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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同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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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归于死寂。
姚想念站在屋里,看着院外那盏昏暗的路灯,灯光如同奄奄一息的烛火,一阵风吹过,闪烁几下,突然灭了。
她的眼泪突然落下。
她刚来的时候,那盏灯很亮很亮,现在,那盏灯和奶奶一起走了。
她站了很久,脸上的泪被风干,她动了下,把碎裂的玻璃捡起来,打扫好,上楼收拾行李。
她站在沈怀川家,没有直接进去,先敲了门。
只敲了三下,等了十几秒,门被打开,他神情有些怔愣,问她:“怎么不直接进?”
他空出位置,看见她身旁的行李箱。
她笑得有些勉强,问:“你能收留我么?我要离家出走了。”
他的视线在她面颊上停留片刻,眉头锁得很紧,深深吸了一口气,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是姚想念想要的拥抱,难以克制的拥抱,要将她摁在骨子里的拥抱。
她心慢慢平静下来,缓缓抬起手回抱他。
沈怀川让她住在他房间,她问:“那你呢?”
“一楼,你有事就叫我,我听得见。”
他给她简单介绍了下东西的放置,回到房间,凝视着她的脸颊,目光很沉很沉,下一刻他转身出去,屋子里剩姚想念一个人。
她扫了一眼东西的放置,床铺后面是更衣间和卫生间,左侧是沙发,面前摆着书架,空余位置放置了手办和杂物。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看着二楼望出去的景色,从他这里看出去,能够看到皎洁的月亮和星星明明是同样的高度,这个角度看去,为什么他这里看到的和她房间看到的这样不同。
沈怀川刚进屋,就见她背对着自己,维持着他离开的姿势,瘦削的肩膀上担着沉甸甸的灯光,及腰的长发轻轻抖了抖,安静又悲伤。
她那么痛,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勉强撑出笑容,她痛不痛?难受不难受?
他不知道她这么糟糕。
他以为,她父母来了,会有人好好爱她,他不能去打扰她,他卡点一样给她发去信息,他想她大概会难受,但爸爸妈妈会安慰她,她会幸福。
但他没想到,当初从镇上接到她那句“离家出走”竟然是真的,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为什么离家出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她走近,他怕吵到她,更怕伤害她,但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女孩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站在她身旁,平复了下心情,声音很轻地问:“在看什么?”
她惊了一瞬,眼里透着一丝仓皇。
他心一阵抽痛。
她看清是他,笑着说:“今晚月色很美。”
我看出来,你还爱我。
他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去,天空灰暗,月亮残缺,星星亮得格外残喘。
这不是一个漂亮的夜晚,月光下的女孩遍体鳞伤。
他凝望着她的脸,缓缓蹲下,目光锁在她有些红肿的脸颊,动作轻缓地拂开她的发,抬起手,冰袋碰上她的那一刻,他低声道:“会有点凉,可能还有点疼,忍一忍。”
姚想念静静望着他,他眼中的心疼溢出来,这样的目光,她也曾在韩梅和姚广成身上看到过。
她轻声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他眼里露出一丝笑:“放心,依旧很漂亮。”
“那你……”
她几乎脱口就要问,那你也喜欢这样的我吗?会一直喜欢吗?
对视那一刻,她忽然不想问了。
她忽然想到,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也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
她这样逼问,对他来说是不是也很残忍?
他在等她的问题。
她狼狈不堪,将仅剩的真心剖出来,捧到他面前。
她慢慢扬起笑,轻轻道:“沈怀川,我喜欢你。”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一身散漫慢慢褪去,神情认真,他目光透着不忍:“疼不疼?”
你看,哪怕到这种时候,他都没有要说喜欢她的意思。
他只觉得那颗心太烫。
姚想念缓缓垂眸,慢慢摇头:“不疼的,我打回去了。”
他显然没想到:“这么厉害?”
她笑着告诉他:“我还冲他扔了一个杯子,杯子碎了一地。”
他诚恳夸奖道:“你很勇敢。”
姚想念轻声认可,“我也觉得,我很勇敢。”
她勇敢地从听话了数年的家里跑出来,来到奶奶家,成了一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人,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可以冲人撒娇,和喜欢的人谈恋爱,她十八岁的愿望——她希望拥有很多很多爱。
其实也算完成了。
她曾拥有很多很多爱。
她躺在他的床上,他已经换过四件套,但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气息。
温热的体温,清冽的气息。
眼泪无声滑落,浸湿枕头,她却还在笑。
她笑是因为,她喜欢的人很好,他会逗她笑,他不会想要伤害她。
但他不知道,爱本身可能就是一种伤害。
她流泪,是因为他不会给她一样多的爱,他没有给她未来。
所以他们没有以后。
次日姚想念下楼的时候,沈怀川正在做饭。
她站在岛台前,他一转身见到她,愣了下,脸上有几分不自然:“你醒了?”
姚想念微微偏头,向他身后看去,有些好奇:“你会做饭?”
他有些窘然:“我想这种事情应该不算难,但事实证明我高估自己了。”
姚想念走过去,看清过了有些发黑的食物,不禁笑了,但顾忌着他的颜面,看向他的时候勉强忍住:“这种事情,大概还是需要一点努力。”
沈怀川无奈地耸耸肩。
最后这顿早饭两人用吐司和鸡蛋凑合了下。
沈怀川没有出门,在家陪了她一天,她问:“你不去店里吗?”
“店里不需要我。”
她不赞同:“很需要,你要给他们发工资。”
他笑着说:“这一点你倒是很向着他们。”
但到了晚上,两个人不得不出门,家里没有食物,沈怀川禁止她用零食代替饭。
虽然两个人都不会做饭,但还是要买食材。
姚想念不明白为什么。
沈怀川说:“不是你说的,这种事情需要一点努力,我多努努力就会好的。”
她一时有些后悔,忽然很想告诉他,这种事情或许也需要一点点天赋。
幸好当天是吃完饭回去的,但第二天就没那么幸运。
姚想念看着盘子里糊掉的东西,有点无从下手,也无从鼓励,只好委婉劝道:“不然还是算了吧?”
他不肯,她只好在一旁守着——她怕他真的下毒,她其实还没想死。
经过不懈努力,两人终于吃了一顿难吃但能吃的饭。
吃着吃着两人忽然笑了,这一笑就停不下来。
最后姚想念说:“以后没有我在,你不要做饭。”
说完她意识到,这话说得有点不合适。
他像是没意识到,“是啊,你前几十年不在,我确实没有做过饭,不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这方面的能力这么差劲。”
她笑着接话,绞尽脑汁维持这份和谐:“幸好。”
沈怀川在家陪她的第五天,她就看着他的电话从一天两个变成一天五六个,最后还是她催着他去,“你总接电话,我的电影都不连续了,很影响观感体验诶。”
沈怀川无奈,只好去店里。
他这一去,两个人的时间就错开了,姚想念早睡早起,他是晚归晚起,但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饭,放在冰箱里,她热一热就能吃,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姚想念想,或许她应该叫他早一点去上班的。
这样一来,两人的见面时间就很少,只能午饭的时候两个碰个面,一起吃一顿饭。
姚想念在沈怀川家住的第七天晚上,沈怀川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在院外转悠,仔细一看,认出是姚广成。
他冷笑一声,还送上门来了。
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姚叔,蹲我家干什么呢?”
姚广成被发现,身上抖了下,扬着下巴看他:“姚想念是不是在屋里,你把她叫出来,我找她有事!”
他听笑了:“什么事儿?打姑娘啊?”
他红个脸,但明显喝了酒,胆儿很大:“我打小孩儿关你什么事儿啊?”
他脸上没了笑,声音很低:“怎么?你这是承认了?”
他不肯和他多讲,拔高声音喊:“你把姚想念给我叫出来!不然我告你非法囚禁你信不信?!”
他眸底阴沉,偏头一笑,轻飘飘地重复:“非法囚禁……”
话音刚落,一拳打在醉醺醺的男人脸上,他力气用得大,姚广成被他这一拳打得倒在地上起都起不来。
他缓缓蹲下,指着他,狠声道:“别叫我在我家附近看见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你可以报警,但我也可以告你在我家乱晃悠,咱们看谁告得过谁。”
他回到家,屋内灯光明亮,自从姚想念住下来,她一直会给他留盏灯。
他心下一暖,换完鞋走到客厅,却瞥见姚想念坐在沙发上,他顿了下,走过去:“怎么还没睡?”
她仰头冲他笑:“等你啊,你刚才在外面是不是在跟人说话?我好像听见你声音了……”
他随口道:“哦,有个人走错了,我告诉他怎么回家——等我回来,是有话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