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见月明》七分桃花酿

2、第 2 章

　　太阳落山，人们酒足饭饱，三五成群，回到客院，或闲聊，或继续喝，或下棋……蓝杉从宴席回房直接睡了。来到这青云山，不去看看日出，着实可惜了。所以，蓝杉决定夜深人静之时，带着她水蓝色的披风，绕后山登山顶。
　　巧的是，叶安临也打算趁夜深人静之时，做点什么。当她来到蓝杉的客房外时，就看见蓝杉披着披风朝后山走去。当即跟上。
　　青云山的日出很是出名。因为青云山顶有山，最高处耸立云间，晨曦云雾缭绕，日出之时，霞光万丈，似五彩深海，传闻有时会隐现天上阁楼，是成仙之人的住所。但，去欣赏过的人却不多。青云山越往上，气温月底，到山顶，习武之人都得穿厚一点。奇异的是，山顶竞又有八丈凸起，好像一座小山，直插云海，四面极其陡峭，人称望仙台。想登上去，没几分本事是不行的，且上去之后，气温也是陡降，内力浅薄的人，根本待不了顷刻。除了美景无其他宝藏，因此，大部分人不会强求。
　　来到望仙台下，蓝杉眸中的光芒像月亮一样明亮。抬右手触着陡峭的石壁，一丝凉意传来，蓝杉一使力，袖中便滑落一把短小精巧的匕首到掌间。将内力注入，匕首便插入眼上方石壁。脚下用力一登，借力上冲，同时拔出匕首，约一丈，瞅准位置，又将匕首插入石壁，脚下却找不到落点，石壁太光滑了！吊在半空的蓝杉没有慌乱，脚尽量向上登着石壁，弓起要，用力一登，借力拔出匕首，同时猫着身子向上一窜，竟也窜出一丈高，瞅准时机再将匕首插入石壁。就这样，一丈一丈登上望仙台！
　　蓝杉额头冒了一点汗珠，真的喘了几口气。每一个一丈都不容易的，没有相应的内力支撑，早掉下去了。望仙台偏南有棵古树，枝繁叶茂。中央有一张石桌，周围散落几个石墩，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置办的。
　　突然后背有掌风，蓝杉心里一惊，躲闪不及，结实地挨了一掌，向前踉跄几步，咳了两声。回头一看，一个俊美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个头比自己高一点，但在男子中算矮的。一袭墨绿衣衫罩着略瘦削的身体，在月光下，倒有几分修竹的气度。一头乌黑的头发被高高束起，有几缕发丝随山风飘动，左脸的银制面具泛着冷光。虽几年不见，虽带着面具遮住半张脸，但是，蓝杉无比确定，无比激动，眼前这人是……
　　“礼哥哥！”
　　听到蓝杉这样喊，叶安临心里一震，脑海中模糊地出现了一些身影。有个粉嘟嘟的小女孩笑得很灿烂：“礼哥哥，这是我做的核桃酥，你尝尝？”同时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明礼，你好好尝尝，曦儿忙活了好半天呢。”
　　就在叶安临分神之时，蓝杉迅速出手，摘下了叶安临的面具，一双桃花眼如前那般明艳。果然是他！蓝杉心里喊。拿着面具的手都有点颤抖。
　　猛地被摘掉面具，叶安临心里大惊，这还是这几年来的头一次。但同时，她也无比地肯定，眼前的人绝对认识自己。
　　“你认识我。”叶安临肯定地说。
　　“不，我不认识你。”蓝杉稳了稳心神，将面具递过去。
　　叶安临伸手去接，谁知，蓝杉突然发力，两人隔着面具徒手过了几招，叶安临有意放水，蓝杉也顺势将面具递到他手里，叶安临立即戴回去。
　　“为什么不承认？”叶安临问。
　　“我真的不认识你。”蓝杉倒坦然下来：“我记忆中的是礼哥哥，不是姑娘你。”
　　她竟然在刚才的过招中试探了我的脉搏？叶安临心思转了几个弯。这反而更能说明眼前的人知道什么。没人一见面就会把脉试探。有什么隐情呢？
　　蓝杉的心里却很乱！他还活着！真的活着！一瞬间，想哭！可，他好像失忆了。那晚他是怎么逃出去的？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心有点疼。
　　两人都想着，一时间竟相顾无言。
　　最终叶安临打破了沉默：“蓝杉姑娘来看日出？”她一边说，一边找了一个石桌边的石墩坐下来：“我是天香一品的主人，叶安临。”
　　蓝杉装着复杂情绪的心一暖：“问月弟子蓝杉。”说着挨着叶安临坐下：“久闻青云日出盛况，既来了，肯定要瞧一瞧。”
　　“刚才一掌发现蓝杉姑娘中气十足，不像需要血灵参的人。”
　　“相逢即是缘，叶老板不用这么客气，喊我蓝杉就好。血灵参是给一个重要的人用的。”
　　这人是友非敌，叶老板，是在保护我吗？叶安临想着，回应到：“恭敬不如从命。蓝杉。”
　　“可惜少了点酒。”蓝杉的语气虽然有点遗憾，但声音里充满了愉悦。真好，走之前遇到了。
　　“有了这登云梯，也不好上去啊。”一道娇俏的声音由下传上来。
　　蓝杉和叶安临同时向东面看去。不多时，三道身影出现在望仙台上。
　　一身火红的裙衫，外罩红色披风的是武林第一美人东方红叶。墨色衣衫的是东方红叶的哥哥，东方白。白色衣衫的新晋武林盟主方刃山。
　　三人没想到竟有人先到，其中一人还是赢得血灵参的蓝杉。方刃山率先开口：“早知道蓝杉姑娘想看这青云日出，方某该尽地主之谊的。”
　　“所以，你有上望仙台的梯子？”蓝杉有点郁闷。也是，青云宗的地界，怎么会没置办？那我刚才的攀爬算什么？
　　“抱歉，抱歉！方某以酒赔罪。”

　　蓝杉这才注意到，方刃山手中拎着两坛酒，东方白手中拎着两坛酒。
　　说着三人走过来，也坐了下来，把酒放在石桌上。
　　可惜，五个人四坛酒。
　　好像知道蓝杉在想什么。方刃山站起身，朝着西面走去，在一个角落，抽出腰间的软剑，挖了几下，竟挖出一坛酒。用内力震掉剑上尘土，收回剑，拿起酒。
　　“今天是遇到有缘人了，正好开了这坛月光雪。”方刃山喃喃着走回去坐下，扬起手里的酒坛：“相逢何必曾相识，方刃山。”
　　大家都算江湖中人，心意此刻想通。各自拿起一坛酒。
　　“蓝杉”
　　“东方红叶”
　　“东方白”
　　“叶安临”
　　碰到一起。然后相视一笑，打开酒坛，大口一饮。
　　“蓝杉，你真的好厉害！”东方红叶坐在那里，像黑夜里的一团火，声音爽朗且温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姑娘。”
　　这番话让方刃山又想起了白天的一战，后来他也回味过来了，一开始，这姑娘就用弱态埋下了暗桩。
　　“哪里，东方姑娘见笑了。是我胜之不武。”蓝杉倒是很坦荡地承认自己耍了心眼。
　　“蓝杉不要那么见外，喊我红叶就好。我是真的欢喜。你还是这几年第一个赢了刃山哥的人。”东方红叶说着便举起酒坛。
　　蓝杉一笑，同时举起酒坛：“红叶。”
　　两人一同畅饮。
　　“痛快！”听得出，东方红叶很是畅快。
　　“喝慢点，一个女孩子少喝点。”东方白出言提醒，却含了宠溺在里面。
　　蓝杉闻言看过去，东方白不如东方红叶那般耀眼，但也很俊美。只是看起来有点气虚，皮肤苍白。
　　“难得红叶如此开心。只是没想到天香一品的老板也来了这里，真是太巧了。”方刃山看着叶安临。
　　“确实。”叶安临惜字如金：“和蓝杉颇有缘。”
　　“方盟主当真英雄才俊，心中可有了章程？”蓝杉接过话头，问到。
　　“如今国势微弱，大丈夫当挺身而出。”方刃山饮一口酒继续说：“如今，我青云宗牵头，联合各大门派，去前方各地先稳住民情，以防流寇作乱，民乱爆发。”
　　“什么大丈夫，女子也当仁不让。”东方红叶望向夜空：“我随你们一道去。”
　　东方家掌管的千机山庄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与青云宗齐名。方刃山与东方红叶也算是青梅竹马。
　　“红叶……”方刃山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收了声。
　　“刃山哥，”东方红叶却毫不在意：“国难当头，每个南越子民义不容辞，就像明曦公主。”
　　南越和北凉打了9年的仗。不，应该说，南越和北凉本来就战乱不断，胜负一直有来有往。但，这9年，南越丢了13座城池。在这第9个年头，北凉耗费了大量国力，需要修整，而南越也不能再败了，不然民心涣散。于是，战败国南越先一步提出了和谈。历来这样的和谈，最终是以战败国出公主和亲而告终。原本和亲的公主是萧明月，任谁都知道，战败国的公主去和亲会面临一个怎样的境地。且，一直险胜的北凉打赢和谈，也是权宜之计，等缓过来，一定会再起战乱，届时，和亲公主该如何自处？
　　萧明月是南越王的长女，受尽恩宠。天之骄子，怎会甘心？可，南越急需一个休战。在南越王左右为难之际，并不受宠的小公主萧明曦主动请求和亲。
　　“下月初，明曦公主就出发去和亲了，过了这隆冬，最多再过一个春，又要起战事了。”方刃山一边说，一边饮。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尽力保证前方民情稳定。战事再起，便去尽一份力。”东方红叶接着说：“蓝杉，你有什么打算？”
　　这次以武会友，也是为了联合有志之士，发现有才之人，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我？”蓝杉抬头望月：“我拿血灵参是为了救人。问月从不管世俗之事，其他人的主，我也做不了。”
　　“是吗？”东方红叶有点失落。这么长时间，她真的没见过如蓝杉这样身手好，心眼多的女子，真想一起并肩作战啊。
　　“无妨。”方刃山又似安慰东方红叶，又似对蓝杉说：“乱世之秋，有片刻安宁已是不易，我们享受此刻就好。”
　　“也对。”东方红叶释怀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倒是挺好奇，”叶安临突然插话：“蓝杉和方盟主，到底谁更强？”
　　方刃山觉得这话简直说到了他心坎上。虽然他很坦荡得认输了，但，心里总觉得还想再比一比。
　　蓝杉闻言，心下了然。江湖之人，比一场胜过聊千言。既然血灵参都到手了，陪一战也无妨。
　　“方盟主，请。”蓝杉放下酒坛。
　　“请。”
　　两人都身轻如燕向旁边掠去，一瞬间拳脚相抵，气浪在周身翻滚，蓝杉的内力果然不像之前那么单薄，身形也更快了几分，一时之间旗鼓相当。蓝杉靠着女子身体的柔软，借助弹力和快速，攻击角度非常刁钻，只见她腰肢后仰跪地滑行，带着气浪攻击方刃山下盘。方刃山纵跳躲避，蓝杉竟从其后顺势弹起右掌拍向方刃山后背，方刃山一个转身，胳膊挡于前。蓝杉右掌打在了方刃山胳膊上，左手用力朝着胳膊向上劈，方刃山防御被打散，蓝杉右手敏捷的探到方刃山的腰间。
　　触感意外的软呢。方刃山一愣，看向蓝杉。蓝杉的眸中盛满狡黠，抽出了方刃山腰间的软剑。
　　剑啸划破寒夜，折射着月光如雪：“不打了，蓝杉奉上一段剑舞，谢方盟主白日的承让。”
　　方刃山闻言停手。在场都算得上武林高手，刚才的缠斗已经说明，他们哪怕打一宿，都未必分出胜负。不如承情，赏一段剑舞。
　　蓝杉厚厚的留海随着一招一式起伏，月光如水，柔软的身姿揉合了凌厉的剑气，一剑出，邀古树5片树叶共舞，那树叶像翩翩蝴蝶，不远不近，上下翻飞。只有蓝杉心里知道，这一剑舞，不仅是江湖豪情，更是阔别曾经的自己。这是她这一生第一次放纵自己的身姿和剑意，随心所欲，心之所至，剑之所指，剑气愈发浓郁，剑风陡然吹起蓝杉的留海，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一双丹凤眼此刻亮的闪耀，唇红齿白，魅惑众生。
　　一剑收，5片树叶缓缓落下，月光照着一袭水蓝，美到极致。惊呆了四人。
　　“畅快！”蓝杉看着有点呆的众人，笑得开怀。手中软剑甩向方刃山：“真是一把好剑。”
　　方刃山接过软剑：“那是自然，这把剑是我在岐山寻的玄冰铁打造而成的。”
　　“蓝杉，”东方红叶大叫：“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你？”
　　“现在也不晚。”蓝杉难得调皮一下。
　　“对对对，这次一定不醉不归。”东方红叶向前拉着蓝杉回到石桌。
　　蓝杉仿佛卸下心中大石，痛饮起来。
　　东方红叶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拉着蓝杉从桃城民俗聊到胭脂水粉，从小时候习武聊到行侠仗义时的趣事。方刃山时不时插几句，气氛融洽了很多。东方白斜了叶安临一眼，高低得拉他打一架。这里，应该只有他是可打的对象。
　　就放纵这一次吧。蓝杉想着，实打实喝了不少酒，有了些醉意。她看着东方红叶，不愧是武林第一美人啊，精致的五官，如火的性格。还有那鞭法，蓝杉想起观战比武时东方红叶的身影，称得上出神入化了。这样的美人，归宿在何处呢？想着喝着，喝着想着，蓝杉就向东方红叶靠过去。
　　“蓝杉？”东方红叶被蓝杉的动作吓了一跳，原来蓝杉抱住了她的腰。
　　“红叶，你长得好美啊！”蓝杉口齿有点不清了，窝在东方红叶的怀里。
　　这是喝醉了？东方红叶无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手撩起蓝杉的留海。果然是她想的那么美，她用留海遮住了一半美貌：“你呀，要是把刘海梳起来，武林第一美人是谁就说不准了。”
　　哈哈哈，蓝杉笑着：“叶老板也很美。”说着蹭到了叶安临怀里。
　　这？真的是醉了。
　　东方红叶赶紧一边说：“叶老板是男儿应该说俊美。”一边想把蓝杉拉回自己的怀里。哪知蓝杉自己回来了。
　　俊美？方刃山扶额，这也怕不妥吧。
　　蓝杉是真的口齿不清了：“东方白也很美，就是太白了。”说完便在东方红叶怀里睡着了。
　　“哈，没想到蓝杉的酒量还没我大。”东方红叶失笑。
　　方刃山也笑了笑，只是突然想起蓝杉从他腰间抽走他软剑的狡黠，手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的软剑，它的名字叫唤情。
　　蓝杉睡到天际微微发白。东方白终究拉着叶安临打了一架，东方红叶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欲言又止。好在两人也是平分秋色。
　　感觉到蓝杉醒了，东方红叶笑了：“你倒是醒来的很巧合。”
　　蓝杉睁开眼，直起身，就看到了第一缕光点燃云海的壮丽。四人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望仙台被云雾环绕，金光点燃了一切，云浪翻滚着向上涌动，每一朵云彩都被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流淌的金色液体。
　　“多么希望和平能像这阳光一样，穿透层层云，洒在人民身上。”东方红叶不禁说道。
　　“蓝杉”叶安临突然开口：“你有什么愿望？”
　　这些人大概余生都不会见了吧，蓝杉一边想一边伸出手，好像要伸手去抓将要升起的太阳：“我想把未来抓在手中。”
　　说完太阳从云海中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