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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南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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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贺。”
“哎。”
顺发到肩膀的,看起来十多岁左右的孩子答应了一声,他抱着菜篮子小跑到店主面前,“滋叔,真的不用啦。”
老人摇摇头,不赞成的说,“不行呀,你拿着。”便往这孩子菜篮里放了一堆蔬果,又添了两只橙红的柿子,“当季的呀,你和火影大人都尝尝。”
南贺有一副俊秀的样貌,唇红齿白,他笑起来眼下有一道浅沟,“那好勒,谢谢滋叔!”他又从怀里掏出一点钱,“我再买个,带给我二叔尝尝。”
“哎呀...忘记扉间大人了...”
“没关系,”南贺展开笑颜说,他心想,虽然这是第三次了。
病床上,柱间半坐起来,他看到南贺捧着三个柿子,欲言又止,南贺贴心地说,“付过钱了。”
“第三次了。”柱间说。
“第三次。”南贺点头。
柱间长叹一口气,“别告诉扉间,他会难过的。”
为什么村民送东西从来只送两人份呢?柱间绝望地想。回忆起扉间第一次得知被遗漏的脸色,他心道,不如一开始不要送。
“二叔长得太凶了。”南贺提柱间剥去柿子的皮,他挖出里面的果肉,用小碗盛着喂给柱间,“如果二叔愿意时时刻刻露出笑容...”
“村民们会更害怕他。”柱间接上话。
两父子同时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
柱间安静吃了一半就摇头示意不吃了。南贺放下碗,坐在他床边,又为他剪起指甲。
柱间温柔地注视着南贺的头顶,看到两个发旋儿,思及南贺的倔强,他心想,说起来这孩子的性格到底遗传自谁呢?是他吗?似乎又不全是。
“南贺。”听了一阵咔嚓咔嚓声,千手柱间才开口,轻声说,“你去宇智波家吧。”
南贺抬起头,瞪着一双过于纯净的黑色眼珠,半天才说话,“父亲要赶我走吗?”
柱间摇头,他说,“我要死了。”
“我再怎么自诩伟大,在对儿女方面都是凡人。”柱间的声音更轻微了,话语中带着疼惜,他说,“宇智波家虽然行事乖张,但他们有个好处,特别护短。即使不是忍者的宇智波族人也会被保护。”
“我不喜欢太深沉的颜色。”南贺却说,“他们穿的衣服太严肃了。”
“...胡闹。”柱间轻轻笑起来。他又觉得这确实是个问题,于是说,“那你自己穿另一个颜色?”
“然后被他们唾沫星子淹死。”南贺说。
柱间不禁梗住,他又想叹气了,对于南贺这个孩子,他始终努力以一个朋友的态度去相处,他希望自己不会给南贺压力。但南贺某些时刻实在棘手,让他又体会了一遍曾经有过的痛苦心情。
“你总不能一直以自我为中心...”柱间淳淳教诲,“可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称心如意的事情?妥协也是不得不做的一部分...”
“我就不。”南贺说。
“南贺!”柱间有点生气了,“你以为你还是孩子吗?你知不知道没有人该惯着你,即使你是我的孩子...”
柱间还想说什么,他有一大段话想说。他总是在心底自觉亏欠南贺太多,于是便不敢行使一部分父母的权利,忍让了太多时候。——可现在已经不是时候了。
柱间怔怔看着南贺,他却说不出口。南贺的这张脸肖似他的生母,柱间总是心怀愧疚。
“不是因为我是您的孩子,”南贺状似平静地说,“是因为我是宇智波斑的孩子。”
他的手握紧指甲钳,肉都陷进去,被割伤。血从他指缝间渗出来,又晕染到床铺上。
柱间沉默地看着南贺,很久很久,柱间也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一点点掰开了南贺的手指,把剪刀拿出来,又包着南贺的手用贫瘠的查克拉治疗他的伤口。
“南贺,”柱间说,“你的头发长长了,剪掉吧。”
南贺低下头,他的眼泪还是没有忍住,一点点落在柱间的手背上。
千手柱间临死之前,身边围绕着亲人。
扉间却把哥哥的最后时间单独留给了南贺,那个柱间和他宿敌的孩子。他知道这也是柱间的愿望。
“...我害怕。”南贺哑着声音说,“我也害怕,父亲。”
“南贺,没关系,你会活下去的。”柱间眷恋地看着这个孩子,他的相貌和斑相近,有一张漂亮的脸,但南贺的性格有过于柔和,曾经他们以为这是南贺身上柱间的一面。
而南贺和斑,如果出现在面前,很难一瞬间将他们联系成亲子关系。
“我曾经,很失望你不能当忍者...”他说出自己不该说出的话,“甚至我总会想,如果你继承了我们的天赋...是不是斑就不会离开?”
柱间说着刺耳的话,而南贺也并不为此伤心。他知道父亲能这样坦然心声,正是明白南贺是个能体谅别人的孩子。
柱间摸着南贺的脸颊,他心想你这样心思老成,是我们作为父母的过错。
“...但我现在无比感激,你无法成为忍者。”
南贺,南贺。
你的出生是个错误,却又是我们心甘情愿种下的希望,我们希望借你而开启一条新的道路,却走到了那个结局。
“我会和斑一直一直在黄泉等着你,所以我的孩子,你要幸福地过完一生...”柱间的心疼了一下,他知道这世界到底有多少变数,而为这个祈愿悲哀了一瞬间,涌起对南贺的愧疚。
他终于道歉,“对不起,擅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
真的很对不起。那时候我们太年轻,还有着愚蠢的希望,不能察觉这世界混乱的本质。如果再来一次,我会更慎重一点。柱间想,我一定会更慎重地考虑我和斑的未来。
南贺说,“没事的,父亲。我听二叔说大多数人恋爱时都没有理智。”扉间的话原本更刺耳,他说柱间遇上斑就像酒鬼错把豺狼当□□人,但南贺体贴地换了个语气。
柱间的眼泪落了一半,不知道应不应该落下来。
“所以我认同二叔,”南贺摇头说,“智者不入爱河。”
柱间被哽住,“...少听扉间说,”他虚弱地说,“...我认为你还是可以有尝试的。”
“我和斑...”柱间的眼神渐渐涣散,他似乎到了另一个地方,又可能见到了一些人,于是面上露出微笑,“我和斑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我们很爱你。”
“...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就在想你以后长大的样子。”柱间慢慢说,“斑那时候觉得你应该是个女孩,他说他梦中梦到了。于是找水户问女孩子小时候会喜欢什么。他为你准备了很多很多,还有漂亮的首饰——对了,他甚至为你埋了坛酒,说要在你出嫁那天开封...就在宇智波家那刻最大的樱花树下。”
柱间懊恼地想起来,他激动地脸上泛出红潮,喃喃说,“我该挖出来跟你一起喝了的...我忘了...”他怎么能忘记呢?
“我会去挖出来的。”南贺安慰他说。
柱间伤感地笑了笑,“你一定要告诉我是什么滋味,我从那坛酒埋下去就一直惦记着。那是他唯一亲自酿的酒。”
南贺点头,他忽然想知道斑是不是曾经讨厌过自己是个男孩,又好奇,“母亲的写轮眼难道不能看出自己的身体?”
柱间说,“斑不喜欢对自己用写轮眼,也讨厌别人对他用。所以他们都不敢说。”
“虽然...”柱间又说,这次他有点犹豫,“虽然火影不该是家主一样血脉继承的...但那时候我们暗自都以为下一代火影一定是你...所以即使宇智波一族,也无话可讲。”两个最强大的人,怎么会培养不出一个火影呢?
只是后来,随着南贺的出生,他的平庸显现后,一切都被打乱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没有查克拉的流动。
南贺心中酸涩,故作笑容地说,“那看来我对于父亲和母亲来说都不是个称职的孩子。”
柱间的嘴唇紧了紧,哭笑不得,“哪有孩子担责的道理。分明是我们这对父母对你太苛刻了。”
“那父亲...”南贺将额头贴在柱间冰冷的手背上,“就是因为这个,母亲才放弃我的吗?”
当年斑在南贺三岁的时候就离开木叶,带着九尾回来的时候南贺已经四岁,他记不得太多事情,只记得夜晚那双鬼魅一般可怖的写轮眼,和他背后那轮似乎永远冷寂的月亮。那时候扉间保护着南贺,他们怕斑回来是为了抢回这个孩子,可斑一次也没看向南贺。
南贺心想,他讨厌月亮。
柱间疼惜地说,“不是...当然不是。”他说,“你什么都不懂,怎么会有这些过错呢?”
“如果分个为什么...恐怕我也不知道。”柱间喃喃说,“南贺,你要记得,这个世界的因果是看不透的。谁也不知道今日的果来自于过去的哪个因,树木的根系在大地上蔓延纵横,而谁又能断定是哪处根才生出了那根梁木?”
“你还小...还有很长的时间去体会。但无论发生什么,我和斑在最开始的时候,最希望你能长成一个幸福的人,而不是伟大的人。”
“我要去黄泉找斑道歉了。”柱间留恋地看着南贺。他希望斑不要怪他把南贺教成这个模样。
南贺怎么越来越像扉间?
如果斑见到南贺,一定会忍耐不住发脾气的。柱间的唇边泛起一丝微笑,他似乎看见了宇智波斑吃瘪一样的表情。这总是让他感到兴趣盎然。
柱间死后,扉间和南贺作为家人送别了他。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宇智波南贺。”扉间拍着他的肩膀说,“如兄长所说的一样,把自己当成宇智波的人吧。”
南贺于是看向他,可扉间霎时间冻住,他才收拾好的心情又溃散。
那双眼睛竟然旋转着魔鬼一样的勾玉。那是宇智波家的写轮眼。
过了那么多年。扉间心想,过了那么久,这么迟,怎么会在这个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二叔。”南贺还没察觉异样,他只是说,“我明白了。”
扉间的心中如同层层寒芒扎透,他预感到不可避免的错误正在发生,如同当年宇智波斑抓住千手柱间的手阻止他自杀。
他又一次在心中质问兄长的决定,又一次感到这件错事必将发生的荒谬。于是扉间无言地盯着南贺的写轮眼,他都忘记收回自己的手。有着写轮眼的少年实在让他梦回那年在南贺川,他第一次见到宇智波斑的时候。
千手扉间听见自己说,“以后,你就不用喊我二叔。”
千手柱间。他心想,你总在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