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红尘弈》云间捡星

28、通敌构陷，雷霆一击

　　黎明前的京城，被一层湿冷的薄雾笼罩，万籁俱寂，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等待着吞噬一切的曙光。然而，在这片寂静之下，无数暗流早已奔腾涌动。

　　云卿虞几乎一夜未眠。她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的不是账本，也不是密信，而是一张空白的宣纸。她的指尖沾着微凉的墨汁，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今日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以及对应的每一种反击。这不是棋局，却比任何棋局都更凶险，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小姐，”知书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手中捧着一套素净的月白襦裙，“时辰不早了，更衣吧。”

　　云卿虞看了一眼那套衣服，点了点头。今日，她不需要盛装华服来彰显什么，这份素净，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态度。

　　她刚换好衣裳，月娘便如同融入晨雾的影子般闪了进来，语速极快却清晰：“小姐，消息已经全部放出去了。各大商户均已响应，从今日清晨开始，对名单上的府邸实施‘断供’。市井间的流言也已经发酵，不少商贾开始恐慌性囤积货物，米价已有小幅波动。”

　　“好。”云卿虞只回了一个字，目光投向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宫里，也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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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金銮殿。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绷。高踞龙椅之上的江绪和，面色平静，眼神却如同古井深潭，让人望而生畏。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站在文官队列前列的云文修，后者眼观鼻，鼻观心，神态自若。

　　冗长的日常议事终于接近尾声，就在司礼太监准备宣布退朝之时，御史台队列中，一位面容瘦削、眼神锐利的官员猛地跨出一步，手持玉笏，高声喝道：

　　“陛下！臣，御史张松，有本启奏！弹劾镇北将军迟故之妻云氏，勾结突厥，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恳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通敌叛国”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金銮殿上炸响。百官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有人震惊，有人怀疑，也有人目光闪烁，似乎早已知情。

　　云文修猛地抬起头，看向张松，眼中怒火燃烧，但他记着女儿的叮嘱，强忍着没有立即出声驳斥。

　　江绪和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意外”，沉声道：“张爱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通敌叛国，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若无确凿证据，便是诬告朝廷命妇，其罪非小！”

　　“臣深知其中利害，若无铁证，绝不敢妄言！”张松似乎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双手高举过头顶，“此乃臣与王焕、李默等几位御史联名弹劾之奏章，内附详细罪证！其一，云氏名下锦瑟坊，近一年来与数名突厥商人有巨额银钱往来，账目在此，请陛下御览！”

　　一名内侍快步上前，接过奏章，呈送御前。

　　张松继续慷慨陈词：“其二，臣等已寻得曾为锦瑟坊运送货物至关外的镖师刘三，他可作证，云氏曾多次命其利用商队，夹带朝廷明令禁止流出之精铁、盐引，甚至……甚至还有我北境部分关隘的布防草图副本！”

　　这话更是引得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布防图！这已不仅仅是经济往来，而是直接威胁到了国家安全！

　　“其三！”张松的声音愈发高昂，带着一种“正义在手”的激愤，“云氏此前于慈恩寺聚集军眷，表面是为祈福，实则是借机笼络军心，散布流言，其心可诛！综合以上，云氏通敌叛国之行径，昭然若揭！其夫迟故手握重兵，驻守北境，若夫妻二人里应外合，我宣德北境防线危矣！社稷危矣！恳请陛下，立即下旨，将云氏缉拿下狱，严加审讯，并彻查迟故是否参与其中！”

　　一番话，掷地有声，逻辑缜密，仿佛已将云卿虞的“罪行”钉死。几名与他联名的御史也纷纷出列，附和其言。

　　龙椅上，江绪和翻看着那份“罪证”，脸色越来越沉，最终，他猛地将奏章合上，重重拍在龙案之上！
　　“砰”的一声巨响，让整个金銮殿瞬间安静下来。

　　“云文修！”江绪和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一直沉默的云相，“对此，你有何话说？！”

　　云文修深吸一口气，稳步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沉稳：“陛下！臣，对此等无稽之谈，只有四字回应：纯属诬陷！”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张松等人，带着凛然正气：“小女云卿虞，自幼秉承家训，知书达理，忠君爱国。锦瑟坊所有经营，皆在户部备案，依法纳税，每一文钱来得清清楚楚！与突厥商人往来，乃是正常的西域香料、皮毛贸易，何来‘巨额’、‘异常’之说？至于所谓夹带违禁品、布防图，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镖师的一面之词，几份来历不明的账目，便可定一位朝廷命妇通敌之罪？若国法如此儿戏，岂不令天下忠臣寒心？！”

　　他转而面向江绪和，深深一拜：“陛下！此分明是有人见迟故将军在北境屡立战功，心生忌惮，故而构陷其妻，欲断其臂膀，毁其声誉！其目的，乃是为了动摇北境军心，毁我宣德长城！请陛下明察，切勿中了小人奸计！”

　　“云相！”张松厉声反驳，“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那镖师刘三此刻就在殿外，可随时传召对质！那些账目，经户部精通算学之吏核对，绝无虚假！难道我等御史，以及户部同僚，皆是在诬陷不成？！”

　　“是否是诬陷，陛下自有圣断！”云文修毫不退让，“但老夫今日在此，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小女绝无通敌之行！云家满门忠烈，亦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若陛下因这几份来路不明的‘证据’便要治罪，老夫恳请，将我一并下狱审讯！”

　　这是要以自身为质，逼皇帝表态！

　　江绪和脸色铁青。云文修的强硬出乎他的意料。他本想借着朝堂压力，顺势下令拿人，没想到云文修竟如此决绝。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朝堂之上议论纷纷之际，江绪和眼中寒光一闪，似是下定了决心。他不能容许云文修如此挑战他的权威。

　　“够了！”他冷喝一声，打断了双方的争执，“通敌叛国，非同小可！既然有举报，有证据，便不可不查！”

　　他目光冰冷地看向云文修：“云爱卿，朕知你爱女心切，但国法如山，不容私情。为确保查明真相，也为了避嫌……”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朕旨意！即刻起，查封锦瑟坊及名下所有产业，冻结其一切账目资金，交由三司会同审查！镇北将军府即行围困，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迟夫人云氏，暂禁于府中，不得与外界交通，听候审查结果！”

　　“陛下！”云文修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与悲愤。这看似是“审查”，实则是雷霆般的打击！查封锦瑟坊，等于断了云卿虞的经济命脉和情报来源；围困将军府，等同于软禁！

　　“朕意已决！”江绪和拂袖而起，不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退朝！”

　　圣旨如同疾风骤雨，迅速传遍京城。

　　一队队盔明甲亮的禁军士兵，在无数百姓惊愕的目光中，粗暴地查封了曾经门庭若市的锦瑟坊总店与各处主要分号，贴上了冰冷的封条。账房内的账簿、银库的存银，被一一登记造册，运走。

　　与此同时，将军府被更多的士兵团团围住，刀剑出鞘，弩箭上弦，气氛肃杀，连一只鸟儿都难以飞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入府中，下人们面露惊恐，惶惶不安。

　　知书快步走进书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姐，府外……府外被禁军围住了！锦瑟坊……也被查封了！”

　　云卿虞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影影绰绰的士兵身影，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心驚。她早已料到了这一刻。

　　风暴，终于以最猛烈的方式，降临了。

　　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惊慌的知书和侍立在一旁、面色凝重的影。

　　“传我的话下去，”她的声音清晰而镇定，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府中所有人，各安其位，不得慌乱，不得与府外军士发生任何冲突。”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把她平日用来修剪花枝的银剪，咔嚓一声，剪断了案头一盏灯烛过长的灯芯。

　　火光跳跃了一下，变得更加明亮。

　　“告诉他们，”她抬起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烛火，冷冽而坚定，“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