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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我谢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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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雷动,品物皆春。
气温虽有所回暖,但夜里下了场雨,寒气不减反增,赶早的路上依然冻得人缩紧了脖子,手放兜里一刻也不想出来。
上了一天的课,写了一天的字,手凉了就放脸颊上暖和暖和,实在不行了,找麦麦拿了个暖宝宝握手里,直到打了下课铃也没放下过。
班长拎着包刚出门口,立马退了回来,仰着脖子朝里面喊了一嗓子,“海棠!有人找你!”
她也正准备出去,收拾完东西把拉链拉上,“谁找——”一抬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顿时绷在了原地。
昨天他是怎么回答的?是她听错了?她确信自己耳朵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任何幻听的毛病,那他现在出现在这里算怎么个事儿?
这个时间点,人走了一多半,但夏清言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小波轰动,不少人歪着头恨不得把脑袋留下来看,海棠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答案。
她沉着脸,站在他跟前。
“有事?”
一串钥匙在她眼前晃了晃,他说,“你钥匙忘拿了。”
她的脸更沉了,一把拿过来,早上闹钟响了,她实在睁不开眼,想着再睡五分钟,却没想一下子睡过了,匆匆忙忙收拾完,着急忙慌赶着出门,忘了拿挂在墙上的钥匙,这时候看见了才想起来这事儿。
“我谢谢你。”她冷着眼,周围投过来的一道道目光让她头皮发麻,却故作轻松扯地出个友好的笑。
夏清言也笑盈盈的,笑里藏的刀子愈发分明。
“一起走么?”他问。
火山爆发往往只在一瞬间,她很庆幸自己的忍耐度很强,压制住了这股冲动。
“好啊。”她说,嘴角笑着,却看不出笑意。
后面的麦麦眼巴巴看着俩人渐行渐远,这什么情况?这俩人感情挺好?她歪着脑袋想不明白。
沉默徘徊在两人之间,不起眼的小石头子儿被她一脚踢了老远,消失在草丛中不见了。
“小人。”她暗骂一声。
夏清言走在旁边,把另一个石头子给她踢回去,“好心给你送钥匙怎么就成了小人?”
他的话遭来了一记白眼,海棠突然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他。
“你故意的,因为什么?因为我把你看光了?”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原因,她以为两人在这件事上算是扯平了,可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你觉得呢?”他回答地模棱两可,却也的明确给出了答案。
出了校门,他骑上车一骑绝尘。
公交车晚点了,她坐在车站,看着一辆辆停留经过的车辆,却迟迟等不来她的那趟,一分一秒,她看着手表上转动的表针。
时间是一剂良药,无论是海大洋的离世,还是汪雪莱的再婚,就算一开始再怎么难以接受,但最终她都接受了,不接受能改变什么?她总不可能让时光倒流,让人死而复生。
可是她不能接受的,是汪雪莱的改变,或许说是对女儿的爱变了更准确,如果关心她爱她,又怎么会让她和一个陌生的异性住在一起,不管这人看起来多么无害。
如果海大洋还在,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是扎在她心尖上的一根刺,不想起来还好,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
回到家,主卧的门缝透出来亮光,她瞥了一眼进了卧室,扔掉背包,趴在床上,静静地、一动不动地待了不知道多久,有月光偷偷钻进来,悄无声息地安慰着眼泪浸湿了被褥的人。
擦干眼角,捡起背包,她趁着夜色出了门。
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看,这个家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是种什么心情…她无法形容,只觉得哽在喉咙里的苦涩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经由眼泪挥发出来一点,暮色渐浓,公交车上的人都在经途中下了车,最后剩她一个,也在终点站下了车。
“姑娘,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啥?”公交车师傅关心道。
她说:“来看看我爸。”
是个没有乌云的晴朗夜空,月色明晰,平等地照拂着每一个逝去之人在这世上最后的存在,孤零零的墓碑很凉,上面落了一层灰,相片上的人却没有丝毫生气,她抽出来纸巾擦了干净,上次来带的饼干也还在,没人换过。
“只有我来看你。”海棠吸着鼻子拧开一瓶二锅头往石碑上倒了点儿,“闺女还是亲的好,知道给你带酒。”
她坐在冰凉的石墩子上,抿了一小口,辣得呛人。
“这有什么好喝的你这么爱喝…”她许久没说话,再开口声音带了些许哽咽,“我妈…她再婚了,一直没来跟你说,怕你不高兴。”
“你应该不会不高兴吧,毕竟…你肯定也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风吹过,像是已逝之人的回应。
海棠一眨眼,珍珠大的泪滴扑闪着掉下来砸在地上,串接着一串,“就剩我了。”
夜凉,她坐久了打了两个喷嚏,裹紧外套抱紧了胳膊,竟然升出一种被人抛弃的悲凉,抹干净泪痕,她抱着书包把头埋进去,渐渐的,寂静的墓园里隐约听到一阵阵低声呜咽,惊扰了栖息在树枝上的鸟雀。
哭够了,也哭累了,她的腿也麻了,看看时间,竟然过了十二点,她得赶紧回去。
出了墓园,她看向黑漆漆的马路,惊觉自己来的时候坐的那趟就是末班车,下班车要到六点二十才开始发车。
这地方大晚上也看不见一辆出租车经过,她守在路边,除了干等着没别的办法,总不能走着回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也许是老天保佑,终于来了一辆出租车,她赶紧摆手示意,车停了下来,她欣喜万分正准备上车,却看见有人下了车。
看清楚是谁后,海棠的眉头忍不住皱在一起。
夏清言拿过她的书包,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你怎么在这儿?”她沉声问。
“上车再说。”
“我不上。”她一动不动。
夏清言垂眼看她,“不上车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上车。”
她咬着下唇,“你管呢。”
夏清言叹了口气,败下阵来,“是我错了,对不起,不该那么做,原谅我的小学生行为好嘛?”
“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不想听见任何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你犯得着那么对我吗?”本来就泛红的眼尾现在更红了。
“对不起,是我不对,原谅我好吗?以后再也不会了。”
海棠没说话,还是上了车。
司机时不时透过镜子看向他们俩,气氛不太对。
“小情侣吵架了吧?哎呦这都很正常,互相服个软就行了,我跟我媳妇儿年轻的时候也总吵架…”
“不是,他爸是我后爸,我妈是他后妈。”海棠阴着脸开口。
司机瞬间哑然,打着哈哈,“这样啊…”
晚饭她只在路上吃了个面包,一进家门就听见肚子响亮的抗议,她面上闪过一丝尴尬,直接回了卧室。
紧闭的房门很久都没再打开,夏清言觉得好像供着个祖宗一起生活,玩笑开不得,饿了还得给她做饭,谁让他“寄人篱下”呢。
饭好了,他端着一盘炒面过来敲敲她的门,“我做了炒面,要不要吃两口?”
无人应声。
“给你留了一份,放餐桌上了,我先睡了。”说完,他回了屋。
不一会儿,有人出来,走路声很小,筷子不小心掉在地上,赶紧捡起来端着盘子快步回了房间。
这一幕被夏清言透过门缝看得一清二楚,简直让人无语又想笑,怎么会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