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但已婚有狗》别吐毛球

44、巧合

　　江浸月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却在楼下的垃圾桶旁，发现了一个崭新的快递纸箱。箱子已经被拆开，但上面的快递单没有撕干净。
　　江浸月走过去，蹲下身。那张快递单上，收件人姓名正是资料里孙姨儿子的名字，地址也确实是三楼西户。而寄件方，则是一家名为“蓝鲸资本”的公司。
　　蓝鲸资本……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回到车里，方志诚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见他回来，便坐直了身体。
　　“方师傅，你知道‘蓝鲸资本’吗？”江浸月关上车门，将那瓶水放在一边。
　　方志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知道。是一家风投公司，规模不小。怎么了，小江先生？”
　　“没什么，随便问问。”江浸月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他拿出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蓝鲸资本”和“P2P”两个关键词。
　　屏幕上很快跳出了几条新闻。其中一条发布于一个多月前的财经新闻标题，瞬间抓住了他的眼球——《行业震荡！蓝鲸资本宣布收购暴雷P2P平台“诚心宝”部分资产，并对部分投资者进行补偿》。
　　新闻内容很长，充斥着各种金融术语，但信息很明确：“诚心宝”就是那个让孙姨儿子血本无归的平台，而蓝鲸资本在它暴雷后，不知出于何种商业考量，接手了烂摊子，并对一部分符合条件的投资者进行了出资额的补偿。
　　江浸月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一切都说得通了。
　　孙姨的儿子并不是赌运亨通，也不是中了彩票，而是在山穷水尽之际，遇上了一场商业救援。他拿回了自己被骗走的投资款，还清了债务，生活才得以重回正轨。
　　这太奇怪了……
　　江浸月翻出了陈舟的号码，编辑了一条消息：【你好，我是江浸月。帮我查一下，蓝鲸资本对P2P平台“诚心宝”的资产收购及投资者补偿案。】
　　车子驶入裴宅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舟的回复，快得惊人。不是短信，而是一封邮件。
　　江浸月点开，附件里是一份简报。
　　简报写得非常清晰：蓝鲸资本此次出手，是裴照珩在受伤前一个月亲自签批的。起因是裴氏下属的一家合作企业，其核心技术团队的多名工程师都因投资“诚心宝”而陷入财务困境，严重影响了工作状态和一个重要项目的进度。为了稳定团队，避免项目延期造成更大损失，裴照珩决定由蓝鲸资本出面，以“部分资产收购”的名义，对包括那些工程师在内的一批“受害较深且有挽救价值”的投资者进行定点补偿。
　　而孙姨的儿子，纯粹是……运气好。他恰好在蓝鲸资本划定的补偿圈内，于是，他就成了那个被馅饼砸中的幸运儿。
　　整件事是一场纯粹的、冷冰冰的、以止损为目的的商业行为，却幸运的辐射到了孙姨。
　　“小江先生，到了。”方志诚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江浸月下了车，对司机道了声谢。他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感觉一阵疲惫。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下意识走进了裴照珩的书房。书房里很整洁，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木质香气和书卷味。
　　他坐在裴照珩的椅子上，椅子微微下陷，仿佛还带着那个人的温度和重量。
　　三天了。
　　他回来三天了，查了三个人，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线索全部中断，内鬼就像一个幽灵，藏在房子的某个角落里，他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到。
　　他无意识地转动着椅子，目光在书架上逡巡，那些厚重的、装帧精美的书籍此刻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书桌一角。
　　那里放着几种花花绿绿的药品，里面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标签上印着“复合维生素B”引起了江浸月的注意力。
　　很普通的一瓶保健品。
　　江浸月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了那瓶药。瓶子有些分量，他晃了晃，能听到里面药片碰撞的轻微声响。他拧开瓶盖，一股有点像谷物和酵母混合的气味飘了出来。
　　他把药片倒在手心，数了数。瓶子里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量。
　　这没什么奇怪的。按时服用保健品的人，药瓶里剩一半药片很正常。
　　可是……
　　江浸月的脑子里有根弦被拨动了。
　　他将药片倒回瓶中，盖好盖子，将那些药物都揣上，走出了书房。
　　楼下客厅里，陈伯正指挥着佣人更换花瓶里的鲜花。看到江浸月下来，他停下手里的事，迎了过来。
　　“小江先生，有什么吩咐？”
　　江浸月将手里的药瓶递给他：“陈伯，麻烦你，把这些拿去化验一下，所有成分，越详细越好。”
　　陈伯接过药品，看了一眼，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是，小江先生。不过，结果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来。”
　　“没关系。”江浸月说。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他还是忍不住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裴照珩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喂？”裴照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是我。”江浸月说，他走到床边坐下，背靠着柔软的床头，“你……在干什么？”
　　“在看一份无聊的财务报表。”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医院的WiFi信号差得像是在用拨号上网，加载一张图表需要一个世纪。”
　　江浸月想象出他皱着眉抱怨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病人就该好好休息，不要工作。”
　　“医生也这么说。”裴照珩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但他说完就递给我一张五位数的账单，我觉得我最好还是工作一下。”
　　这句冷笑话让江浸月低声笑了出来。挫败和烦躁的情绪，好像被这几句没什么营养的对话冲淡了不少。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询问：“对了，我今天在你书房看到一些药，你平时……还吃保健品吗？”
　　“保健品？”裴照珩的语气有些疑惑，“我书房里有这个？”
　　江浸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不知道？
　　“放在你桌子左手边。”他补充道。
　　“……没什么印象。”裴照珩的声音很疑惑，“不过，如果是日常要吃的药，张姨应该会给我配好到分药盒里。”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那些药有问题？”
　　“不知道，我已经让陈伯拿去化验了。”江浸月说，“可能……只是谁放错地方了吧。”他不想在结果出来前，让裴照珩跟着担心。
　　“嗯。”裴照珩应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他很聪明，知道江浸月不想继续说下去。他换了个话题，声音放得很轻，“今天……查得怎么样？”
　　“没什么进展。”江浸月的声音低了下去，“所有线索都断了，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没有。”裴照珩立刻紧张起来“你才回来几天？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他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浸月，这不是考试，没有标准答案，也没有时间限制。你只要……保护好自己，慢慢来，好吗？”
　　江浸月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明天……还过来吗？”裴照珩又问。
　　“去。”江浸月几乎没有犹豫地回答，“给你带点好东西。”
　　“好。”电话那头的声音染上了明显的笑意。
　　挂了电话，江浸月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挫败感还在，但江浸月不觉得难过了。
　　第二天，江浸月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才早上七点。
　　“谁啊？”
　　“小江先生，是我，”门外传来管家沉稳但略带急切的声音。
　　江浸月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掀开被子下床，跑去开门。
　　陈伯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中式立领衫，但他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却有几分凌乱，神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手里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温度的报告。
　　“结果出来了？”江浸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出来了。”陈伯将报告递给他，同时递过来的，还有一个密封的透明物证袋，袋子里装着几根黑色的长发。
　　江浸月接过报告，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的专业术语。在成分列表的最后，他看到了他最想知道、也最害怕看到的结果。
　　报告显示，那些维生素药片中，除了正常的维生素成分外，还检测出了微量的、经过特殊处理的华法林钠。
　　是抗凝血药物。
　　和裴照珩血液里检测出的是同一种成分。
　　“这些头发是……”他抬起头，看向陈伯。
　　“是昨天从吴小姐身上收集到的。”陈伯压低了声音，“我已经让医院的朋友帮忙做了加急的毛发毒物检测。报告显示，这些头发的主人，在过去三个月内，有长期、小剂量摄入同种抗凝血药物的痕迹。”
　　谜底，昭然若揭。
　　吴静。
　　内鬼就是她。
　　她不仅给裴照珩投毒，她自己也在服用同一种药物。
　　为什么？
　　江浸月脑中一片混乱。这是什么操作？为了在事发后检测时，撇清自己的嫌疑？制造一种“我也是受害者”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