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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心理作用 ...

  •   除夕这日,方定城中处处张灯结彩,连空气中都飘着年夜饭的香气。

      谢令璋独自坐在鹭洲馆的窗边,望着外头偶尔炸开的烟火,心里难免有些落寞。

      虽然先生和哥哥都答应陪他,可终究不能和朋友们一起到外面玩,感受年的热闹。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将庭院里的梅枝都压弯了腰。

      谢令璋裹着厚厚的狐裘,怀里揣着鎏金手炉,却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要是他不生病的话,早该和哥哥他们一起在城楼上放烟花了,哪像现在,只能困在这四方天地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声笑语。

      正当他托着腮帮子发呆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们清朗的笑语。

      周雨声率先闯了进来,带进一身寒气,身后跟着沈知意和谢檀,他们披着厚厚的斗篷,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

      "阿辰,我来看你了!"周雨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抖落斗篷上的积雪,露出里面崭新的锦袍。

      谢令璋见到他们,顿时笑开了花,连忙起身相迎:"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该在城楼守岁吗?"

      "守岁哪有看你重要。"周雨声大大咧咧地在榻边坐下,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本来以为你病得快要......"

      他话说到一半,被随后进来的谢檀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改口,"不过如今看来,确实没到那个地步。"

      谢令璋也不恼,反倒笑道:"雨声,我就知道你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放心吧,我活到一二百岁不在话下。"他说着,故意挺直了腰板,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一二百岁怎么够?"周雨声挑眉,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你至少要寿比南山才行。到时候我们还要在一块儿说笑,那才叫热闹呢。"

      谢檀无奈地摇头,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表哥,你安静些吧,阿辰还要静养。"他打开食盒,里面是各色精致的点心,"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准备的,都是阿辰你喜欢的。"

      "好好好,我不说了。"周雨声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忽然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阿辰,听说你三叔的事了吗?"

      谢令璋一怔,手中的时樱糕都忘了往嘴里送:"三叔?我这些天一直没见着他,他不是和望棠哥哥在一起吗?"

      他记得前两天邀江望棠除夕一块出去玩的时候,望棠哥哥说这天要和三叔一块出去的。

      "才不是呢。"周雨声神秘兮兮地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你不知道吧?他最近喜欢上了我姑姑,还特意跑到稷薿去了。"

      谢令璋更加困惑,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姑姑?周伯伯不是只有儒意仙师一个妹妹吗?"

      "还有一个义妹,姓梅,名唤疏影。"周雨声解释道,顺手从食盒里拿了块糕点,"是父亲早年游历时认下的。听说梅姑姑当年救过父亲的性命,父亲便与她结为兄妹。"

      谢令璋这才恍然,笑道:"三叔今年已经十九了吧,喜欢个姑娘也不稀奇。"

      "可是,"周雨声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在耳语,"梅姑姑已经成婚了,连儿子都已经六七岁了。"

      谢令璋闻言大惊,手中的茶盏险些摔落,幸好谢檀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这事你从哪知道的?旁人可知道了?"

      他心下焦急,三叔怎么偏偏喜欢上他人的妻子?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要坏了名声?方定的名声可是最重要的。

      周雨声连忙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放心,这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是父亲私下跟我说的。"他说着,又补充道,"父亲也是偶然发现的,三叔前些日子总是往稷薿跑,父亲觉得奇怪,派人一查才知道的。"

      谢令璋这才稍稍安心,却又不禁担忧起来:"如此还好。发生了这样的事,祖母肯定头疼得很吧?"

      "谁说不是呢。"周雨声叹了口气,"江夫人三个孩子,两个都是这样,只有你四叔还省心些。"

      谢令璋不解:"三叔先不说,琼雪姑姑怎么也不省心了?"在他的印象里,琼雪姑姑一向知书达理,是江祖母最疼爱的女儿。

      周雨声诧异地看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不知道吗?她和沈家姑娘的事,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谢令璋转头看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沈知意,满脸震惊。

      沈知意轻咳一声,白皙的面庞微微泛红,低声道:"岚表姐是和我姐姐在一起了。母亲和江夫人都反对了很多次,但是.....”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她们执意要在一起,前些日子还偷偷跑去月老祠盟誓。"

      窗外忽然炸开一簇烟火,绚丽的色彩透过窗纸,将他们各异的神色照得清清楚楚。

      谢令璋望着窗外出神了片刻,忽然道:"琼雪姑姑和知遇表姑虽然都是女子,可我们修真界不向来不忌讳这些吗?她们既然喜欢彼此,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他看来,情之所至,本就该是这世间最自然不过的事。

      谢檀轻轻叹了口气,温声解释道:"可是她们俩名义上是表姐妹啊。这层关系......"

      "只是名义上啊。"谢令璋打断哥哥的话,眉头微蹙,"我不明白,哥哥。"他的目光在谢檀和沈知意之间流转,"既然没有血缘之亲,为何要在意这些虚名?"

      室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噼啪作响。周雨声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这个......长辈们总有些讲究。"

      "可是这样的讲究,不是让有情人徒增烦恼吗?"谢令璋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几分不解,几分怅惘。

      沈知意忽然开口,语气温和:"阿辰说得不错。只是这世间的事,往往不是非黑即白。"

      谢令璋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轻声道:"我只知道,若是真心相待,便不该被这些虚名所困。"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沈知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温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姐姐的事自有她们的造化。你如今只管照顾好自己就是。"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姐姐是我父亲唯一的女儿,他迟早会松口的。岚表姐那儿自也不必说,江夫人最是疼她。"

      谢令璋勉强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嗯,我知道的。你别担心我,我说了我如今已经好多了。"

      话才刚说完,他就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继而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他咳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纤瘦的肩膀不住地起伏,直咳得眼角泛起泪花,连气都喘不过来。

      谢檀连忙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轻柔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另一只手迅速倒了杯热茶,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慢些喝,别着急。"

      谢令璋就着哥哥的手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茶水,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靠在软枕上微微喘息,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方才的精神头仿佛被这一阵咳嗽全都带走了。

      沈知意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语气里满是关切:"你如今这样,不如就向流云告假,好好在方定休养个半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修行之事,终究要以身子为重。"

      谢令璋虚弱地摇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被谢檀轻轻按住了肩膀。

      他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心里泛起一丝困惑——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虽然也是体弱,却还不是这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说句话都会喘不上气来?

      这念头一起,他便觉得胸口越发闷得慌。是心理作用吗?自从昨日姨祖母把脉后,他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那些原本只是隐约的不适,如今都变得真切切的了。他下意识地抚上心口,那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阿辰?"谢檀察觉到他的异样,声音里带着担忧。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正要开口,却见门帘被掀开,谢韫文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先生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苍白的面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该喝药了。"谢韫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平日里柔和了几分。

      谢令璋望着那碗乌黑的药汁,忽然觉得,或许他真该好好休养一段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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