状纹路，点缀的坚果碎像极了木材的肌理。李浅看着那点心，忽然想起之前为了理解 “匠心” 查资料时看到的一个有趣典故，便下意识地小声对旁边的张浩说：“总监，你看这酥皮的纹路，有点像我们之前查过的‘明式家具攒边打槽’的简化版诶，连肌理感都有点像！”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短暂的谈话间隙中，足够清晰。
　　于峤的目光投了过来，带着一丝兴趣：“你还研究过明式家具的工艺？”
　　李浅没想到他会接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嗯，之前为了吃透 Elderwood 的‘手工木作精神’，特意查了不少中西式传统木作工艺的资料，看到过明式家具‘攒边打槽’的做法，讲究严丝合缝、肌理呼应，刚才看到这点心的纹路，一下子就联想到了。”
　　“它的难点在于酥皮纹路的复刻和肌理的呈现，” 于峤接口道，语气是他谈论专业领域时特有的沉静，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每一道纹路的深浅、疏密，都要贴合木作的真实质感，差一分就显得刻意。这和 Elderwood 的手工木作一样，讲究的是‘于细微处见真章’，本身就是一种‘细节的语法’。”
　　李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找到了知音，刚才的拘谨消散了不少：“对！于教授您说得太对了！就是那种精确到毫厘的掌控力，才是匠心的体现，而不是空泛的口号。”
　　两人就着这个点心，自然而然地探讨了几句关于中西工匠精神异同的话题。于峤的话依然不多，但每次开口都切中要害，李浅的回应则充满灵性和她查阅资料后的积累。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旁人难以立刻融入的专业气场。
　　赵佳怡优雅地品着茶，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讨论，没有插话。直到话题告一段落，她才轻轻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声响，笑着对于峤说：“看来于教授找到了能跟上你思维节奏的‘知音’了。”这话听起来是玩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她又转向李浅，语气温和依旧：“李编辑这么博学，以后项目里有什么文化层面的难题，看来要多请教你了。”
　　李浅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说：“赵总您过奖了，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
　　于峤则只是淡淡地看了赵佳怡一眼，没有接她关于“知音”的话茬，转而将目光投向窗外渐深的夜色。
　　聚会又在赵佳怡的主导下进行了一会儿，主要是她和张浩在聊。于峤始终保持着适度的沉默，李浅也恢复了安静，只是偶尔在于峤或赵佳怡看过来时，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一个多小时后，聚会结束。一行人走到餐厅门口。
　　赵佳怡的司机已经等在路边。她对于峤说：“于教授，需要送你一程吗？”
　　于峤婉拒：“不用，我开车了。”
　　赵佳怡也不坚持，又对李浅和张浩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优雅地坐进车内，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车流。
　　张浩也自行打车离开。
　　门口只剩下于峤和李浅。初冬的夜风带着凉意，霓虹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你怎么走？”于峤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比在室内时似乎柔和了些。
　　“我坐地铁，很方便的。”李浅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口。
　　于峤点了点头，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今天表现很好。”这是他第二次肯定她。
　　“谢谢于教授！”李浅的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明亮，“那……于教授再见，路上小心。”
　　“嗯。”于峤应了一声，看着她转身走向地铁站，步伐轻快，像一只卸下重担的小鹿。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转身走向地下车库的方向。
　　坐在驾驶室里，于峤没有立刻发动汽车。他回想起会议上她自信地汇报，聚会时她提到点心典故时发亮的眼睛，以及刚才在夜色中那句轻快的“再见”。他发现，李浅在他的印象里，不再仅仅是邮件那端一个抽象的“合作者”，或者书局里一个模糊的“求助者”，而是一个越来越清晰、鲜活、充满生命力和求知欲的存在。
　　他启动车子，汇入车流。城市夜晚的光影在车窗上流动，如同他此刻有些难以名状的心绪。而另一边，李浅在地铁上，脑海里回放着今天会议的顺利、于峤的认可、还有聚会时他那句“细节的语法”，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一个甜甜的弧度。
　　这一次的线下交集，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