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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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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熙,晚上你注意下监控,就这两天了,那些家伙该回来了。”
郁熙收拾着手里的家伙事儿,听到身后师傅的声音,他利落地收紧尼龙绳,将机器扛在肩膀上,“放心吧,师傅。”
广生今年五十七了,人们都叫他精神抖擞小老头,他上前本想拍拍郁熙的肩膀,但却因为身高缘故,他够不到就只好拍了下郁熙的胳膊,“你小子办事,我放心,就是你也操心操心你自己个儿的事儿,那天我跟你说的,咋样了?”
郁熙面露难色,“师傅,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想搞对象,也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结婚。”
“胡话!”广生抽出腰间的烟斗敲在郁熙脑门上,力道不大,训诫意味却很强,“人在世上,总是要有个牵挂的,你看我们拍的这些家伙,遵从自然规律,才能生生不息。”
“这世上人够多了,社会在优胜劣汰,我们也应该学会优胜劣汰,师傅,我这种人,跟谁过日子都是耽误人家,真的,别再撺掇我了。”广生又要拿烟斗打人,郁熙连忙扶住广生的手,拉着他老人家往不远处的帐篷走去,“您都一晚上没睡觉了,我替您守着,去睡吧。”
广生没做上自己心爱小徒弟的媒,有些不高兴地撅着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啊,想一出是一出,你是不是那个网上说的,独身主义还是柏拉图啊?”
“说清楚嘛,你说你这大高个,长得又好看,外面小姑娘都吃你这一套的,上次,让你开车送你二哥去领奖那天,你被拍到个侧脸,就有好多人来问我了,郁熙啊,人生头等大事,就是姻缘之事。”
“繁衍,也是人类的本能。”
郁熙:“师傅,不是所有人都要遵从本能,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当一个好大人,好父母,我清楚我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的人,所以。”
广生叹了口气,他收起烟斗,双手背后,岁月的摧残让他已经有些直不起腰,人总要承认自己会老,就算年轻时再疯狂,再张扬也终有一日会回归平静,会对年轻时嗤之以鼻的感情与事情憧憬与向往。
广生觉得郁熙太年轻了,所以才会把他自己很长的人生说得一眼就能望到头。
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这样,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路要走。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郁熙目送广生进了帐篷,他找了个地方坐着,随手掐断一根草放在嘴里嚼着,苦涩的草汁在口腔中蔓延,他很喜欢这么做,有种跟自然连接的感觉,更有种跟这些动物连接的感觉。
自从离开明安市后,他四处漂泊,走走停停,看见了许多只在电视里或者是书本上才窥见过的地方。
来到曾经儿时最向往的极冷之处,周围的人都裹紧了衣服,只有郁熙张开四肢,拥抱着从未接触的冷空气,本地人以看傻子的神情看郁熙。
郁熙自觉身体壮,只是被冷了一下,应该不会怎么样。
结果就是这么一冷,他病了半个多月,民宿老板是个热情好客的东北人,知道郁熙病了,时不时来问候,郁熙怀疑他这么热情是怕自己死在他的民宿里。
但后来病好了,老板还是来找他说话,东北人热情,喝点酒就能拜把子,郁熙被这好爽的性格所打败,最后无奈只能加入进来,东北大哥的精神世界很好懂,直白又赤诚。
郁熙听他将东北以前的故事,听脚下这片黑土地过往的模样,听以前的人如何度过现在听来都觉得神奇的年代,百花齐放,虽没有现在发达却处处透露着生机。
大哥说,现在的人变坏了,没以前好了。上个月有个游客把他的路由器给顺走了,给他气的,嗷嗷直叫,喝了三天才缓过来。
郁熙安静地听着,最后大哥睡着了,发出震天响的鼾声,即便是如此又震慑力的声音也没能完全覆盖住外面雪落的声音。
那一刻起,郁熙不由得感叹地球真是个神奇的物件,包罗万象,自成一脉。
他看窗外看得入神,一直傻狍子就这么突然的,毫无准备的撞入了他的视线中。
傻狍子有点像鹿,但只要仔细看,就能看出两者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傻狍子的眼神清澈,直勾勾地盯着屋子里的郁熙,郁熙起身走到窗边,与它隔着一扇边缘结了霜的窗遥遥对望。
郁熙:“你怎么不怕人啊?”他下意识地放缓了声音,怕吓走了窗外的小家伙。
“因为它傻,如果你这时候出去,你还能看见它把脑袋揣进雪壳子里。”
那是郁熙跟广生的第一次见面。
广生是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他拍摄过很多出圈的照片,但本人熟脸程度跟他作品的热度成反比,他不喜欢拿自己去作秀,拍摄野生动物,一是为了了解,二是为了保护,三是因为爱好。
郁熙本来是想等病好后就往西北走,他很想见见西北的沙,但却没想到自己被东北的人绊住了。
因为冷空气,所以老板。
因为老板,所以广生。
就这样,郁熙跟着广生成为了一名实习野生动物摄影师。
这项工作或者说是新爱好,极其对郁熙的胃口,也很适合郁熙的性格。
沉稳、大胆、直觉再加上足够的耐心。
他可以趴在同一地方保持二十四个小时不动,只为了拍摄野生动物在这儿行走过的影像。
影像很宝贵,它可以反映出这片地区中野生动物的很多情况,比如健康与否以及领地归属问题。
当然受伤也不是不可避免的,郁熙对于这些伤口不以为然。
因为,他是喜痛的。
痛苦能让他感到活着的感觉。
而幸福像是一颗毒药,吃下去就会毒发身亡。
“郁熙,你这想法也太极端了,幸福是毒药吗?就算是,也是彼之砒霜,吾之蜜糖。”
郁熙的二哥也是广生的徒弟,原名叫做乌尔,是个少数民族,至于少的是哪个民族,乌尔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他的长相跟汉族人有明显的区别,于是他也就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很符合自己长相的名字。
乌尔性格很是跳脱,年纪也就比郁熙大了三岁,但有时候行为做事比郁熙可幼稚多了,广生没什么因为这事儿数落乌尔,乌尔左耳进,右耳出,还能抽出空做个鬼脸逗逗郁熙。
郁熙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三年,觉得很充实。
也许有一天,分别也会降临到他们之间,但郁熙猜,那一定跟周茉的分别不一样。
不会疼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