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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六章 姨娘 ...


  •   随着倒春寒的结束,大选的热闹渐渐散去,街上陆陆续续多了些卖春花的小贩。

      繁荣、无忧、人流熙攘。

      奉京又恢复了往日平和的景象。

      -

      皇宫,御书房

      年轻的皇帝坐在御案前面色阴沉,下一秒合起奏状狠狠砸向跪在地上的大理寺卿:“胡爱卿!朕给了你们大理寺这么多时间!结果你自己看看这份大理寺呈上的奏状,你们判决的是什么?这份判决一出,你们是想让朕担下一个有失公允的罪名吗?!”

      大理寺卿胡大人已近年过半百,都快乞骸骨了,担任期间又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奏状砸到他的额角,掉到地上摊开来,上面写着:

      【因无切实证据,疑犯林温礼杖十五,护主不力,卢家在场所有下人处于杖毙,霜雨楼监管不当,罚款一千两白银。】

      官帽被砸掉在地滚落一圈,胡大人颤颤伏下身狠狠磕了几个响头,一时间声泪俱下:“陛下!陛下息怒啊!老臣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一接到案子老臣就马不停蹄地赶去现场,可花船那里实在是什么痕迹都没有,下面人来报林三少爷无论怎么审都不愿开口,只是一味喊冤,老臣是迫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了啊!陛下,陛下!”

      “现场没有证据?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这些供词是假的吗?!你去听听,听听宫外是不是已经把这都事传遍了!你当花船上的其他人是瞎的吗?你当朕是聋的吗?!”

      胡大人死死伏地,连头都不敢抬:“陛下,那天是夜晚,太黑了,人又多,又杂乱,光是供词没办法确认此事真假啊!陛下,不然,不然您把老臣扔到那河里吧,老臣实在是找不到了啊!”

      这时,侧门悄然进来了个送茶的小太监,原公公轻步走过去端过托盘。

      皇帝烦闷地捏捏眉心,一旁候着的原公公赶忙上前奉茶。原公公将茶放到书案上,凑近皇帝轻声道:“陛下,太后那儿的眼线刚传来的消息,只怕林首辅已经收到您私下召见胡大人的事了。”

      那个女人!

      皇帝强行平复好心情,抬了抬手:“胡爱卿不必如此,来人,去将胡大人扶起来。”

      两边的太监刚要上前,胡大人立马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还抹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看着很是凄惨。

      皇帝的脸色变得更是难看,但他只能忍着烦躁道:“胡爱卿,既然你说林三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那朕准许你将他关进刑狱,限三天期限,挖也要给朕挖出实情,最好能给朕一个满意的判决,不然朕看你这大理寺卿的位置也该挪动一番了,滚!”

      “是,是。”胡大人连忙抓起地上的官帽匆匆行礼告退。

      御书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晋天定的神色瞬间变得冷漠,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朕在他们那些人眼里难道真的有那么蠢吗?”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立刻跪下伏在地上,原公公额角冷汗直冒,心里直骂那些无良官员,与别人狼狈为奸被发现就算了,为什么要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来担惊受怕。

      “起来吧,朕又不是说你们。”晋天定平淡道:“原啸,你说,他们是觉得朕看不出来判决有问题,还是觉得朕看得出但却不敢和他们当堂对持?”

      原公公刚站起来又踉跄一下,他思索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道:“这,老奴也不知啊……”

      晋天定没有指望一个老太监能说出什么见解来,他哼笑一声:“不管怎样,这次是林家自己出的事,那朕自然也没有放过的道理。”
      -

      江府

      江月溪在小佛堂诵完经,露出袖子底下盖着的的檀木佛珠。这是前几天清露给她的,说是曾经来为她批过命格的大师托人送到江家,佛珠上有大师亲手刻的心经,有安心定神之效。栖梧一瞧就满脸羡慕,念叨什么佛光普照,心灵得到净化之类的。

      虽然江月溪看不出来有什么佛光普照的效果,但是江老夫人发话要求她戴上,可她又不想戴在脖子上,稍显累赘。

      所以她想了想打算缠在手腕上。清露当时听到她的决定一脸失望,觉得小姐就应该戴在脖子上,那可是玄灵寺的渡尘大师亲手雕刻的佛珠。

      “等等,你是说给我批命的人就是玄灵寺的大师?”江月溪注意到了重点。

      清露收敛神情,恢复平静道:“是的,给小姐批命的大师,就是偶然下山云游的玄灵寺住持渡尘大师。”

      得知这个消息的江月溪扶了扶额头,怪不得每次清修都选在玄灵寺,她竟没察觉到这一层关系。

      因为佛珠很长,江月溪在手腕上多缠了三圈,檀木的佛珠缠绕在白皙的手腕上更显得圣洁,两个婢女左看右看都觉得不错,江家也默许了她的行为。

      江月溪刚合上经书,花玉轩的门被人敲响,江月溪起身拉开房门,外面站着清露,她神色奇怪甚至有些疑惑:“小姐,花姨娘那边来人请你过去。”

      江月溪踏出门的脚步一顿,花姨娘?

      -

      江月溪带着清露和栖梧跟在传话婢女身后,这个方向确实是去西厢房的没错。

      自从上次探望被拒,她与花姨娘之间就连带话问候就都少了许多,只剩下互相送点闲杂小物,前来的婢女说是姨娘病得更重,清醒的时间愈发的少,就连话都很难说清。

      到了西厢房,江月溪这才发现,都没有。不如之前一样大门紧闭,上次拦住江月溪的婢女如今站在一边,传话婢女走上前轻轻一推,大门被缓缓推开,露出外院的一角兰花丛。

      传话婢女不再进去,江月溪上前,一旁的守门婢女拦住了清露和栖梧:“姨娘只说要见三小姐,只三小姐一人进去就好。”

      栖梧面露担忧,清露则看向江月溪,见江月溪点头,她便带着栖梧退到一旁。

      江月溪穿过西厢房的外院,在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对这间屋子的任何印象,好像一直一直都是生活在花玉轩。

      她走近寝屋,屋只守着一个老妪,见到她来便转身推开房门,霎时,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

      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女人,江月溪还看不清她的容貌,就已经听见了她埋在嗓子里的咳嗽声。

      沉闷,沙哑,听得出她在极力控制,但是没用。

      江月溪慢慢靠近她,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慌张。

      终于她看清了花姨娘的面容,苍白,瘦削,无力,再看不出印象里的一点美貌,这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女人。

      “月溪,你来啦……”女人发出的声音很微弱,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江月溪。

      江月溪跪坐在她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明明不常见,明明也没怎么出现在原身记忆里,明明只有在寺庙时才会写信问候,明明平常都只会送些小玩意,明明……被拒之门外,可为什么到了开口的时候,声音却还是变得沙哑了:“才过了几个月,为什么会病的如此重了。”

      花姨娘闷咳两声,道:“年轻时伤了身,今年冬天太冷,一病就不起了。”

      江月溪握紧了她的手:“夫人说过给你留了府医还有药,这样也不行么?”

      花姨娘笑了笑,她就连笑声都很微弱:“月溪,不是所有的病只要有大夫和药就会好的,夫人帮助我良多,如果不是她我可能都无法在府里立身,当然我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有时我会常常想,我帮夫人做了这么多坏事,当真问心无愧吗?”她的手松开抚上江月溪的头发,“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月溪,我只要你活着。”

      说了太多的话,花姨娘又开始咳嗽,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停。

      她放下手,指了指梳妆台:“台子上放着一个木盒,你去把它拿给我。”

      江月溪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就在一大堆银钗首饰的旁边,摆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盒,江月溪将它拿起又回到床边递给花姨娘。

      “这本来是要等你及笄后再给你的,但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就算苟延残喘,也无法亲手给你。”花姨娘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支金丝缠珠的梅花玉簪,花姨娘将簪子重新装进木盒递给江月溪:“如果无法亲手给你,我也许会抱憾终身吧。”

      晋国的及笄是十六岁,而她的及笄礼就在今年的秋天。

      江月溪接过木盒,就见花姨娘正温柔的注视着她。

      “月溪,对不起,但谢谢你。”

      花姨娘很少能保持这么久的清醒,能说这么多的话已经耗尽了她的精神,等江月溪再看时,她已经半合上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

      江月溪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声说了句:

      “抱歉”

      其实我才要说对不起,因为我不是原来的江月溪,不是那个你真正想要道歉的人,不是真正被亏欠的那个人,不是小时候一直忍受着名叫清修实为幽禁的那个江月溪。

      江月溪刚走出西厢房,清露和栖梧立刻迎上前,江月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准备带着两个婢女离开。

      那个传话婢女却在这时走来递过一张纸,这张纸不大,上面也写不了多少字,她解释道:“花姨娘说自己可能会没精力将所有话说完,于是备了一张纸条,吩咐奴婢在三小姐出了西厢房时给她。”

      江月溪将手上端着的木盒递给清露,接过那张纸条,上面只写了几句话:

      【月溪,原谅剩下的话我已无法亲口向你述说,只能写在这信纸上。
      今日过后你就不要再来西厢房了,我来不及告别,便在这里给予你我全部的祝福,祝愿你及笄礼顺利,望你往后人生顺遂,此后便不必再记住我。
      能将你照顾至长大成人我已不枉此生,只是可惜没能给你一个快乐圆满的童年,希望你不要怨恨于我。
      我的月溪,我的霏霏。】

      寥寥几句,满纸遗憾,仿佛还有千言万语未道尽。

      江月溪哗然,她转过身,就见守门婢女猛地将大门合上,再看不见里面。

      她恍然想起。

      那个女人注视她时,眼神明明那么温柔,却又那么悲伤。
      -

      在回花玉轩的路上江月溪一直在回想西厢房的事,结果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江家二少爷,江沉秋。

      江家有两个庶子,三个庶女,一个嫡女,一个嫡子,可见江老爷并不缺孩子,可在他心里只有嫡子和嫡女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孩子。

      而江沉秋就是那江夫人唯一的儿子,江家唯一寄予厚望的继承人。

      “见过二哥。”江月溪行礼。

      江沉秋明显也感到意外,他嘴角含笑,眉眼清俊温润,回礼间尽显谦和,称得上是风度翩翩。

      “三妹妹好。”

      江沉秋看了看江月溪的来时路了然笑道:“三妹妹这是去看望花姨娘了?”

      江月溪点点头,她看了看江沉秋的穿着:“二哥这是要出去?”

      “约了几个朋友。”江沉秋面露赞赏:“三妹妹是要多去看看姨娘,不然会让外人觉得我们江家不够和睦,与名声不利。”

      江月溪一听眸子立刻布满了水雾:“二哥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是觉得妹妹是个冷心肠的人,故意不去看姨娘的么?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栖梧震惊:“天啊!你怎么可以这般污蔑我们小姐!”

      清露跟上:“我们小姐真是太可怜了,明明已经为姨娘担心到茶饭不思,现在还要自己的亲哥哥欺负!”

      江沉秋张了张嘴,满眼措手不及,眼看那泪珠就要落下,他勉强维持着笑容:“不是的,三妹妹,二哥只是担心你和姨娘之间生疏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了。”

      江月溪抹了抹眼角挤出的泪滴:“真的吗,那多谢二哥。”

      江沉秋赶紧行了礼:“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三妹妹我先走了,告辞。”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月溪只能抓紧回了一句:“哎,二哥再见!”

      -

      回到花玉轩,江月溪淡然将簪子取出,这种精致和华贵根本不像是一个不受宠的姨娘会有的,尤其是梅花的部分雕刻的又大又细致,层层叠落,用料之实,几乎都要以为是皇家之物。

      清露端着点心进来,放到桌案上,见到江月溪手上的簪子开口问道:“这支梅花簪很是漂亮,是花姨娘给的吗?”

      “嗯,可是太过华贵,而且梅花是大姐姐最喜欢的,我戴不合适。”江月溪端详了一会儿就将簪子放进木盒里。

      清露道:“奴婢倒觉得小姐配什么都好看,不过如今姨娘还在病中,确实不好戴过于华丽的簪子,但是说到梅花,当今太后也喜欢梅花,还时常送别人梅花簪,不过没有这么华贵。”

      想起江云容,江月溪拿起一块芙蓉糕,问道:“对了,最近宫里有消息吗?

      清露摇头。

      江月溪叹道:“也不知道大姐姐能做到哪一步,只希望她不要破坏我的一片心意才是。”

      她又拿出那张纸条,细细阅览了一遍。

      “清露。”她唤道:“你知道霏霏是谁吗?”

      清露面露惊诧,她看见江月溪手里握着的纸条后神情闪过一丝无奈,她道:“霏霏不是别人,小姐,那是你的小字。”

      江月溪:“小字?为何我从未听姨娘叫过?”

      清露笑笑,她的眼睛却像是布着一层雾,道不清,看不明:“或许是觉得,小姐长大了吧。”

      “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也就不好再叫小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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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欢迎每一个到来的小天使,本文为中长篇,所以如果可以请不要屯文,每一个数据都是作者写下去的动力呀~ 请多多收藏和留评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