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爱》一个人的冷暖

25、允许

　　丁佳禾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他这句话背后的深意。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牵着，一同走下楼梯。
　　一楼的客厅宽敞明亮，与二楼的封闭感截然不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后院，暮色初临，草坪灯已经亮起柔和的光晕。厨房是开放式的，整洁得有些冰冷。叶忻宸熟练的从冰箱里取出食材，他递给丁佳禾一把嫩绿的青菜：“帮忙洗一下，好吗？”
　　这看似平常的互动，在此刻却带着一种刻意的“正常化”。丁佳禾接过菜，走到水槽边，冰凉的水流冲刷过指尖，带来一丝真实的触感。她沉默地洗着，眼角的余光却能感受到叶忻宸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复杂，掺杂着审视、愧疚，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渴望。
　　他今天确实有些不同。比平时早归，提出一起做饭，还有那短暂流露出的、几乎被她捕捉到的恍惚。他是不是白天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对她好像多了一些容忍，早上搬到二楼的时候还说她的活动范围限于二楼，几个小时过去就让她到了一楼，难道是在视频里看到她比较乖？可怜她亦或是奖励她？
　　“西红柿想怎么吃？”叶忻宸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手里拿着几个红艳的番茄，语气试图轻松，“炒蛋？还是做汤？”
　　“都可以。”丁佳禾垂下眼睫，盯着水流中晃动的菜叶，“你决定就好。”
　　她的顺从依旧完美无瑕，却像一层覆盖在深潭上的薄冰，看似平整，实则其下暗流汹涌。叶忻宸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白天林薇在校园里那般自信飞扬、接受着众人簇拥的神采，再次不受控制地撞入脑海，与眼前这个沉静得近乎死寂的身影重叠又分离，强烈的割裂感让他胸口阵阵发闷。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过身，去拿橱柜里的鸡蛋，借此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水流声、规律的切菜声和锅具碰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交错回响。叶忻宸炒菜的动作带着一种学术研究般的严谨，却掩盖不了其中的生疏。油花溅起时，他下意识地侧身挡了一下，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避免热油溅到旁边的丁佳禾。丁佳禾默默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平心而论，叶忻宸无论外貌、学识还是事业，都堪称世俗意义上的黄金单身汉。曾几何时，在同学间的笑谈中，她也曾觉得像他这样的男人遥不可及却又充满吸引力。如果……如果这一幕是发生在正常交往的恋人之间，或许也不失为一种温馨的情趣。
　　但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她狠狠掐灭。没有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扭曲的，是建立在她被剥夺一切的基础之上。眼前的片刻“温馨”，不过是海市蜃楼，是包裹着毒药的糖衣。她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锐的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她不再看叶忻宸，而是将目光投向厨房窗外的院子。寒冬让草坪失去了生机，呈现出一种枯黄萎靡的姿态，像极了她此刻内心的荒芜。
　　“好了，我们准备吃饭吧。”叶忻宸的声音将她从冰冷的思绪中拉回。两人一起将简单的三菜一汤端到餐桌上。“尝尝看，”叶忻宸给她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你现在有了身孕，看看合不合胃口。如果有孕期反应，不合胃口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丁佳禾拿起勺子，小心地喝了一口。味道比她预想的要好，咸淡适中，而且似乎刻意避开了她平时不喜欢的调料。他记得她的口味。
　　“佳禾，”叶忻宸看着她，声音低沉下去，“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做饭。”
　　丁佳禾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没有抬头。“嗯。”她应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波澜。
　　“如果你有什么想学的，或者想添置什么厨房用品，都可以告诉我。”他继续说着，像在小心翼翼地搭建一座通往她的桥梁，又像是在为那座无形的围墙开一扇透气的窗，“后院……如果你有想法，也可以画下来，我找人来做。”
　　他是在尝试给她画一个更大的、装饰得更精美的牢笼。丁佳禾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这突如其来的“宽容”，大抵是源于他白天所见所感后萌生的愧疚。他试图用这些物质和虚假的“日常”来安抚她，也试图填补他自己心里那道开始显现的裂缝。
　　她抬起眼，看向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激不起半点涟漪：“好，谢谢。”
　　她的反应太过平淡，仿佛他给予的一切都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波澜。叶忻宸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宁愿她哭闹、质问，甚至仇恨地瞪视他，也好过这样毫无生气的接受。这种接受，意味着她从未真正认同这个“以后”，她的精神内核，依然在他无法触及的远方。

　　晚餐在沉默中结束。叶忻宸起身收拾碗筷，丁佳禾也习惯性地要帮忙。
　　“我来吧。”他按住她的手，“我先扶你去二楼，好好休息一下。”
　　“我吃了很多，有点撑，”丁佳禾抬起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恳求，“能不能在客厅转转消消食？门已经锁住了，我不会出去，而且……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她示弱的样子，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叶忻宸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叶忻宸沉默地看了她几秒，似乎在进行风险评估。“那你注意客厅和餐厅之间的台阶。”他最终妥协了，比丁佳禾预想的还要容易一些。
　　丁佳禾慢慢走到客厅，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远处，那家带有儿童乐园的后院亮起了温暖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滑梯上欢快地爬上滑下。不一会儿，两个大人——想必是孩子的父母——走了出来，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秋千，最终，三人手牵着手，说笑着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屋内。那其乐融融的画面，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她的眼睛。那才是真实的、正常的、她可能永远也无法再触及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