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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里红妆,智破杀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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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三年,腊月初六,宜嫁娶。
天还未亮,锦绣阁内已是灯火通明。云卿虞端坐镜前,望着镜中盛装的自己。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鸾凤和鸣图案,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皇家赐婚的尊荣与沉重。
“小姐今日真美。”知书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凤冠,声音里带着哽咽。
云卿虞轻轻握住她的手:“傻丫头,这是喜事。”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妆台上那柄镶嵌着蓝宝石的匕首——那是迟故所赠,今日被她特意带在身边。这场大婚,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太平。
辰时正,吉时已到。
鞭炮声震天响起,在喧天的喜乐声中,云卿虞由大哥云箫背着出了闺阁。透过盖头的缝隙,她看见父亲紧抿的唇线,母亲微红的眼眶,还有三个哥哥凝重的神色。
“小妹,”云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难得的严肃,“若是受了委屈,随时回家。”
云卿虞轻轻点头,心中暖意与酸楚交织。
花轿起驾,十里红妆。从云府到迟府的路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禁军沿途护卫,场面盛大得令人窒息。
云卿虞端坐轿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匕首。就在花轿行至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保护花轿!”
陆青锋的厉喝声与兵刃相交的铿锵声同时响起。云卿虞心头一紧,却没有慌乱。她悄悄掀开轿帘一角,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数十名黑衣人从街边屋顶跃下,与迎亲队伍战作一团。尽管禁军早有准备,但这些黑衣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显然不是普通刺客。
就在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射花轿的瞬间,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过。迟故一身大红喜服,手持银枪稳稳立于轿前,枪尖轻挑,那支淬毒的箭矢便断成两截落在地上。
“一个不留!”
他的声音冷冽如冰,身形却快如鬼魅。银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所到之处血花飞溅,不过片刻工夫,黑衣人已尽数倒地。
迟故走到轿前,声音依旧平稳:“受惊了?”
云卿虞轻轻摇头,目光扫过街边一处阁楼:“将军无恙便好。方才东南方向那扇窗后,似乎有人窥视。”
迟故眸光微动,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替她整理好轿帘:“继续前行。”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云卿虞心头一动。他竟如此信任她的判断。
花轿再次起行,只是这次的喜乐声中,隐隐带着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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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府门前张灯结彩,宾客云集。当花轿抵达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迎亲队伍身上的血迹。
迟故翻身下马,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路上遇到几只不长眼的老鼠,已经清理干净了。”
他走到轿前,伸手扶云卿虞下轿。隔着盖头,她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与薄茧。
“别怕。”他低声道,牵着她迈过火盆。
喜堂内,皇帝江绪和竟亲自驾临,坐在主位上笑容温和:“方才听说路上不太平,可吓着新娘子了?”
云卿虞垂首行礼,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惊魂未定:“托皇上洪福,臣女无恙。只是...那些刺客似乎对京城街道极为熟悉...”
这话说得含蓄,却足以让有心人深思。江绪和眸光微闪,笑着转移了话题。
婚礼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三拜之礼后,云卿虞被送入洞房,迟故则留在前厅招待宾客。
新房内红烛高燃,布置得喜庆非常。云卿虞端坐床沿,仔细回想着今日的每一个细节。那些刺客训练有素,分明是军中做派...
不过半个时辰,知画就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低语:“小姐,安王带着侍卫闯进来了,说要搜查刺客同党!”
云卿虞眸光一冷。果然来了。
她从容起身:“替我更衣。”
换下一身繁复的嫁衣,穿上轻便的常服,云卿虞缓步走出新房。前厅内,安王正带着数十名侍卫与迟故对峙。
“王爷要搜府,妾身不敢阻拦。”云卿虞声音清亮,“只是今日是妾身与将军大婚之日,王爷这般兴师动众,不知是奉了谁的命令?”
安王脸色铁青:“本王奉的是皇上口谕!”
“口谕?”云卿虞转向江绪和,语气恭敬却带着锋芒,“皇上,妾身敢问,您可曾下过这样的口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绪和身上。他端着酒杯,神色莫测,半晌才缓缓道:“安王也是关心则乱。今日是迟爱卿大喜之日,搜查之事,容后再议吧。”
一场风波,看似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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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宾客陆续散去。当迟故终于推开新房的门时,已是子夜时分。
红烛高燃,映得满室生辉。云卿虞已经取下了沉重的凤冠,青丝如瀑般垂在肩头,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迟故在她身旁坐下,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红烛噼啪作响,在墙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今日...多谢你。”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
云卿虞抬眼看他,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跳跃:“将军何必言谢,如今我们已是夫妻。”
“迟故。”他纠正道,伸手轻轻取下她发间最后一支珠钗,“叫我迟故。”
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耳垂,云卿虞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从耳际蔓延开来。她垂下眼帘,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
“累了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难得的温和,“这一整日,难为你了。”
他起身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交接酒杯时,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覆上她的手背,温热透过肌肤传来。
“今日那些刺客...”云卿虞轻声问。
“是安王的人。”迟故饮尽杯中酒,眸光转冷,“他倒是迫不及待。”
“安王与禁军副统领赵莽是表亲。”云卿虞若有所思,“那些刺客对京城街道如此熟悉,怕是...”
她的话未说完,但迟故已经明白。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判断。
“不过这些都不急。”迟故忽然凑近,伸手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今夜...只谈风月。”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云卿虞屏住了呼吸。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酒香。
“三年前在御花园,”他低声道,“你为那个小太监包扎时,我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心善的姑娘。”
云卿虞惊讶地抬眼:“你记得...”
“记得。”他唇角微扬,“你当时穿着浅绿色的衣裙,发间簪着一朵玉兰花。阳光照在你身上...”
他的话被窗外一声极轻微的响动打断。
迟故眸光一凛,猛地将她护在身后。几乎同时,数支淬毒的短箭破窗而入,钉在床柱上。
“待在这里别动。”迟故拔出长剑,闪身而出。
院中顿时响起厮杀声。云卿虞握紧匕首,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突然,一道黑影从屋顶跃下,直扑她而来。
云卿虞迅速闪到屏风后,冷静地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就在黑衣人四处搜寻时,她故意碰倒了一个花瓶。
“在这里!”黑衣人闻声而来。
就在他靠近屏风的瞬间,云卿虞猛地将手中的香炉掷出,香灰迷了对方的眼睛。同时她快速退到门边,正要呼救,却见银光一闪——
迟故的长剑已经贯穿了黑衣人的胸膛。
“你没事吧?”他急切地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
云卿虞摇头,指着黑衣人腰间的令牌:“禁军的标识。”
迟故眼神骤冷:“赵莽...”
当夜,迟府共擒杀刺客二十七人,其中大半身上都有禁军的印记。
“明日早朝,该做个了断了。”迟故看着满地的尸首,声音冰冷。
他转身,看向站在廊下的云卿虞。月光洒在她身上,大红嫁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怕吗?”他走到她面前,轻声问。
云卿虞摇头,反而向前一步,伸手替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有将军在,妾身不怕。”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迟故微微一怔。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摩挲:
“从今往后,我定护你周全。”
红烛依旧在燃烧,烛泪点点,如同泣血。这一夜,红妆十里,智破杀局。而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在新房的烛光下,两人的影子渐渐靠近。窗外,一轮残月高悬,见证着这场始于阴谋,却悄然滋生出真心的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