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只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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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抵达临时安置点时，一切就已完全变化了。
昂斯跳下马车，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该下车了。你们还有的是时间交流。”
车厢内，池念正和莱曼——女人自我介绍叫做莱曼——分析着怪物行进的动作和挥舞小刀的动作，莱曼则神情凝肃地不断点头。两人听到昂斯的话，这才回神，连忙从马车上下来。
昂斯侧目观察莱曼，发现她苍白的脸色已经因为不断训练动作而微泛着红，鼻尖沁出汗珠，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我记住了。”只听她向池念重复，“谢谢你，我会在家里常备一些海水，或是其他什么动物的血。”
“能帮助我把对付怪物的方法告诉更多人吗？”
“那当然。”莱曼动了一下嘴角。
那不是什么开心的表示，却是一种肯定。
这时，随着几声呼唤，布置好临时住所的工务部工人们对着几人招手，他们走过来对莱曼叮嘱居住在这里的注意事项。
只见十几只黑灰色的帐篷在广场上排列成一个圈，难民们三三两两地瑟缩在属于自己的帐篷里，忐忑地四下张望。
士兵则来来回回穿梭在帐篷中间，为人们送上更换的衣物和热好的食物。
莱曼很快被带到一个空置的帐篷面前，进入帐篷之前，她转头对池念挥了挥手。
池念看着她。
莱曼大声道：“我们村很小，彼此之间大多相识，我会负责安抚大家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尽管找我帮忙。”
她显然和她的妹妹一样，是一个热心肠且直爽的人。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多了，”昂斯向她致谢，“我们会尽一切力量保护大家。”
莱曼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而是走到一旁继续练起可以斩断触须的动作——其实这不需要什么技巧，只需要判断水流的方向以及触须的方向，然后将它们横贯斩断即可。
斩断触须并不能杀死怪物，却可以为她和其他人留下逃命的机会。
池念在旁看了一会儿，因为没有多余任务，便拔出剑来与她一起练习。
他们两人一个赛一个的认真，等昂斯回过神时，惊觉自己已经瞧着他们练了很久，再一转头，这位军事顾问惊讶得不行。
只见不知不觉间，其他帐篷里的居民也都探出头来仔细地看，他们显然知道莱曼是难民，但莱曼又明显与他们不同——女人的注意力似乎已从无法摆脱的悲伤中脱离出来，全然投入到了手中的小刀上。
村民们很快意识到两人正在练习如何对抗怪物，麻木的脸上纷纷露出激动的神情。
昂斯轻轻吸了一口气，只见一个村民自发从帐篷里走出来，走向池念和莱曼，紧接着在场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过一会儿，池念和莱曼的身边就围满了人。
很显然，比起待在原地等待救援，能够学习一些求生或是复仇的本领，让大家的内心充满了新的力量。
“……”昂斯不得不再次正视被人群环绕的池念。
池念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似的，这会儿正偏过头教一位大叔如何使用手中的木棍。
因为他的教学生动易懂，大家很快就都学会了如何在危急情况中应对怪物，众人原地分散，竟然都练习了起来。
“他们看起来好多了。”驻守在旁的士兵低声道。
“是的，虽然未必能战胜海怪，却也足够将心里的怪物赶跑了。”昂斯肯定道。
昂斯走向池念，却见池念抹去了额角沁出的汗珠，正和他对上视线。
池念笑了一下：“他们学得比我还要快。”
这当然是一种自谦，但昂斯知道池念是真心这样说，不论遇到多么令人难过的情况，少年漆黑的瞳孔始终坚定明亮，以至于给周围的所有人都带来力量。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池念，昂斯觉得自己身上连日来的疲惫就像一股慢慢拧紧的绳子，又强劲起来了。
不觉间，他心中已经越来越相信池念是世界第一的勇士。
“走吧，你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昂斯拍了拍池念的肩膀。
这回，池念并没拒绝，他确实感到身体有些酸疼。
可跟着昂斯才走出没两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有人追上来问他：“大哥哥，你是不是来打败怪物的？”
池念回过头，只见两个小孩儿一前一后地牵着手，目光忐忑。
一旁的昂斯难得弯了弯嘴角，对他道：“看来你已成了他们的小守护神。”
池念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说：“是的，我想我会打败怪物。但仍需要时间。”
这话一出，两个孩子的眼睛“唰”地亮了，他们一个扎着粗糙的小辫子，一个穿着破裤子，互相推搡着，但似乎又有些不信。
小女孩抿了抿唇，明显想说什么，但还没开口，眼眶已经红了。
池念忙蹲下身：“我真的是来打败怪物的，你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下一个东西。
他该不会想送这孩子一柄小刀什么的吧？
后方的昂斯刚这样想，就看到了池念手中的物品——那竟然是一只皮质玩偶，小小的，被小心翼翼地拢在手掌心中，看起来非常可爱。
昂斯的眼神很好，立刻就看出了玩偶的大致形状。玩偶有着长长的尾巴、圆滚滚的长着双翼的身体和相当威武的头颅，还有两颗黑曜石似的豆豆眼。
看起来就像是……嗯……就像是一只龙。
不过与他心目中的龙大不相符。
果然听见池念介绍道：“看，这是我的龙。”
你、你的龙……看样子是没打算送给小孩儿啊。昂斯心中难得腹诽。
池念确实没想把龙送给孩子们，他只是想借用一下龙的力量——当孩子们听到这是龙的时候，都露出了好奇又敬畏的神情。
“龙也会保护我们的。”池念说。
哦哦，龙！
在孩子们心中，龙是相当可怕又厉害的生物，龙的保护和人的保护可完全不一样！这么厉害的龙来保护他们，这让人安心多了。
两个孩子终于相当信服地点了点头。
这样也行啊……昂斯更加佩服池念了，这位勇士安慰大人和安慰小孩儿各有一套嘛。
然而，还没等他收起惊讶，更令他吃惊的事情就发生了。只见两个孩子跑回去没多久，许多大人竟又跑了出来。
竟然是村民们追出来了。他们之前就听说过池念是龙的使者，自己又从池念这里学会了对付怪物的方法，再加上孩子们又说看到了小龙，一件又一件事，终于让他们行动起来了。
他们坚信池念能够比海水中的怪物更强大，有了一起对抗怪物的想法，几个人走出来大声问：“勇士，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真是奇迹。
昂斯心中微微撼然。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始终不忍让村民们直面杀死亲属的怪物，因此也没法获得更多信息，但池念竟然做到了，他不仅让勇气重新在人们心中生长，还让他们找回了生活的希望。
可眼前的少年勇士却依旧不觉得这有什么似的，池念想了想问：“多谢了，你们还记得怪物的模样吗？或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之前，保准会因为引起不好的回忆而让人感到痛苦烦躁，但现在，几个村民只是在一阵沉默之后，慢慢地说道：“实话说，不太能想得起来了，当时吓得要命，只记得这种怪物很凶猛，有很多触须，会吸人血……”
一个村民重重咬着牙：“是啊，吸得触须都炸开了。这东西简直丧心病狂。”
“不管是什么生物，都给吸干了！”
“在这怪物面前可不能受伤，一旦你流血，你就完了！”
众人七嘴八舌，讲得很乱。
池念却一边听一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最后，才向几人道谢：“我知道了。”
知道了？昂斯刚想上前问他发现了什么，心腹却急匆匆跑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直将他说得面色铁青。
“真是如此？”昂斯的声音冷得能淬冰。
“千真万确。”心腹急道，“在许多地方都看到了离奇的血迹。”
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士兵之中真的存在奸细，奸细利用血液将怪物吸引到人群中来。
昂斯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眼神一片清明：“不要走漏消息，去向陛下汇报这件事，请驻外士兵待命。”
这时池念走了过来，昂斯没再说话。尽管他情理上清楚发现血迹疑点的人是池念，但事关重大，这件事必须由塔拉萨自行处理。
可池念的下一句话却直接叫他又变了脸色。
池念说：“昂斯大人，这只怪物有很大可能是人为训练产生的。”
“何出此言？”昂斯心惊地问。
池念想了想道：“不论是我们自己发现，还是从大家口中得知，这只怪物都非常嗜血。我们一早就知道这只怪物不是人类的怨魂，只可能是自然精怪或者上古异兽，倘若是自然精怪，即便是海里的吸血鳗、乌贼或者其他生物，绝没理由单独到陆地上来吸人类的血，倘若是变异巨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附近海域？又为什么喜欢单独人血？”
昂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口气，将刚才士兵的发现告诉了池念：“既然是有人趁乱作怪，我会请侦查大臣尽快彻查这段时间的港口来往船只，看是否能抓住始作俑者，找到对抗怪物的方法。”
池念：“这样再好不过。”
人群中，一个士兵忽转头看向池念，片刻后面色惊慌地向后一转消失了。
不多时。
金碧辉煌的大使宫馆内，安德烈坐直了身子，满脸兴奋：“他们还能查到这份上？”
士兵浑身一哆嗦：“是的，大人，他们起疑心了，我们是否要让‘那东西’先撤离？”
他一边说，一边忐忑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士兵是安德烈安插在塔拉萨军队里的暗探，但近些日子，他总觉得自己长官的性子更加奇诡了，那目光，活像是要把看见的人都生吞活剥了一样。
“不用——”却见安德烈大手一挥，眼中闪过恨意，“这种级别的怪物，就算他们真的明白那是什么，也不过死得更恐惧罢了！我就喜欢看他们自以为逐渐找到真相，最后却绝望的样子。哼，竟敢当众让我丢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塔拉萨……”
安德烈的面部随着声音慢慢扭曲……
他忽然转过眼来，死死盯着士兵。
士兵心脏狂跳，又听安德烈用一种古怪的语调道：“嘿，你想知道那是什么怪物吗？”
不好的预感袭来，士兵惊惧摇头，脖子却重重一疼，一阵窒息。
安德烈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士兵疯狂呜咽着挣扎，可那怪物却没放过他。安德烈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让我来告诉你，那是我们用人心中最强烈的贪欲与海洋的精魄结合而成的海怪，大海容纳百川，与欲望结合的海之精魄，会在落潮后吸食一切水源……当然了，我们还给它加入了一些邪恶的魔药，让它更喜欢生灵的血液。”
士兵胸膛剧烈起伏，挣扎着用手试图掰开安德烈，五指却渐渐失去力气。
他完全不明白安德烈为什么要这么做，嘴里发着哀嚎，第一次觉得安德烈完全是个怪物。
然而已经晚了，就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这怪物丧心病狂地说。
“海洋有无尽的力量，但欲望的力量更大，没人能打败这东西，就连制造出‘它’的我们也一样。”
“安心睡吧，接下来用不着你了……等我成了阿特斯蒂的御用大使，会为你的亡灵祈福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