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啼泪》没有一点

2、孤清相随

　　美利坚早早地就在训练场等他了，他有些无聊，手中异能凝结，化出一把长弓，拉弓的同时，利剑也出现在手上，然后——正中靶心！移动的靶子登时破碎，美利坚满意地转头：“怎么样？”
　　“能把特制的灌输了异能的靶子一箭击碎，看来训练没白费。”
　　瓷走上训练场：“两个不同领域的人比试，也确实不知道是谁更胜一筹。”
　　“试试不就知道了？”美利坚再次将弓拉满，却调转了方向，将箭尖对准了瓷。
　　一箭射出，带着凛冽的风，像是一束有了实体的，凌厉的光！
　　瓷一挥手，金线的一段绕在他的指上，另一端迅猛而出。同时地上登时出现无数条金光熠熠的，更加粗的金绳，层层环绕，竟然组成一个保护罩，生生将袭来的利箭拦住！利箭和金绳相撞，摩擦，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强烈的气流，不断掀起猛烈的风，周遭的树叶沙沙作响，几乎倾斜到另一端。
　　美利坚知道被那金线缠上究竟有多麻烦，腾空而起，再一次拉满了弓，松手，箭矢射出的那一刻，瞬间分裂成无数只一模一样的剑！倘若不是这些箭极具攻击性，不然这个场面可以说是比流星雨还要更胜一筹！
　　瓷单膝跪地，手掌紧贴地面，异能不断释放，千千万万条金线和金绳直冲而去，几乎变成一片金海，如今一金一蓝，两相对撞！
　　巨大的能量逼得在训练场专门设置的保护罩自动触发，一刹那间，狂风席卷。
　　瓷站直了身体，尘埃之中，美利坚向他走来。
　　美利坚偏头问道：“这次算什么？”
　　“不知道，总之，你比那时候的你，要厉害更多了。”
　　美利坚笑了一下：“是吗？我也觉得。那段记忆，对我来说可谓是记忆犹新。”
　　异能被发现的时间有早有晚，美利坚是在六七岁的时候才被发现的，具体的岁数并不清楚，美利坚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并没有见过父母，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自然也不会过生日。
　　岁月平淡乏味，每一年都会有人来。直到那一年，那一年似乎热得有些过分了，他们在美利坚面前站定：“是他了。”
　　美利坚就这样被带进了院长的办公室里。
　　“您的意思是，他其实是有异能的，只是现在才发现？”
　　“没错，而且他似乎天赋不错，所以我们打算带他回组织里面训练，而且也能减轻孤儿院的负担。”
　　此时的美利坚并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沉默地听着那些西装革履的人和院长说些什么，院长最后同意了。
　　院长和美利坚嘱咐了很多，美利坚并不记得了。在那一天，他坐上了车，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最后来到了一个此时已经是人尽皆知的地方。
　　FOS，也就是被人人熟知的异能者组织。
　　他似乎并没有多伤心，沉默着听着指导员告诉他注意事项，结果当天晚上他就和人打起来了。
　　对方比他大概要大两三岁，看见初来乍到的美利坚是这个样子，又知道他的身世，心生不屑：“孤儿院来的？真是个野种，也不知道怎么被安排来我们这里的。”
　　美利坚的动作停下来了，他走到那人面前，沉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野种！没人要的野种！你就应该待在孤儿院那种又破又寒酸的地方！当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
　　他说完甚至哈哈大笑起来，嘲讽之意尽显于此。
　　美利坚死死地盯着他，然后一拳打了过去！
　　对方没有防备地挨了这一拳，当即暴起，狠狠吐出一口血沫：“你他妈敢动手打我？！”
　　他狠狠地一拳砸过去，美利坚自然也不会乖乖挨打，两个人一时间扭打起来，几乎要打个你死我活，美利坚的异能还没有被培养，在力量上也没有优势，但他就是不要命地打，死命的疯狂地捶打。还是旁边的人把这两人拉开，送到指导者那里，美利坚和对方脸上都挂了彩，但显然是美利坚的伤更严重。
　　指导者不痛不痒地训了两人几句，最后把美利坚调到了一个常年没有人住的小房间里，狭小，满是灰尘，甚至还要美利坚自己打扫收拾，这件事就这么潦草地结束了。但也由于这件事，美利坚被所有人孤立，原因无他——骂他的那个人是天赋最好的一个，已经被内定成重点培养对象了，到时候被编入的将会是最厉害的小组，谁也不会想去得罪那个人。
　　美利坚没掉一滴泪，甚至没说一句话辩驳过。他死死咬着牙，眼中流露出的恨意却似乎能将人给杀死吞噬掉，接下来，他疯狂地，不断地训练，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有十几个小时都在训练。
　　没有基础，比别人晚好几年才开始训练。任凭谁也没有想到，美利坚会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成为了远攻系中最强的人。
　　三年。这三年的苦涩有多苦，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没有天赋，普通异能者在三年内就算有美利坚这个毅力，也不达到美利坚这个实力。
　　美利坚是个天才，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然而美利坚所说的那段记忆，并不是这一段。
　　彼时他已经是远攻系中的佼佼者，虽然没有正式与他人比试过，但是强大的异能都在告诉旁人——美利坚的实力不容小觑。
　　平日里他都是独来独往，时来运转，巴结他的人不少，只是美利坚从来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至多看作是只会摇着尾巴伸舌头讨好人的哈巴狗罢了。
　　组织会安排一些任务，其中又分为日常和特殊任务。日常任务是每个人都有，且必须完成的任务，而特殊任务则是会有丰厚的奖励，难度越高，奖励就更加丰厚。只是……偶尔会出现一个特殊任务，可能会有多人竞争的状况，谁先胜利，奖励自然就归谁。
　　譬如……现在。
　　“可恶……！”美利坚伸手险恶的挥了挥，要把飞舞在空中的尘埃驱散开，他看清了朦胧中那个人影的方位，旋即，搭弓射箭。
　　一箭射出！
　　又是一阵骤风，美利坚原先还挂着顽劣不羁的笑，此刻却收回去了。
　　他的箭，被拦下来了。
　　那就说明，这个人最不济也能与他打个平手，甚至凌驾于他之上。
　　空中的尘土落下，渐渐恢复了一片清明。那是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人，手中拿着一颗红珍珠似的东西——正是美利坚想要的那颗绛血珠，虽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但现在价值极高。
　　“喂！”
　　那人原先在低着头看着手上的小玩意，此刻才转头看向气势汹汹的来者。
　　他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任凭是谁都看得出来，这少年天生就有一幅好样貌。他眉眼清俊，就算有些距离，也看得出来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就算留着长发，还是能让人看出来他的性别。
　　美利坚愣了一瞬，但是不服气道：“半路杀出来，抢别人的东西也太不厚道了吧？”
　　清俊少年偏头看他，然后绛血珠轻轻往美利坚的方向一抛，美利坚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再摊开手心一看。这枚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美利坚抬头对，着他离开的背影喊道：“……你叫什么！”
　　声音不大，字字如玉珠落玉盘。
　　“瓷。”
　　瓷？
　　美利坚想起这个名字了，他之前听过的。
　　FOS组织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挑选各领域最强者变成一个小队，这一次的情况是最特殊的，因为这次小组中内定好的就有三位——强攻系俄罗斯，治疗系法兰西，控制系瓷。只有远攻系和近攻系迟迟未定，最后的打算是进行淘汰制比试切磋，也就是FOS组织举办的最为盛大，被称为“炼狱比试”的竞争。同时也就意味着，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进入小组了。
　　圆润、散发着柔和光泽的绛血珠在他手心里头打滚。
　　他没有说话，在心里头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区区夺冠，好说。
　　美利坚笑了一下。
　　炼狱比试这一日如期而至，几乎FOS组织的人都集中在了比试场的观众席。
　　考虑到效率，一般来说各领域会挑综合实力排行的前五十名进行比试，并且采取抽签制，随机配对。如今有三个领域已经定下，所以只有两个领域的成员比试。
　　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更让人感到兴奋。
　　美利坚活动者腕骨——这些人在他眼里根本毫无威胁力，有好几个人在抽到他的那一刻就选择了弃权。他们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对上美利坚，压根就没有胜算的可能。
　　“没意思。”他把绛血珠做成了一个简单的项链，贴身带在身边，他不想把它放在旁边，怕弄丢了，还是带着。
　　“真是老熟人了。”美利坚讥讽地笑，他扬眉，“这么久过去，你还是之前那个只会恃强凌弱的样子啊。”
　　最后一次对战，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那日恶意嘲讽他是“野种”的人。
　　既然有胆子到他面前来，那就新仇旧恨一起报！
　　裁判的一声令下，美利坚当即借力腾空而起，抢先占夺至高点。
　　两道光束交汇，剧烈的光芒碰撞，刺激得人睁不开眼。观众席上不少人都纷纷侧过头去，用手臂挡住眼睛。
　　等光芒渐渐暗淡，再将目光移到比试场上的时候，胜负已然分晓。
　　一人悬浮在空中，金色狼尾短发耀眼无比。一人倒地不起，狼狈至极。
　　“不好意思了。”他笑，自信又张扬，耀眼无比，“这局是我赢了。”
　　大屏上显出美利坚的图片和姓名，昭告在座的各位最后的胜者。
　　对方咬了咬唇，唇角边还有血迹，手背上青筋暴起。
　　分别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赢过他？！
　　这家伙有什么资格？！
　　就在美利坚要落地的那一刻，一只细小的银箭迅猛而来！
　　美利坚瞳孔骤然一缩。
　　那颗绛血珠堪堪拦下，那人的异能估计在刚才就已经快消耗殆尽了，银箭上的异能太微弱，才没伤着美利坚。
　　绛血珠彻底碎了。
　　他觉得这个世界似乎寂静了几秒，笑容渐去，再度搭弓。
　　这一次的冰蓝光要更加澄澈，越剧越多，越聚越多。他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看待死物的平静。
　　尽管广播大声喊停，甚至威胁美利坚若是动手就取消入队资格。
　　可美利坚依旧将手一松，强势的箭裹挟着溢出的异能和迅猛的风。
　　他下了死手！
　　“砰！”
　　像是爆炸。
　　是金光。
　　所有人都不由的抬头看向那一个方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是谁。
　　瓷站在高台上，伸出的手心处正裹挟着一团金光。俄罗斯站在他身侧，双手环在胸前，睥睨下方。
　　“重申规则。暗下杀手者，逐出FOS。”俄罗斯看了瓷一眼，“若有不服者，我炼狱大赛第二负责人——俄罗斯，乐意奉陪。”
　　他们转身离去前，瓷忽地转头，美利坚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丹凤眼，红金异瞳。
　　瓷看着美丽坚的眼睛，声音淡淡，不容辩驳。
　　“此外，方才的威胁无效。”
　　一时间鸦雀无声，只有工作人员将受伤的失败者搬上担架的声音，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退场，没有说话。一个是背靠整个FOS的人，一个是控制系的绝对强者。谁敢有异议，下场估计都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美利坚站在地上，然后扭头就走了。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跑。
　　“瓷！”
　　瓷正和俄罗斯说着话，看见来人，对俄罗斯道：“你先回去休息，记得吃药，有我在就行了。“
　　俄罗斯倒是听话的点头，离走前看了美利坚一眼，也没说什么。
　　“你送给我的绛血珠，刚才被……”美利坚踌躇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打算送你一个项链的，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无妨，岁岁平安。至于送我……就不用了。”瓷伸手指尖轻轻勾住脖颈上隐藏的很好，并不明显的红绳，轻柔一扯，一个平安锁显现出来，“我有一个平安锁了，家人送我的。”
　　这平安锁贴身戴着，虽然不大，但雕刻的异常细致。在光的照耀下还有淡淡的金光，估计还有温热的余温。美利坚想，瓷的家人一定很爱他吧，不然怎么会打造一个做工如此精细的平安锁给他？
　　回忆中断。
　　美利坚勾唇，饶有兴趣地问：你好像很喜欢说碎碎平安？每次我打碎东西，你都很喜欢这样说，这估计是你的口头禅了吧？”
　　“安慰一下自身罢了。”瓷看了眼任务明细和建议，“……他这里都建议远攻系和治疗系搭配了。”
　　“难道我去找法兰西？先说英吉利会不会给我一匕首，就算不会，法兰西肯来？”美利坚耸肩摊手，“我想着你搭配我，效率说不定会更高。”
　　“你怎么确定我会来？”
　　“我在赌，然后就赌对了。”
　　有点孩子气的说法，瓷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但是既然来了，哪有转头就走的道理？
　　何况……他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苏的话，他一直谨记着。
　　美利坚注意到了瓷奇怪的动作，问他：“怎么了？”
　　瓷回答他：“没事，调动一下异能，就跟打游戏一样，总得有些手感。”
　　有些事情，不必深究。美利坚应了声，和瓷并肩去做任务了。
　　难怪这个任务推荐远攻系，瓷看着那一大群四处流浪的变异体，要是让近攻系和强攻系来打，他都不敢想要打多久。这种禁区越来越多，人类生活的地方压缩得越来越少，要等禁区恢复成人类所适宜的居住地方，估计在有生之年是看不到了。
　　一声嘶吼，瓷当即还魂。
　　金光自指尖泄出，一丝金光柔弱无骨的缠在他的指尖上，看似娇娇柔柔，却能要人性命，一旦被缠上，逃脱的机会微乎其微。
　　全部缠绕上，那就是一个好时机！他猛地一扯一收！
　　“砰！”
　　流浪体登时狠狠撞在一起！
　　“干得好！”
　　一箭矢，再分裂成千百只，落下落下再落下！
　　千千万万只！！
　　“我就说嘛，你配合我效率会很高。”
　　能量冲击掀起的气浪袭来，瓷闭上了眼睛，可下一刻那气浪消失，睁眼一看，是美利坚站在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替他挡住了。
　　瓷点头，清浅的笑：“多谢。”
　　任务完成，两人踏上回去的路途。美利坚却有些意犹未尽似的：“真是不想回去上什么课，学那个什么外星文明……额，叫什么来着？”
　　“亚科斯摩文明。”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老难记住了。他们还把地球称呼为什么——索纯拉里尔。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呵，倒是会取名，又臭又长！”美利坚对此十分之不满，关于地球人类都还没搞明白呢，怎么还要学这些别人的东西真是闲的。“据说现在还在交流呢，美其名曰什么文明交流，最近好像还新增了一个名词——'主神体系'。他们看起来科技发达的很，怎么还会信这些东西？”
　　“嗯，听说是亚克斯摩文明体系中的一部分。宗教，有时候是用来控制思想的一个手段。”瓷步步轻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如今的地球，真是大变样了。”
　　瓷的话音落下，两人缄默。
　　——几十年前，虽不达百年光景，却天翻地覆，却像是悄然流逝来千年的时光。
　　异能者出现的一年前，地球上无端出现众多畸形的婴儿——即使父母身体健康，腹中胎儿却是个畸形儿，只能打掉。同一时期，许多人身上也发生了基因突变——最后的结果，是死亡。
　　一批又一批的人死亡，已然成为常态。每个人都束手无策，每天都有大量人口人死去，无止休。78亿人口一年时间跌为73亿左右，似乎人类灭绝的那一天就要来了。人口断崖式暴跌，直到——
　　第一位异能者诞生。
　　同一时刻，人类第一次接收到亚克斯摩文明传递而来的消息。
　　屠杀式的死亡，终止了。
　　人类，存活。
　　人们不知地球为何突然大开杀戒，但是现如今最普遍的，最容易让人接受的说法，就是人们一致认为，是地球磁场变动。而亚克斯摩文明给地球带来了曙光，带来了人类的希望。
　　至此，地球与亚克斯摩文明建立起了联系，持续至今。
　　再多的细节，如今已渐渐遥远，切肤之痛无从感受，地球发展重心悄然转变，人们已经开始遗忘当年事。
　　再然后就出现了大量变异体——或许这是由异能者诞生发生的蝴蝶效应的产物，为了顺应时代，人类继续得以存活，便出现了FOS。
　　美利坚率先打破沉默：“话说回来，你收到通知没？过几天我们还要去分区看看。”
　　“嗯，说让我们熟悉熟悉，虽然没什么好熟悉的。分区离总部又不远，平时除了要查找一些特殊的资料，几乎没什么必要去。”
　　瓷锐评。
　　“上面的命令，去就去吧，当休假了。”美利坚漫不经心，悄悄看了一眼瓷，瓷刚好也在看他。他假装在看别处风景，“你一会儿打算去哪？”
　　瓷道：“俄下午一点要去医院复查。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想起来了，他……早点治好吧，免得耽误重要的事。”美利坚皱了一下眉头，看起来还是有点关心的——只是这关心却不知道从何而起，因为他们两个没什么交集。俄罗斯的事他倒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却对此不多做评价，“你去吧，小心一点。”
　　瓷点了一下头。
　　这是一个分岔口，一人往左，一人向右。美利坚已经转身，却又转回来：“俄罗斯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