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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忆 ...

  •   “殿下…霍陀在300年前就起反叛之心…又为何不赐死?”黑无常站在一旁,垂着头,手紧握成拳。白无常瞟他一眼,低低笑“黑大个当真是铁块”。黑无常恼火的不得了,当真便想一铁鞭惨过去。诸葛凛云便走下鬼王殿,逆光而行。又微微偏头“几百年奋斗,无名,无份…”他又顿了顿,径使寒风刺入骨里“哪怕是个寺上和尚…也少有有不满,况且他什么情况…你们不知?”诸葛凛云又往前走去。黑无常愣在原地,霍陀生前妻死子离,又遭风寒夺命,便也忘却半辈子记忆,只知道想给个好生活。白无常也抬头看向诸葛凛云的背影,他先前只以为鬼王不想杀罢。诸葛凛云道“你们先回便”黑白无常也不多留,行了礼便去。
      诸葛凛云来到一处庭院。那院和别处不同。诸葛凛云不爱去鬼市,也不愿去和他鬼聊及朝事。只想一人静。那院名芸蓼院,通阳间深林谷底。头顶是清湖,脚下便是忘川河畔。忧,恼,愁时来这么个好地待,也未必不是坏事。
      他们阴朝没门槛,他却还是踏步走了进去。蓝色的倒映回荡在青板石上。青苔被映的发亮。那蓝是透的,比他小时候染布的料子还要透。这里是阴朝唯一的活气。青石板堰岸边,玄黑的忘川水漂游。时不时溅些在石板上。浑得往里面扔磕石子也看不清。对面,曼珠沙华还未开,一片又一片的花骨朵也能让黑雾泛血红。诸葛凛云轻叹一声,走向庭中。那里有一具石椅,他坐了上去。
      手搭在座把上,轻轻斜头,轻攀着手。闭眼轻瞌假寐。长发如瀑般散落在座身上。忘川水看不清他的影只能靠在顶上湖底透的光看个大概。他当真也是累极了。也不管衣袖拖了地。
      他见霍陀,便也想起来当年的自己。
      那便是300年前的雪地里,那年他16初岁。母亲诸葛莞卿倒在雪地里。怀里揣着用粗布一圈一圈裹着的桃花剑穗。江捻雪脚踏瑞云俯视,周遭天玄弟子。诸葛凛云在家砍柴烧火,待至昔日欲颓,发觉不妥,跨上含春剑,踏雪寻母。整个寒山寻焦了也无那熟悉身影,他越发慌乱。侥幸推开诛仙台,便瞳孔骤缩。
      “娘…!”面前人脸色如雪,瞳孔灰仁,青筋微微发紫,首肢被玉链大扯,崩的像直线。再细看,胸口处透穿。血染红了那反光的仙台。他依稀记得夫子江捻雪所说“若在双眼无主,或人归黄泉…有魂那便有得救。”他踉跄的跑了过去,腿跟抽了筋无别。中食指颤抖着探向人中,却有一道声漠起“没救…心已挖…魂已埋如黄泉三生。”此道声不染尘埃,只淡然。他再熟悉不过,乃江捻雪。他猛得抬头望去,却只见其锦鞋。也许也是风雪模糊了双眼。他紧紧将尸体抱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让她再睁开双眼,哪怕一瞬。
      “经师…可还有办法…?”他的手手死死捂住她渗血的胸口,却怎么也捂不尽。满手沾满了红,他睁大了眼睛,慌得连眼泪也忘了流。江捻雪轻轻拂地,脚步轻点。拂尘搭在右手臂处,他高挑,金眼无情,白睫不颤,慢步靠近。诸葛凛云也不看他,更不敢看自己手下那血淋淋。他从自己腰间布袋掏出一符,那是他自创。用亡者鲜血为墨,自己阳气为饵,引魂来。刚扔出去便被江捻雪拂去。诸葛凛云愣了一瞬,微微抬眸。
      他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蚂蚁啃咬般,酸软无力。
      江捻雪江符拂在脚下,捻了又捻,直至成灰“灾星之父已死…到母应得…”声音冷得不能再冷。诸葛凛云怀疑自己听错了,眼前教导自己10年的夫子怎的突然便了性?他瞳孔颤抖,死死的抱住他娘。
      符灰扬着冬风朝娘俩吹去,吹散了年少天才的梦。
      诸葛凛云低低的笑,胸膛微颤。了,却一滴泪行脸。他终于看见诸葛莞卿怀里揣的东西。——拿是一缕剑穗,桃花状。她总在冬天说春天来了,便也在桃树下编了缕剑穗来。这剑穗还存留着一丝余温,不过一瞬,那一丝也被风吹散。
      “灾星…”诸葛凛云垂着头,坠发挡完了半张侧脸。泪水冻在脸上只剩苍白,他握紧了拳头,偏过头。“经师育我扬善除恶…众生平等相待…如今却唤我灾星…什么灾星之父…好一个正道君子…”
      江捻雪不曾撼动一丝,只是拂尘随着风动。他微昂下巴,白光乍现“你出世当日克死你父…如今又克你娘…留你已开大恩”此声无一拖。众人也赶来皆站江捻雪后。众人的影子盖过了太阳,蒙蔽了二人“师叔又何必…?此等孽障…应杀身取丹…”这声音听着耳熟,是他的好师兄顾忌年。江捻雪轻轻摇头,拂去肩头染上的雪。
      “诸葛凛云…要么放下尸身…要么随她去了”他道。
      诸葛凛云轻轻将诸葛莞卿放在地上。猛的站起身抽出含春剑,剑尖指向江捻雪。虽为天才,又怎与百家争斗?他剑尖拔出之时,江捻雪早已单手化阵,黄符抛出,金光八卦阵浮现,尘土飞扬。只在一瞬,含春剑身化为碎渣,剑柄上的流苏也被金火灼烧“此阵,弑克家人之灾”江捻雪脚轻踏金风,拂尘轻饶在衣襟,声音像冷泉泉眼无声惜细流。诸葛凛云猛的捂住丹田处,他冷汗直流,喉管处一股子血腥味,这种疼像是身上的肉被人一片又一片剜骨,他口吐鲜血。
      他的两位好师弟听命走进了阵来,架走了他的母亲。诸葛凛云身上仿佛有千万斤铁重,他的眼睛已经流不出任何东西,他忍着剧痛缓缓抬起手,他的手上全是练剑留的茧,此时微微渗血。他的头发被扯起,在他面前的,是他最敬仰的师兄,那个曾经最爽朗的师兄——顾忌年,他抬扯他的头发,逼着他眼睁睁的看。江捻雪微微抬眸“脱…”诛仙台大理石壁往外拉展,他母亲的尸身早已被先生勒出红痕,如今更是绷着。诸葛凛云青筋暴起,他嘶吼着,挣开了顾忌年的手,他一步又一步的往前走着,每抬一次腿都是骨肉分离。
      早已来不及,在尸身坚持十几秒后被拉扯成尸块,血流成河,冬天雪地里冻成了血泊。在那一刻,还温热的血迹喷洒在诸葛凛云脸上,他抬起手,血染红了他嘴角的痣。他们在旁边立着,都站在冬阳之下,仿佛在看一场视觉盛宴,诸葛凛云哭出了混泪,他抱着头,不敢再看那一片血迹,他已经说不出话,跪在雪地里,肌肉被冻的发紫,他指着前上方之群“畜生…!畜生…好一个为苍处害…好一个为天献祭…!”他扯着嗓子,声带像是被刀割般刺挠。
      江捻雪微皱眉“罪有应得”他白发在空中微扬,一身佛气荡漾。顾忌年开口,声音低沉“师父对你有恩…怎可如此污蔑?”诸葛凛云瞳孔地震,他猛的一颤,死死的盯着他们,他笑了,捂着肚子,却不达眼底“我罪有应得…我污蔑…?”他眼角红肿,捂着脸,声音嘶哑颤吼“我不要什么功力!我只要我娘!”他吼了出来,喉咙早已肿胀,全身上下无一处正常,这个对他有恩的师父对他下穿心咒,杀他娘。
      江捻雪一袭人将他娘的尸块挫骨扬灰后便踏剑而去,诸葛凛云看着他们都背影,躺在血泊里。
      那天下午,他抱着桃花剑穗,昏在雪地里。

      想到这里,他微微睁眼,他竟心绞处微微泛痒,也许是垂怜当年的自己。他懂霍陀都执念,却不懂自己。他终是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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