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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父女同心,家族为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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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坊的封条被撕下,店铺重新开业,如同被扼住的咽喉重新获得了喘息之机。市面上的流言蜚语在官方“辟谣”与货物重新流通的双重作用下,渐渐平息。然而,将军府外那黑压压的禁军士兵,以及府内云卿虞被变相软禁的事实,都像一根尖锐的刺,清晰地提醒着所有人——风暴并未过去,只是暂时进入了僵持。
皇帝江绪和退了一步,但这步退得心不甘情不愿,带着刻骨的怨毒。他依然手握着他认为的“王牌”——那份伪造的“通敌”证据,以及被严密看管着的“人证”镖师刘三。他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等待云卿虞在孤立无援中自行崩溃。
但他低估了云家的决心,也低估了云卿虞在绝境中织网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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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金銮殿上的气氛比昨日更加微妙。许多官员看向云文修的目光都带着复杂的意味,有同情,有敬佩,也有忌惮。谁都看得出来,昨日皇帝在云相的“劝谏”下收回部分成命,实则是这位三朝元老及其背后家族力量的一次强硬展示。
果然,议事刚一开始,云文修便再次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如钟,再无昨日的隐忍:
“陛下!昨日有人以莫须有之罪弹劾小女,陛下明察秋毫,未偏听偏信,暂解锦瑟坊经营之困,以安民心,臣感激涕零!”他先是叩谢,将皇帝架到一个“明君”的位置上,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锐利,“然,构陷忠良,其心可诛!‘通敌叛国’四字,重于千钧,足以毁人家族,断人性命!此风若长,则朝堂人人自危,忠臣寒心,奸佞窃喜,国将不国!”
他目光如电,扫过昨日联名弹劾的张松、王焕等人,最后定格在龙椅之上的江绪和:“臣,恳请陛下!将此案交由三司公开会审,允许臣与小女当庭与所谓‘人证’、‘物证’对质!若证据确凿,臣愿与小女同罪!若证据系伪造,则请陛下严惩诬告之人,揪出幕后主使,还我云家清白,正朝堂之风!”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不再是防守,而是堂堂正正的要求反击!他要的不是皇帝的“宽宥”,而是法律的“公正”!他要将这场肮脏的构陷,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张松等人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他们没想到云文修如此强硬,竟敢要求公开对质!那些证据和人证本就经不起细究,一旦公开审理,漏洞百出,他们不仅无法扳倒云家,自己反而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云相!”张松强自镇定,出列反驳,“此案涉及军国机密,岂能公开审理?若泄露出去,被突厥探知,岂不危害边关?”
“张御史此言差矣!”云文修毫不退让,言辞犀利,“既是‘通敌’铁证,又何惧公开?莫非这‘铁证’本身,就见不得光吗?至于边关安危,北境有迟故将军坐镇,将士用命,固若金汤!倒是某些人,动辄以‘边关安危’为借口,行构陷之实,才是真正动摇军心,危害社稷!”
“你!”张松被噎得面色通红,一时语塞。
江绪和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云文修此举,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他本想将云卿虞困死府中,慢慢炮制罪名,同时在北境对迟故施加压力。可云文修却反其道而行,要求快刀斩乱麻,将事情闹大!
他绝不能同意公开审理!那无异于自扇耳光!
“云爱卿,”江绪和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朕知你心中激愤。然此案牵涉甚广,需谨慎处置。三司会审自是要的,但公开与否,还需斟酌。且那镖师刘三,乃关键人证,需严加保护,以免被灭口。此事,容后再议。”
这是明显的拖延战术。
云文修心中冷笑,却也不再紧逼,只是躬身道:“陛下圣虑周全。然,清白重于泰山,臣一日不得清白,便一日寝食难安。望陛下能体恤臣心,早日下令彻查,还天下一个公道!”
他将“天下”二字咬得极重,暗示此事已非宫闱秘闻,天下人都在看着。
江绪和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挥了挥手,不愿再多言:“朕知道了。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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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云文修并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他在宫中的值房。很快,他的长子,在翰林院任职的云箫,以及次子,虽无官职却在京城交游广阔的云蓦,便先后被“请”了过来。
值房内,门窗紧闭。
“父亲,今日朝堂之上……”云箫面带忧色,“陛下显然是想拖延。”
“他当然想拖延。”云文修冷哼一声,“他在等,等北境出事,或者等我们露出破绽。但我们不能等。”
他看向两个儿子,目光锐利:“老大,你在翰林院,清贵之地,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我要你动用一切关系,将昨日朝堂之上,张松等人如何构陷卿虞,为父如何据理力争,陛下如何被迫退让,却又拖延审理的经过,‘如实’地、‘不经意’地透露出去。尤其是要让那些御史言官中,真正耿直清流之辈知晓此事。”
云箫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这是要发动清议,利用舆论向皇帝施压。“孩儿明白。”
“老二,”云文修又看向云蓦,“你江湖路子广,三教九流的朋友多。我要你办两件事。第一,查清那个镖师刘三的底细,他有什么弱点,家人被控制在何处,想办法接触,看看能否让他反水,或者找到对方控制他家人的证据。第二,江南那边,你妹妹布局已久,如今京城形势紧张,我们需要江南的线索来破局。你亲自去一趟,协助月娘,务必找到那个失踪的账房林文渊,或者从沈三少那里打开缺口!要快!”
云蓦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摩拳擦掌:“父亲放心!京城这边,我保证把那刘三的底裤都查出来!江南那边,我也定会搅他个天翻地覆,把妹妹要的东西带回来!”
“记住,谨慎行事,安全第一。”云文修叮嘱道,“如今我们云家,已在风口浪尖,一步都错不得。”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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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内,云卿虞虽然足不能出户,但外界的消息,依旧通过一些极其隐秘的渠道,源源不断地传入她的耳中。月娘留下了几个绝对可靠的“钉子”,利用送菜、收泔水等不起眼的方式,传递着加密的信息。
她知道父亲在朝堂上的强硬,知道哥哥们已经开始行动。心中暖流涌动,却又沉甸甸的。她将整个家族都拖入了这场巨大的风险之中。
“小姐,老爷和少爷们,定能化解此次危机的。”知书见她凝眉不语,轻声安慰道。
云卿虞轻轻摇头:“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朝堂博弈和外部破局。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开始书写。写的不是密信,而是一份份看似寻常的“商业指令”。这些指令将通过特殊渠道,发送给锦瑟坊那些未被监控、或者身份极其隐蔽的管事。
指令内容包括:进一步将核心资产和流动资金,通过复杂的商业操作,向江南、蜀中甚至海外转移、隐匿;将部分工坊和匠人,分散迁移到更隐蔽的乡间;启动几条备用的、极其隐秘的通讯线路,确保与北境及江南的联系不会完全中断。
她在为自己,也为迟故,准备一条甚至多条退路。如果朝堂之争最终失败,如果皇帝不顾一切地举起屠刀,他们必须有能力活下去,有能力卷土重来。
写完指令,她用特殊的药水处理过,字迹消失,纸张看起来与寻常白纸无异。她将纸张交给影,由他想办法送出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被高墙切割开的一方天空。自由被禁锢,但她的思维和意志,永远无法被禁锢。
“知书,取我的琵琶来。”
片刻后,清越而带着一丝孤峭的琵琶声,在寂静的将军府内响起。曲调不再是悲凉凄婉的《戍边吟》,而是一首充满韧性与力量的古曲《广陵散》。琴音铮铮,如同金戈交鸣,又似松涛阵阵,传递着弹奏者不屈的意志与冷静的锋芒。
府外围困的士兵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琴声,都不由得怔了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那琴声并不激昂,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穿透高墙,回荡在沉闷的空气里,像是在宣告——困守,不等于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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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处,江绪和自然也收到了云文修在朝堂上强硬要求公开审理,以及云家兄弟开始暗中活动的消息。他甚至隐约听到了从那被围困的将军府中传出的、若有若无的琵琶声。
他摔碎了手边一个珍贵的玉镇纸,胸膛剧烈起伏。
“好一个云家!好一个云卿虞!”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杀意,“真当朕不敢动你们吗?!”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低吼:“传信给北境我们的人!想办法,给朕找点麻烦!要么让迟故打败仗,要么……让他永远留在北境!朕倒要看看,没了迟故,她云卿虞和云家,还能硬气到几时!”
一道更加恶毒的命令,伴随着北境的寒风,悄然送出。
父女同心,家族为盾,对抗着来自皇权的倾轧。而远在北境的刀锋,与深宫帝王的毒计,正在缓缓合拢。京城的僵局,需要一场来自外部的猛烈冲击,才能彻底打破。所有人都在这场风暴中,等待着下一个转折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