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只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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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眼睛缓缓睁大了。
它的眼睛还从没睁到这么大过，看起来简直像两轮金灿灿的太阳，就这么悬在半空，耀耀灼目。
“哎呀，你的眼睛比月亮还亮呢。”池念不由笑了出来，他从骆驼毛毯上坐起，取出身后一直背着的背包。
龙几乎屏住呼吸了，一时间周围安静极了，只剩下柴火被燃烧的“噼啪”声和火苗偶尔雀跃的声音。
只见夜色火光旁，小少年整个人都被染上一层温暖的橘色，他小小一只坐在充满春意的地毯上，又拿出更小小一只的包裹，从包裹里再取出更小更小的礼物。
还不如它一枚鳞片大，几乎颤在它心尖儿上的可爱。
龙要很仔细才能看清那些小玩意儿。
噢，会反射光芒，是一只只小玻璃瓶……又不完全是玻璃瓶，里面有着颜色各异、充满梦幻的流沙。
池念很仔细地对着火光盯着瓶子看，确认那些流沙的颜色没有被弄乱，时而转过瓶子，时而从侧面摇晃。漂亮的颜色就像一道从天空中挖了一勺的星河，在瓶子里缓缓摇晃。
龙搁在一旁的爪子不自觉动了动，心想这种小瓶子，它一爪能抓两千个。要忍住。
“好啦。”就在龙快要忍不住时，池念终于核对完毕，将清晨的颜色、春天的颜色、夏天的颜色、秋天的颜色和日暮的颜色以及夜色一一按顺序摆放在地毯上。
但他很快也意识到问题，这些瓶子不过巴掌大小，龙尾巴最尖细最柔弱的地方也比它粗大两三倍，更别提那锋利的爪了。
“嗯……”池念想了想，“这太小了，让我想想，要不你先凑近看看，然后我再帮你放进柜子里，怎么样？”
龙一下子精神了。
它巨大的脑袋“唰”一下凑了过来，池念只一晃神，它明晃晃的眼睛就几乎贴在玻璃瓶上了。
四季和夜色就这样静静在龙的眼底流淌着。
太美了，池念几乎屏住呼吸，半晌才回过神，轻声地为龙介绍：“这是用不同的沙子混合成的彩沙，颜色实在美丽……”他还把如何赢得彩沙的过程对龙细细地说。
不知是不是池念的错觉，他一边说着，一边觉得龙金色的眼睛变得更加柔和，那里头深邃璀璨的色泽似乎变成了流淌的岩浆，或者是某种甜美的糖浆，顺着火光微微颤动。
终于，当池念讲完自己带回来的故事时，龙才长长地呼出一鼻子灼热的气流。
“我再没有收到过比这更有趣的礼物了。”龙从喉咙里低低地说。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池念也不这么认为，但他很高兴龙喜欢这些礼物：“不管怎么说，我还会带更好玩儿的东西回来，彩沙虽然美丽，对你而言还是太小了些，来，让我们把它们收起来吧。”
龙又精神了。
它刚才还弥漫着陶醉与沉醉的眼睛骤然变得炯炯有神，它抬起脑袋用巨大的眼睛打量整个溶洞，似乎觉得溶洞还是太小了！完全放不下这么珍贵的礼物！
“唰”——龙的尾巴尖猛然甩到溶洞左侧一处金碧辉煌的橱柜，但很快又觉得这里不太安全，开始往溶洞的深处去。片刻后，又移动到放置各类地毯的橱柜顶端，但想了想勇士取用或许不太方便。
尾巴在整个溶洞里摇摆，竟然很难选出合适的地方，龙的目光渐渐变得严肃了。
“喀拉”。在一阵思索后，它的爪压在岩石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岩浆流动下来，慢慢凝结成为柱体，于是一个门洞就诞生了。
龙卷过一只纯金雕刻的宝箱，在池念惊讶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将它倒过来“稀里哗啦”腾空。
紧接着，又将宝箱卡在门洞最深处的门洞，再扯来一块再细腻也没有的天鹅绒垫，盖在打开的宝箱上，尾巴尖儿往里一戳——天鹅绒垫就在精致的箱体内制造出沉蓝色的夜景。
“吼……”看着天鹅绒宝箱，龙似乎终于满意了。它倒退半步瞅着宝箱，而后尾巴点了点，示意勇者将宝贝放在这个箱子里。
——放在它所有宝物的中心。
“噢，好！”池念这才回神。
刚才，在龙动作的时候，他的目光也一直专注地盯着它的尾巴。
他看着龙摆弄橱柜，又腾空宝箱、精心装饰，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有一种喝了泡泡酒的感觉。尽管他并没有喝过泡泡酒……
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是他已经收到了龙的回礼一样。
它是这样认真地对待他微不足道的礼物。
池念于是也郑重起来，回应一声吼，就小心翼翼捧着这些玻璃瓶瓶罐罐走到深处的宝箱前，将它们按顺序摆放在宝箱里。
龙的宝箱实在太大，玻璃瓶只占了一个角落，旁边再躺一个池念都绰绰有余。
——一定要带回多多的礼物，把这个宝箱装满才行。池念心里这么想着。
当然，还有一件特殊的礼物，他得过会儿再放入宝箱里。
池念将皮制的小龙藏在掌心，从溶洞深处走出来，在这个过程中，龙的目光一直追着他，就好像知道他还藏着什么惊喜似的。
这么一来池念就没办法了，只好走到龙的眼皮底子下抬头，举起手，让他看手中的东西。
皮龙是两片驼皮制成的，在篝火的光线中泛着暖洋洋的棕色，它的脖颈颀长，尾巴尖还特意留了撮没剪掉的驼毛，像拖着一小团云絮。
虽然不太像，但龙还是一眼认出了：“是我吗？”
它并没有说“是龙”，而说“是我”。池念心里忽地一软，认真地说：“是的，我和我的新朋友提起过你，那是一个叫阿吉的姑娘，她很想和你做朋友，所以做了这只小龙，让我送给你。”
龙似乎觉得新奇，温和地垂下大脑袋：“想和我做朋友？”
“是啊，还有很多小伙伴，他们都很羡慕我，可以和龙做朋友。”池念忽然有点骄傲。
龙似乎惊讶了一下，它沉吟片刻：“唔，不是所有人都想和龙做朋友。但是……”
它的眼睛静静凝视那只皮龙，作为龙，它见过许多珍贵的宝物，也拥有过许多举世闻名的匠人亲手制作的藏品。
更进一步说，作为世界上最古老也最尊贵的一只龙，曾有不少人专门为它制作过礼物，那些“龙”浑身镶嵌珠宝、制作工艺卓绝，它也非常喜爱。
但不知怎么的，眼前小小的勇士举着一只笨拙的皮龙，大声说这是他的朋友送给它的礼物——单单这一点，竟能让它感到超过过去所有快乐的喜悦。
“我会成为她的朋友。她和你差不多身量吗？”龙被那喜悦之情冲击得停顿片刻后，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一旁的橱柜里挑挑拣拣勾出了几套衣服。
在得到池念肯定的答复后，衣服就挑选完毕。一套是精美的公主裙，棕红底色缀满蕾丝，另一套是飒爽的猎装，皮毛和软布巧妙拼接，腰间还配了束刀鞘的腰带。
龙考虑到阿吉偶尔会需要不同的服装，想了想，又挑出一套柔软的睡袍。
“这是我的回礼，或许微薄了一些，请她不要介意。”龙矜持地说。
“她会喜欢的。”池念没想到龙竟然会从藏品中为阿吉准备回礼，阿吉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池念愈发觉得龙好，但他忽然从这回礼中感觉到了好奇，便用目光打量着刚刚打开的橱柜，轻声地问：“龙，原来你不仅收藏珠宝，还收藏公主裙、猎装和睡衣呢。”
龙立刻“咳”了一声。
它显得有些窘，但很快郑重其事地解释：“咳，我的确有许多藏品。那是因为……嗯，龙是一种很贪婪的生物，只要看到华丽的东西就想收藏。”
虽然它也曾想做一只不落俗套的龙，但最终也没能违背本性，决定还是做一只正常的、看到宝贝就快乐的龙。
不过，龙继续解释：“但我并不依靠劫掠来获得宝物。我能飞到普通生物无法抵达的高处，也能潜入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低处，我还会使用魔法……总之，我用一些珍贵的东西与人们做交换。我喜欢有故事的物品。”
池念心中一动，这还是龙第一次对他提起自己的事情。
他等着龙往下说，龙却忽然将头凑了过来。
池念忙收回目光，他正收好了龙预备送给阿吉的衣物，转而要把小皮龙放进宝箱的中央。
小皮龙很小，宝箱很大，他未免显得空落，还取了一些绢布花朵点缀在小皮龙旁边。这么一来，小皮龙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满足地躺在宝箱里的小龙，享受着自己身边的宝物。
池念自己都被这场景打动了，他不由自主地想：如果……如果小皮龙还能穿一些可爱的小衣服就好了。
刹那间，穿着绅士服的小龙、穿着猎装的小龙和穿着睡衣的小龙纷纷闯进池念脑海。
啊！他忙摇了摇头，红着脸把各种各样的小龙从脑海里摇晃出去。
“怎么了？”头顶忽然传来龙关切的声音。
“没、没什么。”池念第一次有些心虚，抬头看了一眼巨大浑身遍布坚硬鳞甲的龙。
好在龙看起来一无所察，卷着尾巴在旁摇摆晃荡，十分愉悦的模样。
池念松了口气，转而提起刚才想说的话：“对了，刚才的几件衣服，也是你与别人交换来的么？它们身上也有什么故事么？”
“嗯……”龙沉吟地看着那些华美的衣物。
龙于是低咳一声，向勇士讲述自己与公主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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