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阳》灵歧瀑

1、山谷为引：歧冥道试，异禀初显

　　灵歧宗的入门大典，从不在山门前的热闹广场举行，而在山腹深处的“歧冥道”。
　　与其他宗门的灵根测试不同，灵歧宗选徒，向来以“山骨”为引——歧冥道是一道天然形成的石廊，廊壁嵌着无数块“引灵石”，能引动修士体内与灵歧山脉同源的“山灵之气”，气脉越契合，引灵石的反应便越奇特。
　　来参选的修士大多不知其中门道，只按着宗门指引，鱼贯走入幽暗的石廊。石廊内光线昏暗，只有引灵石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石腥味，安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与呼吸声。
　　苏清晏走在队伍中间，一身半旧的靛蓝短褐，料子粗糙，却洗得干净。他身形清瘦，肩背却挺得笔直，墨发用一根麻绳简单束着，垂在颈后，侧脸线条冷硬，没什么表情，只有指尖偶尔划过廊壁的引灵石，留下一道极浅的痕迹。
　　没人注意到他。前有穿着锦缎法衣、自带法器灵光的世家子弟，后有吵吵嚷嚷、急于表现的散修少年，唯有他，像一块沉默的青石，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听说这歧冥道的引灵石，能测出跟灵歧山的契合度，契合度高的，才能进内门。”
　　“那肯定啊，我家祖辈就是灵歧宗弟子，我体内肯定有山灵之气！”
　　“你看前面那个穿短褐的，怕不是来错地方了？看他那样子，怕是连引灵石都引不动。”
　　细碎的议论声飘进耳朵，苏清晏眼皮都没抬。他不是来求“契合度”的，三年前家族被灭，唯一的线索指向灵歧宗深处的“剑冢”，他来这里，只是想找一个能靠近剑冢的身份。至于什么山灵之气，他从未在意过——自小他体内便有一股异样的力量，每逢月圆，骨头缝里就像有剑在扎，疼得他整夜难眠，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山灵之气。
　　石廊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亮了！引灵石亮了！”
　　只见一个世家子弟站在引灵石前，石面上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晕，光晕顺着石纹蔓延，勾勒出简单的云纹图案。负责引路的灵歧宗弟子立刻上前，语气恭敬：“灵纹显形，山灵契合度中品，可入外门。”
　　紧接着，又有几人引动了引灵石，大多是浅淡的青晕，最好的也只是勾勒出半朵灵纹，算不得出众。直到陆阳的出现，石廊里的气氛才变得微妙起来。
　　陆阳个子很高，肩宽背厚，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硬的粗布麻衣，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一看就是常年干重活的模样。他手里攥着一个布包，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沉甸甸的，走路时脚步很重，踩在石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站在引灵石前，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放上去。几秒钟后，引灵石毫无反应，依旧是那副青灰色的模样，连一丝光晕都没有。
　　“呵，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是个废物。”
　　“凡品灵根就是凡品灵根，连山灵之气都引不动，还想进灵歧宗？”
　　嘲讽声此起彼伏，陆阳却只是挠了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几分憨厚的笑意，收回手，默默退到一旁，站在了苏清晏身边。他身上带着一股泥土的气息，与石廊里的潮湿味混在一起，竟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俺叫陆阳。”他主动开口，声音洪亮，“你呢？”
　　苏清晏侧头看了他一眼。陆阳的手掌很大，指节粗粝，掌心满是老茧，却很干净。最奇怪的是，他站在引灵石旁时，苏清晏能感觉到，廊壁深处的山石，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那震动很细微，若不是他对“石”的感知异于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苏清晏。”他淡淡应了一声，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终于，轮到苏清晏站在引灵石前。
　　他抬起手，指尖刚触碰到引灵石的瞬间，异变突生——
　　原本青灰色的引灵石，突然泛起一道极淡的白芒，白芒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像一条游蛇，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了他的掌心。紧接着，整个石廊的引灵石都开始震颤，石面上的青灰色渐渐褪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白色纹路，纹路细如发丝，纵横交错，竟在石廊壁上，勾勒出了一柄完整的剑形！
　　剑形纹路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散发着淡淡的金芒，金芒顺着石廊蔓延，一路延伸到石廊深处，与远处的山体相连。更诡异的是，苏清晏体内那股常年作祟的“骨痛”，竟在这一刻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涌入体内，沿着经脉游走，最终汇入丹田。
　　“这……这是什么纹路？”负责引路的弟子惊得后退一步，声音发颤，“从未见过引灵石显剑形的！”
　　石廊里的修士们也炸开了锅，纷纷围过来，指着廊壁上的剑形纹路，满脸震惊。陆阳站在人群外，看着苏清晏的背影，黝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他能感觉到，那剑形纹路散发出的气息，竟让他体内的“玄武骨”产生了共鸣，背上的布包也微微发烫，里面装着的，正是家族传承的玄武鳞片。
　　就在这时，石廊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长老快步走来，看到廊壁上的剑形纹路，瞳孔骤缩，快步走到苏清晏面前，语气激动：“你……你体内有‘剑骨’？”
　　苏清晏收回手，廊壁上的剑形纹路渐渐淡去，却依旧能看到隐约的痕迹。他皱了皱眉，骨痛的缓解只是暂时的，此刻骨头缝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不知道什么是“剑骨”，只知道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奇怪。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语气平静。
　　长老却不相信，伸手就要去探他的脉搏。就在这时，陆阳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苏清晏身前。他依旧是那副憨厚的模样，语气却很坚定：“长老，道试还没结束，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长老愣了一下，看向陆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看似粗笨的少年，竟有如此敏锐的感知，还敢在他面前开口阻拦。他沉吟片刻，收回手，深深地看了苏清晏一眼：“罢了，青冥道试，你算通过了，随我去内门。”
　　苏清晏没有动，目光落在陆阳身上。陆阳朝他咧嘴一笑，摆了摆手：“你先去吧，俺自己能行。”
　　苏清晏点点头，跟着长老转身离去。走在石廊深处，他回头看了一眼，陆阳依旧站在原地，背着沉甸甸的布包，像一块扎根在石地上的磐石，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瞬间，陆阳脚下的石地，悄悄裂开了一道细缝，一缕极淡的土黄色光芒，顺着裂缝，融入了他的体内——那是灵歧山脉最本源的“地脉之气”，唯有上古玄武体，才能引动。
　　一个是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剑骨持有者”，一个是刻意隐藏的“玄武体传人”。
　　在这幽暗寂静的青冥道里，在无人知晓的细节里，两颗隐藏的星辰，已然悄然相遇。

作者有话说

　　嗯，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