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覆》》悲寂缘

46、第三卷：暧昧拉扯 · 无声的告白 (第41-60章)

　　第45章：锁屏密码

　　生日的温情余韵尚未散去，总决赛的脚步已近在眼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与期待的焦灼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的味道。江逾顷和代承霁的排练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几乎是不分昼夜地泡在练习室里，打磨着每一个音符，校准着每一次呼吸。

　　高强度的工作让两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这天下午，一段高难度的和声部分反复磨合了十几遍依旧不够完美，江逾顷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拿起放在钢琴上的水瓶，却发现已经空了。

　　“我去倒点水。”他站起身，对依旧坐在琴凳上、对着乐谱沉思的代承霁说道。

　　代承霁头也没抬，只是几不可察地“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按下一个零散的和弦，眉头微蹙，显然还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江逾顷拿着两个空水瓶走到客厅的饮水机旁。接水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代承霁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是暗着的。

　　一个荒谬又带着点恶作剧意味的念头，突然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代承霁的锁屏密码……会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好奇心。他知道窥探别人的隐私很不应该，尤其还是代承霁这种边界感极强的人。但……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不算“别人”了吧？

　　心脏因为这个大胆的想法而悄悄加速。他做贼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练习室的方向，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续的钢琴声。代承霁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什么重大使命般，伸出手，拿起了那只冰冷的、线条流畅的黑色手机。

　　指尖微微发颤，他按亮了屏幕。

　　幽蓝的锁屏界面亮起，背景是一张极其简洁的、深蓝色的抽象图案，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下面显示着输入密码的界面。

　　会是他的生日吗？江逾顷想。很多情侣都会用对方的生日做密码。他犹豫着，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数字。

　　屏幕显示密码错误，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他的生日。

　　那……会是代承霁自己的生日？江逾顷努力回忆了一下，输入了一串数字。

　　依旧错误。

　　江逾顷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种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更加好奇的情绪涌了上来。不是生日，那会是什么？对他们有特殊意义的纪念日？可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一个明确确定关系的“纪念日”。

　　他盯着那冰冷的屏幕，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性，却又一一否定。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把手机放回原处时，一个极其普通、却又莫名熟悉的日期，突兀地跳进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个对他而言，意味着离别和痛苦的日子。
　　是他当年不告而别，离开那座城市，也离开了代承霁的日子。

　　怎么会想到这个？江逾顷自嘲地笑了笑，代承霁怎么可能用这个日子做密码？这无异于一种自我折磨。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屏幕上，缓缓按下了那六个数字。

　　每按下一个数字，他的心就沉一分。这太荒谬了，也太……残忍了。如果真的是……

　　当最后一个数字输入完毕，他几乎不敢去看屏幕。

　　然而，预想中的“密码错误”提示并没有出现。

　　屏幕只是轻微地、几乎是无声地闪烁了一下，然后——解锁了！

　　！！！！

　　江逾顷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放大，大脑一片空白。

　　真……真的是……

　　那个他仓皇逃离的日子。
　　那个他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充满灰败和伤痛的日期。

　　竟然……是代承霁用了这么多年的锁屏密码？！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僵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只已经解锁的手机，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要用这个日子？
　　是为了铭记他的“背叛”吗？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吗？

　　无数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冲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练习室的门被推开了。

　　代承霁走了出来，大概是发现他倒水太久，出来看看情况。他一眼就看到了僵立在茶几旁、脸色惨白、手里还握着他手机的江逾顷。

　　代承霁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江逾顷手中那已经解锁的手机屏幕上，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有惊讶，有一丝被窥探隐私的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被触及了最隐秘伤疤的晦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逾顷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将手机塞回代承霁手里，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好奇……对不起……”

　　他低下头，不敢看代承霁的眼睛，羞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哭出来。

　　代承霁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接过手机，指尖在已经解锁的屏幕上无意识地划过。他没有立刻锁屏，也没有责备江逾顷。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江逾顷从未听过的、近乎疲惫的苍凉：

　　“好奇……为什么是这个日子？”

　　江逾顷猛地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他点了点头，声音哽咽：“为……为什么？”

　　代承霁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那副快要碎掉的模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将手机随意丢在茶几上，屏幕依旧亮着，映出那张深蓝色的、空洞的背景图。

　　“因为，”代承霁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闷热又冰冷的夏天，“从那天起，我告诉自己——”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江逾顷心上。

　　“不能再弄丢你一次。”

　　江逾顷的眼泪，瞬间决堤。

　　原来……不是怨恨。
　　不是惩罚。

　　是警醒。
　　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是害怕再次失去，所以用最痛的方式，时刻提醒自己——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强大到……不会再让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这十年，他背负着被“抛弃”的怨恨和不解。
　　而代承霁，却背负着“失去”的恐惧和自责，用这个日期做枷锁，囚禁了自己十年。

　　谁更痛？

　　江逾顷再也控制不住，他冲过去，跪坐在代承霁面前的地毯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膝盖上，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代承霁……对不起……”他反复地说着，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为当年的不告而别。
　　为这十年的错过。
　　为……他直到此刻，才真正懂得这份沉默而惨烈的深情。

　　代承霁低下头，看着怀中颤抖哭泣的人，看着他那头柔软的黑发，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所有汹涌的情感，都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江逾顷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都过去了。”他低声说，像是在安慰江逾顷，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锁屏密码，或许明天就会换掉。

　　但那份深入骨髓的在意与守护，早已超越了任何数字所能承载的意义。

　　它刻在心上，融进血里，成为了生命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