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课程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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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布卢维城堡发放仆人薪资的日子，从赫伯特管家那里领取了二十尼郎后，梅诺特意向克劳狄娅请了半天假。
每月神主日的时候，她的哥哥马修会从修道院学校回家探望，这也是他们一家人难得团聚的时间。
有些咯吱作响的木桌上放着一盆猪肉炖韭菜，一碗炒熟的豌豆，再加上每人手里的那碗稀粥，这就是迎接马修的“接风宴”了。
马修低头看着那盆软烂到糊成团状的炖菜，白净的脸上顿时有些莫名的神色，梅诺看见他不自觉皱了皱鼻子，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修道院的课程是不是都快要结束了，马修，”父亲德勒伸手抓过一把豆子塞进嘴里大口嚼着，他没有瞧见儿子的眉头已经纠结地蹙了起来，“之后去泊里斯老爷家里当个抄写员怎么样？那可是份清闲又好拿钱的工作……”
德勒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搬运工，平时除了在领地四处用推车搬运粮食袋、啤酒桶这些东西以外，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向雇主身边有些学识的人打听哪里有适合马修这样在修道院学习过的人工作。
艾弥尔识字的人不多，德勒觉得马修可以替那些有钱的贵族老爷们抄抄文书，这样的工作说出去不但体面，每月的报酬也要比他四处当苦力来得多。
马修将嘴里的稀粥勉强咽下，但他没有抬眼看向德勒，“老师说洛伦兹院长那里还缺个合适的文员，我打算去那里试试。”
“哦，这很好，这很好，马修，”母亲妮娅在他旁边高兴地点了头，手中的木勺险些跌落，“这听上去是份体面的工作。”
她总是会去圣玛利亚广场向阿尔拉弥斯神像做日常祷告，自然也见过那位米兰修道院的院长洛伦兹，在妮娅眼里，那可是比泊里斯老爷还要高贵得多的大人物。
“不过，”马修犹豫着抬起了头，眼神有些闪躲，“老师说这还要些引介的费用。”他就是为了这事才回家的。
“……一共需要十个卢银。”
这是院长身边的文员一个半月的月薪，马修暂时付不起，但他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梅诺用木勺舀了一勺混着猪肉块的糊糊，还是没有吭声的想法。
“怎么会这么多？”
妮娅脸色发白，口中不住呢喃着阿尔拉弥斯的名字，而德勒则皱眉抓着凌乱的头发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望向了她，“梅诺，我记得今天是城堡发工钱的日子。”
好吧，这没有那么令人意外，梅诺嚼着嘴里柴硬的猪肉，含糊不清地嗯了两声。
“有多少！？”德勒顿时喜笑颜开。
梅诺放下手里的空碗，“就十个尼郎。”她面不红心不跳，语气很是淡然。
听到这里，马修的表情不大好看了，妮娅则低低抽泣了一声。
“怎么才十个，”德勒嘴角沉了下来，“上个月还有二十尼郎。”他怀疑梅诺故意藏私了。
但梅诺抬手用衣袖抹了抹嘴角边的残渍，随意道：“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后厨的碗，女仆长罚了我的工资当作赔偿。”
她说得煞有其事，但还是在心里默默同克劳狄娅表示了歉意。
德勒脸色铁青，“真是没用！”
这种时候没用才是有用的吧？梅诺在心底泛着嘀咕，在其他人的唉声叹气中，她将自己的碗放在灶台的木盆里慢慢洗刷。
辛苦到手的薪资转眼剩下了十尼郎，梅诺觉得这实在是有些肉疼，但转念一想，倒也好过什么都没留下。
她并不担心马修会因此而成不了洛伦兹院长的文员。梅诺知道，德勒和妮娅在墙角的破陶罐里为马修积攒了不少财物，也许那还没有十个卢银，但反正无论怎么样，只要是马修想要的，他们总会想到好办法的。
收拾完碗勺，德勒还在为马修的工作发愁，妮娅两眼呆滞地坐着，而她的哥哥马修默不作声地用木勺搅拌着碗里发凉的粥。
尽管气氛有些凝重，但梅诺只请了半天的假，她得马上赶回城堡后厨烧火了，不然克劳狄娅可能会为此而生气的。
所幸，这里根本没有人会搭理这样的小事，梅诺安心地离开了家。
她从罗塞特那里听说领主大人最近在和卫兵们进行身体锻炼，连吃饭的胃口都要比之前好上很多，克劳狄娅甚至高兴地忘记了责怪她在塞勒涅小姐用餐之后才回到城堡。
不过梅诺还是得继续清洗城堡的餐具，毕竟这是后厨女仆的日常工作。
“今天领主大人和赫伯特管家商量着要对城堡的仆人们进行统一考核，”罗塞特小声地告诉梅诺她的见闻，“我去收拾餐盘的时候听见了。”
梅诺讶异地张大了嘴巴，“领主大人想要考核什么？”
罗塞特摇摇头，后厨女仆不可以一直留在餐厅里，她也不知道这些。
难道是领主大人觉得城堡中的仆人太多，准备将考核不合格的人都遣离吗？梅诺抿着唇角，对这个念头感到了担忧。
如果没有女仆的工作，那她就必须得回到家中待着，德勒和妮娅不会想看到她无所事事的样子，她的生活显而易见的会没了盼头。
该怎么办好呢？
怀着深切的焦虑，梅诺在佣人房失眠到了第二天早上。
今天布卢维城堡的所有仆人都被召集到了中央庭院，经过罗塞特的大肆宣扬，许多仆人都和梅诺一样惴惴不安地看着不远处正与赫伯特管家交谈的领主大人。
考核的事情果然是真的，他们会被遣离城堡吗？
“找你们过来是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领主大人取出了怀里的羊皮卷轻咳了一声，梅诺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城堡里有很多文书保存不当需要重新抄写，但我不想再雇用这么多人进来。”
“所以，我准备这个月在城堡里开设一门识字课，由我特聘的修道院导师芬恩来负责你们的教习工作，”领主大人悄摸打量着他们的表情，“月底考核后合格的人可以去文书室帮我抄写文书，工资和其他地方的抄写员一样。”
事实上，塞勒涅只是想找个借口尝试对城堡的仆人们进行扫盲工作。
艾弥尔的教育资源基本掌握在修道院手里，贵族满三岁自然而然地就会进入学校学习。完成所有课业后，他们就会停止修行生活回到家中经营各项产业，由此间接实现了对领地经济的长期垄断，而平民不付出大量钱财是不可能接触到这些知识的。
她早晚会在艾弥尔开设新的学校，但这些新的老师必须得脱离修道院教权至上思想的影响，同样也不能与其他贵族有利益牵扯。
既然这样，那就干脆从布卢维城堡的仆人们开始，他们会成为学校的第一批学员，将来也会是平民学校的第一批老师，塞勒涅对他们寄予了深切的期望。
仆人们窸窸窣窣地交谈起来，而梅诺呆呆地望着领主大人，脑子还没缓过神来。
她听到了什么？领主大人说要开设识字课让特聘的外来教师亲自教她这样的仆人认字，通过考核还可以跟马修一样成为体面的抄写员？多么天真荒谬的想法啊……
但梅诺后知后觉地感到喜悦，按照领主大人的意思，哪怕她没能通过考核，也不会因此而被逐出城堡，这意味着她不必担忧被父母随意安排的问题。
倘若学会了识字，她还可以得到为领主抄写文书的工作，这听上去可比普通的后厨女仆有前途多了。
梅诺暗暗下了决定，她得为自己争取到这个难得的机会。
“还要学识字？”罗塞特撇撇嘴，她的看法同梅诺完全不一样，“后厨的工作这么忙，我们哪里学得会呢？”她觉得这会耽误洗碗的时间，也许克劳狄娅还会为此发火。
不少仆人与她所担忧的一样，识字是贵族的老爷小姐们才学得会的东西，倘若他们还为了学这些而搞砸了城堡的工作，那该怎么办呢？
“这门识字课会在安排每天晚餐以后，芬恩先生会在城堡一楼的小会客厅里等你们，我会给你们分配需要的蜡板和笔，”塞勒涅一边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一边补充着她的安排，“当然，这些都是自愿的，我不会强迫你们必须参与。”
城堡仆人们的工作大多需要用掉整个白天的时间，在这样疲倦的状态下还要学习识字，她也不觉得能有几个人能将这事放到心里去。
好在，这也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尝试。从零到一永远是最难的，在这之后她可以多总结经验，将它们推广到整个艾弥尔。
听到领主大人的话，罗塞特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必须去的。”她可不觉得自己可以成为领主的抄写员，这听上去就有些天方夜谭。
看起来其他仆人们都有些兴致缺缺，但梅诺默默记下了领主大人说的每一个字，她绞着手指犹疑地想着：
识字，会很难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