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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热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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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江还岸回到阔别四十天的华新社,回到工位就马不停蹄的去开晨会。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会议室门被推开,来人是她们的主编林意,三十出头的年纪,戴着银框眼镜,常年果断的行事风格,让她看起来不怒自威。
林意安排工作时毫不拖泥带水,效率高的出奇。
在台里的工作大同小异,开会,报题,联系采访,被拒绝就换个采访对象,随后准备采访提纲,拍摄,上载听同期,写稿,交稿,运气好不用挨批修稿,稿件通过后剪辑制作,写新媒体稿,制作短视频,审片,运气好不用挨批改片,随后发送。
拿着设备江还岸爬上了采访车,早上去采访一家高新科技的创始人,中午回到台里食堂吃午饭,下午接着换场地,快要四点才回到工位为今天一天的采访做收尾。
等拖着身心俱疲的躯体回到家里的时候,祝轻舟正好将最后一个菜端上来,江还岸毫不犹豫的想,家里是有魔力的,像一个随时可以令人满血复活的回城点。
“江还岸,帮个忙吧,围裙好像打死结了。”祝轻舟说着,走到她身前转过身站定。
江还岸低头伸手尝试帮她解开,死结紧紧系在一起,加上江还岸的指甲短而圆润,一时间竟拉不出分毫。
江还岸专心解结,指尖若有若无的擦过祝轻舟的脊椎。
祝轻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后,羽毛般的触感轻轻在脊背划过,同时落到心间,轻而缓的,撩拨着她的神经。
祝轻舟,你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注意力越想分散,触感越是放大,想象越是丰盈,让她逃无可逃,心上泛出丝丝麻麻的痒意,偷偷向外蔓延。
许是因为祝轻舟故意打的死结实在不小心系的太紧了,江还岸解了半天,进度分寸未进,不免有些急,没了刚开始的小心翼翼,整个手指背触碰上去,想要借力。
要死了。
薄薄的衬衫状似无物,温热的触感沿着脊背向上,撞得呼吸开始沉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祝轻舟喉咙动了动,伸手拉开玄关旁柜子里的抽屉,捏着剪刀尖部递给江还岸。
“用这个吧。”呼吸染上了隐蔽的情绪。
“啊?”江还岸看着那把剪刀,有些犹豫。
“没事,剪断了也能用,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再不剪断,我要热凉了。
也有道理,自己实在解不开,江还岸接过剪刀,咔嚓一声,背上束缚掉落,祝轻舟呼吸都变得通畅。
“洗手,吃饭。”几个呼吸下来,声线终是平稳。
“好。”江还岸的注意力在围裙和饭菜跳转,没有发现半点湖面下的波澜。
接下去的几天,江还岸的任务重了许多,回来的时候还要忙着写稿,对祝轻舟的攻略计划迟迟未动。
好吧,另一方面是,她根本想不出计划。
周五,江还岸交完片伸了伸胳膊,瘫倒在椅子里。
今天晚上有部门聚餐,林意在这方面也是奖罚分明,向来体恤下属,每次繁重的任务一忙完,她都会大手一挥,犒劳底下可怜兮兮了好几天的牛马。
这周也如是。
“走吧,还岸,吃饭去喽。”
说话的是她隔壁工位的同事兼新任朋友,万宁。
万宁平日里尤爱八卦,但是又有分寸感,因此在部门里如鱼得水,是江还岸平日里的主要信息来源。
聚餐地点是一家地道的北城饭馆,装潢充斥着浓浓的北城味儿,林意定了一间包厢,十几个人浩浩荡荡走进去。
江还岸其实对这种聚餐不太感冒,但是又不想频频缺勤引人注目,加上同事间氛围比较和睦,没有多少勾心斗角之类的职场往来,故而也慢慢习惯了聚餐。
林意先是肯定了这周工作的出色表现,随后众人便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话题胡乱跳转,五花八门,从采访时的新鲜事,到家庭的家长里短,或是谁谁谁的爱恨纠葛。
江还岸在角落里一边不过脑的听着一边专注吃饭,不经感慨,还是饭菜更能勾起她的注意。
席间不免开起了酒,聚餐里没有劝酒的陋习,只是时不时会有人问上一句“还岸,你要喝吗?”
江还岸摆摆手拒绝,她只喝过一点儿鸡尾酒,不清楚自己的酒量。
埋头吃饭的人总是饱的快,江还岸摸了摸肚子,接受了自己无事可干的事实。
支起手臂撑着头,观察着饭桌上的人,江还岸懒得交际,她一直认为朋友在精不在多,交往的人太多,反而得不偿失。
工作的时候因为工作需要总是要说很多话,因此私底下她话反而不太多,尤其是在外人面前,她温温和和,话少的很。在熟人面前,不用顾虑太多,话便多了些。要是精力十足甚至有点儿神经质,满嘴跑火车,天马行空的。
桌上的人算是朋友的,也就三个,王康,陈思和,万宁。
其他两人离得远,江还岸决定还是观察着万宁。
旁边的万宁一杯一杯喝着酒,面不改色,看得江还岸有些诧异,她原来这么能喝的吗?
察觉到视线,万宁转过头来看她,晃了晃手上的酒杯,“要喝吗?还岸。”
实在闷得没趣,江还岸看着她面前的酒瓶,有一点蠢蠢欲动,“这个度数高吗?”
“不高。”万宁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好喝吗?”
“好喝。”万宁拍拍胸脯保证。
“那我要一点点。”
万宁往她杯子里倒了半杯。
江还岸盯着杯子里透明的液体,上面的泡泡一个接一个破裂,消失在空气里,化为乌有。
举起酒杯放到嘴边抿了一下,尝不出味儿,索性张嘴喝了一小口,苦味在口腔里散开,江还岸不由得皱紧眉头,毫不犹豫的给出自己的喝后感,“好难喝。”
“不会吧。”万宁看着她,又喝了一口,“挺好喝的呀。”
江还岸摇摇头,表示否认。
“要不你试试这个。”张舒拿起葡萄酒,给她找了个新杯子倒上。
江还岸看着杯子里晃动的红色液体,像是被蛊惑般拿起,一口闷。
入口辛酸,回味苦涩,像是百分百黑巧。
江还岸不懂了,这个到底有什么好喝的,还是鸡尾酒香些。
“也好难喝。”依旧是皱起眉头的苦瓜形象。
万宁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打消了继续让她品鉴的心思,“你还是别喝了。”
江还岸觉得眼前的画面开始晃动,思维变得涣散,挑了挑眉睁大眼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却是徒劳。
我不会醉了吧。
不可能。
这也太菜了。
眼皮子有些沉,白日的疲惫忽然排山倒海压来,于是她干脆瘫在椅子上,闭眼休息。
“还岸,醒醒,你住哪?我给你送回去,或者你叫人来接也可以。”
话语像是云飘在空中,江还岸奋力想要去抓,却只抓到了叫人来接。
脑子处理话语的程序变得简单,叫人来接,回家,家,祝轻舟。
江还岸努力撑开千斤重的眼皮,手机就放在桌子上,伸出去的指尖微微颤抖,指纹解锁,通讯录,眼睛眯成一条缝,寻找着祝轻舟三个字。
找到了,指尖一触,头便往桌上栽。
万宁见她要栽到碗里,眼疾手快的拦住把人放倒在靠背上。
叫了两声仍是没有应答,万宁瞥了一眼手机,思忖着把电话拨通。
对面接通的很快,万宁把提前打好的腹稿脱口而出:“你好,请问你是还岸的朋友吗?她喝醉了,你知道她家地址吗?我把她送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矜贵清冽的嗓音缓缓传出,“你们在哪?我去接她。”
万宁把地址报过去,对面的人说了谢谢便挂断。
桌上的人散了大半,林意把醉酒的人统统送走,折回来陪着万宁等人。
祝轻舟来的快,包厢门不多时便被推开,万宁见到来人,轻轻晃了晃江还岸,谢天谢地,她还有点意识。
“还岸,你认识她吗?”万宁颇为严谨的问了一句。
祝轻舟越走越近,脸庞在迷蒙的视野里清晰,江还岸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思绪断了线,嗯了一声便又闭上眼。
祝轻舟看着凳子上歪歪扭扭倒着的人,有些无奈,“她喝了多少?”
“一口啤酒,一杯红酒。”万宁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一杯倒,有些稀奇。
“我送她回家,谢谢你们。”祝轻舟颔首,把桌上的手机放进裤兜,弯下身子,让江还岸绵软的手臂环绕着她的脖颈,一手揽过肩,一手从膝盖下穿过,把人打横抱起。
察觉到失重的江还岸,下意识哼哼两声,把手臂环紧。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祝轻舟脖颈,引出一片细小颗粒,脚下差点不稳,祝轻舟深吸一口气稳住神抱着她走出去。
将人抱到车前,祝轻舟犯了难,怀里的人抱的紧,她思忖两秒,小心翼翼将左手松开掏出车钥匙解锁,把车门拉开,小心护着把人放进副驾驶,拉过安全带,“咔”的一声响,祝轻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