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归途之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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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混合着撕裂维度的刺耳尖啸，在 Earth-12 蝙蝠洞冰冷的主控大厅内骤然炸响。残余的金色神速力电弧与不稳定的绿色牵引能量剧烈冲突、炸裂，形成短暂的电风暴，震得周围几个悬浮操作界面剧烈晃动，屏幕雪花频闪。
格温·普尔的身影被粗暴地从一道急速收缩消失的绿色漩涡中“吐”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金属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她一动不动地趴伏着，身体蜷缩得像一只受伤的幼兽，剧烈的咳嗽和干呕声从喉咙深处挤出，仿佛要将肺叶和那段过于沉重的记忆一同咳出来。她周身笼罩着一层尚未散尽的、来自另一个宇宙崩塌时的细微灰烬，散发出一种冰冷、死寂、如同恒星湮灭后的虚无气息。
蝙蝠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大型计算机组低沉的嗡鸣和她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声。
两道身影几乎在她落地的瞬间就猛地从不同的方向冲了过来。
泰瑞·麦金尼斯，身着半解的战甲，脸上还带着训练后的汗渍和来不及掩饰的惊恐与后怕，他第一个冲到格温身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扶她，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颤抖的肩膀时猛地顿住，仿佛怕自己的触碰会惊碎一件濒临破裂的琉璃器皿。
“格温……？”他的声音紧绷得几乎变调，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担忧。
另一边，轮椅的金属轮毂碾压地面，发出沉稳而急促的声响。老年布鲁斯·韦恩操控着轮椅快速靠近，他那张饱经风霜、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眉头紧紧锁死，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地审视着格温全身——没有明显致命外伤，但那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创伤和某种被彻底掏空般的虚无感，让他瞬间判断出她经历的绝不仅仅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格温那只死死攥紧、抵在胸口、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甚至微微痉挛的右手上。
格温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到来和问话。
她的整个世界，仿佛还停留在那最后一刻——托马斯·韦恩那双逐渐失去焦距、却带着奇异释然的蓝色眼睛；他那只冰冷、沉重、最终无力垂落的手；以及眼前那片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绝对地归于虚无的宇宙景象……
“托马斯……”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气音从她唇间溢出，带着无法形容的哭腔和茫然。
泰瑞和布鲁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布鲁斯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阻止了泰瑞再次试图开口或触碰的举动。他们只是沉默地、警惕地守在她身边，如同两尊守护着刚刚从最深地狱爬回的伤员的沉默雕像。
这种充满压迫感的、却又带着无声关怀的沉默，持续了漫长的一分钟。
终于，格温的咳嗽渐渐平息，身体的剧烈颤抖也稍微缓和，但她依旧没有抬头，没有松开紧攥的右手，仿佛那只手里握着的是她与那个已逝宇宙最后的、唯一的联结。
泰瑞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轻声开口，语气放缓许多：“格温……你安全了。”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关。
格温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极其缓慢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生锈般艰难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布满干涸的泪痕和灰烬，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所有的光和精神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两个盛满了未散惊恐和巨大悲怆的窟窿。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地在泰瑞和布鲁斯脸上茫然地扫过，仿佛不认识他们，或者无法理解“安全”这个词的含义。
“……安全？”她重复道，声音沙哑飘忽，带着极度透支后的虚脱和深深讽刺，“……哪里……安全了？”
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布鲁斯·韦恩的脸上。
当她的视线聚焦在那张与托马斯·韦恩有着惊人相似的五官轮廓，却透着截然不同的、历经岁月沉淀的冷静与内敛气质的脸上时，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
一种极其复杂的、汹涌的情感瞬间冲垮了她脸上的麻木——巨大的悲伤、无法言说的愧疚、一丝近乎荒谬的熟悉感，以及一种尖锐的、仿佛直视太阳般的刺痛感 ！
她猛地低下头，无法再直视布鲁斯的脸，肩膀再次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对……对不起……布鲁斯……”她语无伦次地哽咽道，“我……我没能……我没能把他带回来……我……我甚至没能……”
她的话语破碎不堪，被汹涌的泪水淹没。
布鲁斯·韦恩的嘴唇抿成一条更紧的直线，但他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没有追问“他”是谁，也没有安慰说“这不是你的错”。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情绪最汹涌的浪头过去。
就在这时，冰冷、精准、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蝙蝠洞内响起，打破沉重寂静：“扫描完成。目标生命体征：稳定。外部创伤：轻微。检测到异常高维能量辐射残留，等级：Delta。检测到严重神经应激反应与心理创伤指数。建议：立即执行三级心理创伤干预协议。医疗无人机已就位。”
声音来自无处不在的蝙蝠洞主控系统本身。与此同时，一台造型流线、泛金属冷光的医疗无人机悄无声息滑行至格温附近，机械臂上淡蓝色消毒光晕和装载镇静剂的注射器准备就绪，高效、精准，却缺乏人性温度。
这突如其来过于理性的介入，与格温内心翻江倒海的情感风暴形成尖锐对比。
格温被这声音惊得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更加蜷缩起身体，仿佛那冰冷的电子音是另一种形式的追捕与威胁。
泰瑞·麦金尼斯立刻皱紧了眉头，他显然对这缺乏共情的处理方式感到不适，他迅速而隐蔽地朝主控台的方向做了一个 “暂停”的手势，然后抢先一步挡在了医疗无人机和格温之间。
“兄弟眼， ”布鲁斯·韦恩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协议暂缓。保持监测。 ”
“指令确认。协议暂缓。持续监测中。 ”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回应，随后沉寂下去，医疗无人机同步静立。
泰瑞松了一口气，他蹲下身，没有使用任何医疗设备，而是从旁边徒手拿过一瓶水和一条干净的温毛巾，小心翼翼地递到格温面前。
“喝点水吧，”他的声音放缓了许多，带着真诚的担忧，“慢慢来……不急。”
格温的目光在泰瑞脸上和那静立的医疗无人机之间惊恐地游移了片刻，才极其缓慢地、带着迟疑地接过水瓶，小口地啜饮起来。冰凉的水流过喉咙，稍稍安抚了她身体的颤抖。
布鲁斯·韦恩操控轮椅更近了一些，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格温那只紧握的右手。
“普尔。 ”他用了她的姓氏，一种保持距离却表示严肃尊重的称呼，“你带回了他想说的话。 ”
语气是陈述句，非疑问句。他似乎早知晓部分真相，大概通过蝙蝠信标。
格温的眼泪再次决堤。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松开了那只一直死死攥紧的右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边缘被烈焰灼烧得微微卷曲、表面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渍的牛皮纸信封。
信封没有任何署名，但那种古朴的质地和上面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另一个宇宙的时空波动，让布鲁斯的目光瞬间凝固。
以及……一枚小巧、古朴、却带着裂痕的韦恩家族徽章戒指。那是托马斯·韦恩从不离身的东西。
格温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稀世珍宝般，将这两样东西捧到布鲁斯·韦恩面前。她的手臂颤抖得厉害。
“他……他让我……交给你的……”她哽咽着，几乎无法成言，“他说……‘告诉布鲁斯……’……但他……他没说完……”
布鲁斯·韦恩没有立刻去接。他只是深深地、久久地凝视着那枚染血的信封和家族戒指，仿佛要通过它们，看穿时空，看到那个与他命运迥异、却流着相同血液的父亲最后的身影。
蝙蝠洞内安静得可怕，只有机器运转的低鸣和格温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布鲁斯才极其缓慢地伸出手。他的手指稳定得惊人，但仔细看，能发现其指尖有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颤。他轻轻地、郑重地从格温掌心取走了那两样承载着一个宇宙重量的遗物。
然而，当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戒指时，动作却顿住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带着裂痕、象征着韦恩家族传承的戒指上，然后又抬起，深深地看了格温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沉重哀悼，有一丝决断，还有一种近乎托付的深意。
在格温和一旁紧张注视的泰瑞都未及反应时，布鲁斯用那根取信的手指，极其轻微却坚定地，将格温摊开的掌心，连同那枚戒指，轻轻推回了她的胸前。
“这枚戒指，”布鲁斯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他通过你，交给了值得托付的人。”
格温猛地一震，瞳孔因震惊而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推回自己胸前的戒指，又看向布鲁斯。“不……这……这是他的……这是韦恩家的……我不能……”她语无伦次，泪水涌得更凶。
“他选择了你，普尔。”布鲁斯打断她，语气平静却蕴含力量，“在那最后的时刻，他将这枚从不离身的戒指交给了你。这不是遗物，是见证。也是责任。”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一切，“你承载了一段不该被遗忘的历史。这枚戒指，会提醒你，也提醒我们，所发生的一切。”
格温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那枚小小的戒指此刻仿佛有千钧重。她看着布鲁斯深邃的眼睛，又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带着另一个父亲体温和决绝的戒指，一种混合着巨大惶恐、莫名感动和沉重责任感的情绪淹没了她。
布鲁斯不再多言，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那封信上。他紧握着信封，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泰瑞，”他转向年轻蝙蝠侠，声音恢复绝对冷静，“带她去休息室。准备营养剂。”
“是！”泰瑞立刻上前，这次他毫不犹豫地、小心翼翼地扶起格温。格温几乎没有力气站立，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了泰瑞身上，眼神依旧空洞而涣散。
“是！”泰瑞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扶起格温。格温几乎无力站立，全身重量靠在泰瑞身上，左手仍紧紧攥着那枚戒指，眼神空洞中多了一丝茫然的沉重。
泰瑞半扶半抱她，缓慢向生活区走去。他感到她的身体冰冷轻盈，如被抽空灵魂，却又因那枚戒指似乎有了新的锚点。
布鲁斯·韦恩独自一人留在主控大厅，轮椅背对着格温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封信，只是久久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前方巨大的主屏幕，屏幕上残留的、来自闪点宇宙的最后能量信号，正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归于永恒的直线。
他紧握着遗物的手，缓缓抬起，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形成了一个极其孤独的、沉重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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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内，灯光被泰瑞手动调至柔和的暖黄色，屏蔽了所有不必要的自动化系统。
格温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但依旧冷得微微发抖，泰瑞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加了蜂蜜的牛奶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能安慰人的东西了。
格温机械地接过，小口地、麻木地喝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泰瑞沉默地坐在她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格温——那个总是叽叽喳喳、活力无限、甚至有些烦人的“麻烦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仿佛被一场暴风雨彻底摧毁了内心花园的、沉默的幸存者。
这种沉默的陪伴，在此刻，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过了很久，格温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目光缓缓聚焦，落在了自己左手腕上。
那枚屏幕彻底碎裂、侧面带着她亲手砸出的裂痕、内部元件可能已严重损坏的蝙蝠信标，依旧静静地戴在那里。
她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强烈的、混合着恐惧、厌恶和悲伤的情绪。她猛地伸出手，用力地、几乎是粗暴地想要将它扯下来！
“别！ ”泰瑞下意识地轻轻按住她的手，声音温和却坚定，“等等……布鲁斯说……它内部的日志记录器……可能……可能记录了最后的数据……很重要……”
格温的动作僵住了。她看着那枚信标，又看看戒指。
“……它……记录了最后的数据……”她喃喃道，“……紫色的东西……金色的闪电……他试过阻止……但失败了……”
她的眼泪再次无声地滑落，滴落在毯子上。
“我们都失败了……”
泰瑞沉默地听着，他无法完全理解她话中所有的含义，但他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浸透的巨大无力感和创伤。他轻轻拍了拍她依旧冰冷的手背，这是一个笨拙却真诚的安慰动作。
“你回来了。”泰瑞看着她，极其认真地说，“你活下来了。这……这本身就需要……巨大的勇气。”
格温缓缓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泰瑞那双写满了担忧和真诚的蓝色眼睛。这双眼睛，与她记忆中另一双逐渐黯淡的、写满疲惫与遗憾的蓝色眼睛……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忽然非常、非常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是勇气……”声音轻如耳语，“是债……和……见证。”
“是我……永远无法偿还的债。”
她将戒指紧紧握在手心，头深深埋进膝盖。只留下一个充满了无尽悲伤和孤独的背影给泰瑞。
泰瑞·麦金尼斯无言以对，他只是默默地、更紧地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继续安静地陪着她，守着她，在这片战后废墟般的寂静里。
而在蝙蝠洞的深处，布鲁斯·韦恩独自一人，终于拆开了那封染血的信。信纸粗糙而厚重，上面的字迹凌厉而急促，仿佛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字里行间，偶尔有被某种液体晕染开的模糊痕迹。
信的内容并不长。
但布鲁斯·韦恩，这位永远冷静、永远自控的黑暗骑士，在反复阅读那寥寥数语的过程中，他的肩膀，极其轻微地，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他抬起手，用手指用力地、反复地按压着自己的眉心，仿佛在抵御某种汹涌而来的、足以摧毁他钢铁意志的情感海啸。
最终，他将信纸缓缓折好，连同那枚戒指，紧紧地、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整个蝙蝠洞，都沉浸在一片无声的、沉重的哀悼之中，为了一个从未真正存在过、却又无比真实地活过、爱过、战斗过、并最终逝去的父亲。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归途之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