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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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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鸣轻呵一声。
褚真察觉动静,也跟着回过头,就见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羊毛连衣短裙站在门口,脚下是黑色高跟长靴,白色的灯光下,女孩面颊白净,眼眸清润,见自己看向她,她微低下头,尴尬地抬手挠了挠耳后。
空气仿佛凝结,无人开口说话。
万一鸣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一圈,眼底闪过一丝轻嘲,也不多言语,抬腿便走了。
褚真收回视线,低头掐灭烟。
“那个……”
安松意犹豫了一下,往楼梯间里走了一步。
“抱歉我不是故意——”
“松、松意?”
忽然走廊尽头传来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安松意未说完的话。
安松意闻声又退了回去,转头看向外面。
蒋捷被人搀扶着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拉住安松意的手腕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说着,蒋捷就探头往楼梯间里看。
安松意却慌忙推着蒋捷往外。
“没做什么?”
“行吧。”蒋捷迷迷糊糊的,站都站不稳,闻言也不再深究,点点头,“我们回去吧。”
“好。”安松意回头看了眼楼梯间,不再多说什么,默默从两人手中接过蒋捷,扶着他去往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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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丽茳湾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二点过了,安松意将蒋捷扶上床时累得喘不过气了,在床边坐了会儿,才去外面卸了妆,洗了澡,在侧卧睡下。
躺下时,她还在心里感慨,幸亏白天勤快了一点,把侧卧也收拾出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睡。
要是让她大半夜拖着疲惫的身躯打扫房间的话,她大概会死在这儿吧。
许是喝了酒,又许是这一晚上发生的一切让她太过疲惫,很快她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窗帘的缝隙能看到隐约一点亮光。
安松意想伸个懒腰,谁知手刚抬起却受到阻挡。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身旁竟然还睡了个人。
昏暗的房间,能隐约看到一道黑色的影子蜷缩在自己身边,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酒气。
安松意往里移动了一点,眉头微蹙,试探道:“蒋捷?”
对方没有反应。
安松意起身,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手就要探过去就要开灯,手腕却被人握着往下一拽,安松意便被迫跌回床。
紧接着,那人翻身压在她身上。
老旧的木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安松意吓了一跳,抬眼看过去,就见蒋捷撑在自己上方,浑沌的双眼睁开,黑暗中,那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带着一股慑人的压迫力。
“你干什么?”安松意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我们是夫妻,还能干什么?”
蒋捷嗓音沙哑低沉,目光阴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没有给安松意任何反应的时间低头就要亲上来。
安松意很少见到蒋捷这个样子,心底也不由得感到恐惧,转过头避开蒋捷的吻,慌忙挣扎着抬手试图推开蒋捷。
“蒋捷,别碰我!”
另一只手却也被蒋捷握住,摁在了枕头两旁。
安松意用尽全力也无力挣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蒋捷逼近,黑暗像汹涌的海啸猛地席卷而来,连带着将她也卷入海底,海水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别这样……”
安松意侧过头,泪水滑落,泯灭在冰冷的海水中。
握紧的双拳发着抖,终于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随后,啪的一声。
不知何时,安松意的手竟然挣脱出来,然后毫不留情地甩在了蒋捷的脸上。
蒋捷放开安松意的另一只手,探起身,偏头捂着脸。
室内安静到似乎只能听见风的声音。
安松意知道自己下手很重,手心火辣辣的疼,她害怕蒋捷报复,含泪的双眸因为畏惧而颤动,却始终警惕地瞪着对方,面对一个比自己身型高大的同龄男性,在体力上她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蒋捷听到听到细微的声响,察觉对方的意图,不由得冷笑:“我们俩是夫妻,合法夫妻!”
他猛地抬手握住安松意的双肩,双目赤红:“你至于这样的吗?!”
安松意吓得瑟缩一下,却没有退让:“你如果再碰我,我会告你婚内□□。”
“你是公众人物,应该知道舆论的威力。”
蒋捷看着安松意,见对方丝毫没有退缩的意图,权衡着终是退了一步,低声劝道:“松意你别这样,你知道的,我喝醉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像过去一样,你能继续信任我,依赖我,爱我,我们好好的继续走下去,不好吗?”
“松意,你心里还有我的对不对?”
安松意无奈地摇摇头,眼底是无尽的哀伤,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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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安松意收拾了东西,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她没开灯,赤脚走到靠窗的长椅上坐下来,蜷缩着身子,望向窗外。
树影摇曳,寒风瑟瑟作响。
窗外的一切像是退了色的水墨画,暗沉孤寂,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和高二的那个冬夜一样。
她的脑海忽然想起刚才蒋捷说的话——
希望她能像过去一样信任他,依赖他,爱他。
是啊,过去她比任何人都要信任他,依赖他,爱他,她把他当作自己生命里的一切,他的心愿,他的需求,他的目标被她当作自己的心愿、需求和愿景,她像一个忠实的信徒一样膜拜着他的一切。
可他怎么不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是为什么呢?
安松意的思绪纷飞,再次回到高二的那一天。
也许……
是感激,是报恩吧。
高二12月的一个周六,那天放学后,她参加了竞赛班的补习,结束后又留在办公室帮忙批改试卷,等离开学校回家已经很晚了。
江怀一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建在贯穿整个市的梨江河岸,一出校门就是三米高的河堤,风呼呼地吹,寥寥几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安松意有点害怕,平时她会走河堤上那条小路去公交站,但今天风太大,外加之前听同学说,这段时间堤坝那边总是有几个流浪汉徘徊,她一个人,走下面时不时有汽车经过的大路反而更心安些。
她加快步伐,低头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计算着应该能赶上末班车。
途径一个巷口时,去路意外被人挡住。
“喂!”
男生声音嘶哑。
安松意心一跳,抬头看到男生身上跟自己一样的校服,瞬间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流浪汉……
“同学,你有事吗?”安松意鼓起勇气问。
“当然有事,老子在这儿蹲你好几天。”
男生语气中满是恶意,眼睛里有血丝,眼下一片乌青,身型干瘦。
安松意这才注意到男生眉骨处有一道骇然的伤疤,刀口深可见骨,还没完全愈合,隐约带着一丝鲜红的血丝。
危机感猛然席卷而来。
安松意退后一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同学,我应该不认识你吧。”
“你是不认识老子,但老子认识你啊。”男生上前一步朝安松意逼近,“晟哥他们是你举报的吧。”
“晟哥?”安松意眉头合拢,努力回忆,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你是说对面职高那群混混?”
男生转头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果然是你!”
安松意努力让自己镇定:“我不明白,他们之前一直在勒索我们学校的学生,被处理不是好事吗?”
“是啊,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可对我呢。”男生一抬手便揪住了安松意的领口,干瘦的脸上表情狰狞,“他妈的,现在他们找不了其他人,就天天盯着老子整!你自己看看老子身上的伤,老子今天连饭都没得吃,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可是你找我麻烦并不会改变这样的处境。”安松意因为恐慌,呼吸加快,一手抓住男人拽着自己领口的手腕,尽力平复情绪继续劝道,“遇到这种事情,你应该告诉家长和老师,或者报警,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闻言,男生却只不屑地冷哼一声:“不愧是全校第一,温室里的花朵,被父母呵护得可真好,想法这么幼稚,你难不成以为我能跟你一样,在那群眼里的只有优等生的势利眼里有同样的待遇?”
男生手腕用力。
安松意顿时喘不过气,慌忙道:“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什么?”男生问。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见校长,说职高那群人跟踪我、勒索我,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精神和学习,只要把事情闹大,把他们赶出职高,甚至淮阳市都不是难事。”安松意道,“你今天即使报复了我,也摆脱不了他们,但我可以帮你。”
“你说真的?”男生略有迟疑。
安松意的脸因为呼吸不畅,渐渐肿胀发青,忍着痛苦艰难点头。
男生手卸了力,安松意急忙退后一步,刚喘了口气,喉痛却因为带着痒意的刺痛,发出剧烈的咳着嗽。
“什么时候去?”
男生神情阴郁,没打算轻易放过安松意。
安松意按耐住喉咙的难受,又退后一步,小心试探着:“明、明天吧。”
“谁知道你说话算不算数?”男生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应该也知道我在哪个班吧。”安松意瑟缩着又退后一步,跟男生拉开距离,“我能往哪跑?”
这次,男生敏锐察觉安松意的小动作,眼神一利,抬手就把安松意往自己面前扯。
谁知,动作太过剧烈,安松意外套里的手机滑了出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碎成了好几瓣。
男生定睛看了一眼。
空气中的冷风瑟瑟。
紧着传来男生的怒吼声——
“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录音!”
安松意反应迅速,趁男生还没反应过来,用力甩开男生的手,转头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只要跑到学校门口,就没事了。
门口有门卫!
安松意记不清当时的细节了,只记得风很大,她好似逆着风跑,怎么样都跑不快,冬天的棉服厚重,她每一步都迈得如此艰辛。
不过,也许是危机的情形逼出了她的潜力,她跑到学校门口,男生也没能追上她。
不幸的是,学校大门紧锁,保安亭里没人!
绝望像山一样顷刻间击倒她的心理防线,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泪水汹涌而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远处的叫骂声逼近,她才回过神,转头冲过街道,冲上河堤,直接翻身越过河堤上的栏杆,滑了下来。
十二月份没怎么下雨,梨江水不深,江两岸都是芦苇荡,湿漉漉的洼地打湿了她的鞋子和裤腿,寒意沿着湿透的裤袜蔓延至全身,她被冷得瑟瑟发抖,却一声也不敢出。
刚才那个男生追得这么紧,肯定看到她下来了。
安松意听见堤坝上的脚步声,心跳陡然加速,害怕男生发现自己的位置,只能摩挲着小心翼翼地往芦苇荡深处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天下起了雨,男生找不到人,只能离开。
安松意却失去意识,倒在了芦苇荡里。
粘稠的土壤发出腥臭的气息,耳边有虫悉悉索索的啃咬声,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水位不停上涨,淹至口鼻,混着泥沙地水涌至鼻子,安松意痛苦地挣扎,想要起身,脑袋却痛得像是被人从外面钻开,连头盖骨都传来撕裂般的疼意,昏迷前,她想,自己该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直到意识被一道男声唤醒。
“安松意?!”
“别睡,醒醒!”
男生嗓音清润,却溢满了焦急。
“安松意!快醒醒!”
随着男生的呼唤,安松意终于挣开双眼,猛地喘了一口气,漆黑的夜被刺眼的光亮穿破,带来无尽的光与热。
蒋捷在那天救了她……
安松意眨眨眼意识回拢,打量着四周,这才发现她凌晨回来后,竟然在阳台上的躺椅上睡着了。
此刻天已大亮,连续阴了近一周的淮阳市少见地放了晴,暖烘烘的阳光落在身上,仿佛驱散了梦中芦苇荡的潮气和寒意。
安松意回忆着,那天醒来后自己在医院,一睁开眼就看见父母还有班主任,偏头看向窗外,就见蒋捷坐在窗前。
母亲喜极而泣,握着自己的手说:“幸亏半夜,蒋捷同学经过那里发现了你,把你送到医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边,班主任走到蒋捷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多亏你见义勇为,这次,学校一定对你公开表彰!”
蒋捷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母亲转头道:“你救了我女儿一命,让我们怎样感激,怎样报恩都不为过啊!”
是啊,怎样报恩都不为过……
不久后,蒋捷主动告白,安松意犹豫之后,答应两人高中毕业后在一起。
她想,这是她欠他的。
她想,虽然她当下对他没有产生那种她幻想中喜欢一个人的情绪,但蒋捷是一个很好的人,相处久了,日久生情,自己一定会喜欢他的,即使现在感情浓度没有那么深也没关系。
细水流长也可以幸福。
可惜,还没等到所谓的幸福。
安松意对于婚姻的各种美好期许便被蒋捷一次又一次的出轨和背叛击毁。
想到昨夜发生的事,苦涩的丝线再度将她缠绕,直到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振动着发出响声。
她才回过神,起身拿过手机,接通电话放在耳畔。
“安松意。”
男人语气很淡,天然带着一股冷意。
安松意怔忪片刻,险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惊诧道:“褚、褚真?”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