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离别·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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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许多遗憾，众人离开花满楼。只在市集里逛了逛，见天色已晚，便又都回到了客栈休息，等明日再起程去寻另一块玉横碎片。
这晚，许是白日里发生了太多事，若素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无法，只得起身，道是出去走走兴许能使心平静下来，好安心入睡。
想着，若素便下了床榻，走出房间。未曾想，一出门便撞上了对面似刚走出房间，正拐了弯要往旁侧走的晴雪。
“咦？素素，你还没睡下？”
晴雪闻得动静，便回头问。
“……”
若素瞟了一眼晴雪正要去的方向——正是屠苏所在的房间，那里正亮着灯……
“不，我……正要睡下。”
说完，若素回过头来便又进了房间，将门关了上。留晴雪在走廊里，很是疑惑地瞧瞧那房门，这便又离开了。
“……”
若素在门后站了一会儿，听得脚步声远了，这方松了一口气，往屋内走。
打消了本想出去散心的念头，若素走到床前，然又觉百无睡意。
无奈，只得走至梳妆台前坐下，也不点灯，只对着那雕花的妆镜久久无言，似在端详着自己。
两年了，样子也该变了些。
外眦比原先更为的上挑，若是说原先的那双眼还将就能算得上杏核圆，此时便是早已脱了稚气。横一眼过去，要么是妩媚勾人，要么便是凌利慑人。
阴暗中，解放了三尺青丝，任它如泼墨泻下。
一双细长的黛眉微微上扬，若素执起桌上的木栉，为自己又梳起了还是天墉城女弟子时梳的发式。放下木梳，对着镜子细细打量。
“呵……”
嗤笑一声，若素又抬手拨散了发丝，对着镜子苦笑。
“终究是变了……”
——却不知，那人可也变了？如今又成了什么模样？
这话，若素没有说出来，压在心口，仅仅随着一声叹息，在房间里散了。
想起离别之时曾拜托那人带回胭脂与自己瞧瞧。那时不知胭脂为何物，只偶尔听到门中几位师姐谈论，甚是好奇。如今亲自下得山来，也在市中见过了，知道是女人家用的妆物，没什么稀罕。
却也不晓得那人是否真去买了，与一众师弟一起，他真能放下面子去买一个女人用的东西？
或许可以支开他人悄悄去买，然而回到山上，指名要那东西的人已不再，他又该作何处理？
大概就给了别人吧——自己留着也无用，扔了却可惜——毕竟芙蕖也在听说后，一度吵闹着想要。
“唉……”
又得叹息一声，若素离开妆台，走到窗边想吹吹风，连带着吹散千般愁思，这便打开了窗。
坐在窗口，闻楼下竟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若素探出身去，却见少恭正端坐在楼下的亭阁中抚弄琴弦，说来，他竟是一路背着自己的瑶琴。
似乎感觉到了若素的视线，少恭手下一顿，抬起头来。乐曲戛然而止，然琴音却不绝如缕。
见是若素，少恭眼睛一亮，起身走出凉亭，在月下对若素拱了拱手，似想叫若素下来。
若素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散下的长发，又抬眼看看笑容和煦的少恭，无法，只得转身出了房门，向楼下走。
经过隔壁时，正巧碰上屠苏从房间里走出来，若素略有一顿，本想和屠苏打个招呼，忽的想起方才风晴雪的举止，又止住口加快了步伐。
屠苏抬眼只见得若素匆匆掠过，身后散开的长发与青紫色的纱织衣袂一同翩飞，恰似神子，不染纤尘。
“……冷美人……”
屠苏喃喃道，回过神后便是一惊，忽记起晴雪刚刚约了自己一起去看……星星，这便又迈出脚向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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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少恭，方才看到若素转身离开，以为是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便有些悻悻。正要收拾瑶琴回房，然而转过身，却见若素出现在了楼下，少恭方又展笑颜，忙上前邀若素来坐。
“打搅先生雅兴。”
若素点头为礼，至亭中琴侧坐下，看少恭继续抚琴。
“若素姑娘言重了。”
少恭微笑，毫无被扰的愠色。
“姑娘喜听琴曲？”
许是有些诧异于若素的出现，少恭便轻声询问。
闻言，若素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只是……梦中总见一人抚琴。”
少恭闻得此言，淡笑着点了点头。
“佛语有云，人之意识有八种，且众识皆归于第八初刹那识。这第八识乃是本心与妄心的结合，其中存储了众人的生生世世……以此来看，若素姑娘总梦见有人抚琴，兴许那便是你前世的影子，或是将来亦有机会成为善琴之人……”
“……”
若素垂首不语。少恭见了，微微一笑。
“呵，在下一时妄言，愿若素姑娘不要介意。”
“……嗯。”
若素点点头。
“却不知……姑娘是否也通音律？”
少恭又言，却见若素摇了头。
“未曾习过。”
“哦？”
少恭似有些惊讶。
“这一路行来，每见姑娘手执拂尘斩妖，翩翩然不似战斗，却如舞蹈，叫人不禁猜想姑娘乃是仙子落凡……咳，在下不过是言吐由衷，不敢有半点轻薄之意，还请姑娘见谅。”
“……无妨。”
若素松开眉头，垂至脸侧的青丝随摇头的动作曼舞。
“姑娘胸襟了得……”
顿了顿，少恭似鼓足了勇气，方开口。
“在下有一事相求。”
“先生请说，若素自当尽力而为。”
无论如何，少恭也是把若素带到了江都，介绍瑾娘与她认识……虽说没能卜卦出结果，也终究收了少恭一个人情，若素不想就这么欠着。
“不知姑娘……可愿于这浩淼银河之下，伴着我的琴曲……执拂尘一舞？”
“……为何？”
若素似有犹疑。
“这……”
少恭顿了顿，一番思虑，方得开口。
“若素姑娘不知……你与在下一位故人甚为相似……”
言语间，少恭很是难得的叫惆怅现于眉梢。
“……”
“若素姑娘？”
“……抱歉……若素爱莫能助。”
若素终是摇了摇头，而后站起身。
“！”
少恭一怔，许是没有料到会遭拒绝，指尖一抖，划出了个极是怪异的音调，生生毁了方才古韵悠长的曲调。
若素则向后退了几步，对少恭俯身一拜。
“夜已深了，若素明日便要离开江都，此时该回房了……另请先生也早些歇下，想来先生明日还要与其他人等一同上路。”
说完，若素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少恭忙起身追上。
“姑娘的意思……莫非是要离开我们，独自上路？”
“正是。”
若素点头答道。
“这几日，先生一路照顾，若素感激不尽，与众人的结识更叫我一生难忘。然而如今我身负要事，不得长久逗留。日后再有机缘，若素自当与众人相聚而叙，届时也定会对先生引见之恩倾力相报。”
“……原来如此。”
少恭叹息一声，虽有遗憾，也只得点头。
“那么，在下就预祝姑娘此行一路顺风，早日办完要事。”
“多谢。”
说完，若素抬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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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素姐姐……你真要走？”
翌日，客栈门前，襄铃小姑娘拽着若素的衣袖，撒着娇舍不得她离开。
“不跟襄铃一起了吗？”
“就是啊，大家好不容易认识，就这么散了……多可惜……”
兰生附和着。
“素素的事……很急？”
晴雪犹豫着问到。
“呵。”
若素轻轻一笑，不禁伸手摸了摸襄铃的脑袋。
“多谢诸位挽留。千里而来，萍水相逢，能与诸位并肩而行，乃是若素的福分——若素亦是不舍离去。然而要事在身，不得由己……还请见谅。”
“到底……是什么要事啊……”
兰生抓着脑袋，疑惑道。
“说来听听。弄不好……我们可以帮到你呢……”
“多谢兰生热心肠。然而，此事怕是只有凭我自己了……”
若素很是感激的对兰生笑了笑，摇摇头。
兰生闻言，又要开口，却被红玉拦下。
“算了猴儿，若素妹妹既然已经说了此事他人无法插手，你就不要再纠缠了。”
说完，见兰生点头，红玉又上前。
“若素妹妹，姐姐不知你将如何做，却大致能猜到你为何所困……姐姐也不多说，只奉劝一句：该放下时，便放下。珍惜眼前，眼下才最为重要。”
“……多谢红玉姐相告。”
若素点了点头，心中已有所触动。
“师妹。”
久未开口的屠苏终于走上前来。
“师妹，你若当真要事在身，师兄自是不得相阻。然而莫忘了，在那天墉城尚有人记挂于你……还望师妹早日回程。”
“若素明白——不过，师兄这番话，我亦奉还与你。”
若素难得地狡黠一笑，抬头对屠苏道。
“还望他日，在那昆仑之上，我们四人还能一起……秉烛夜谈。”
“……好。”
屠苏一顿，随后点头。
也许应当相信屠苏此刻这一点头乃是发自本心。然而未来如何，无人可知。只是，就算过了许久，多年之后，陵越、芙蕖、屠苏、若素……这四人也都该能忆起，曾经在清空下的点点滴滴，丝丝毫毫不会忘记。
若素抿了抿嘴，对着众人最后一拱手。
“就此别过。诸位，保重。”
说完，就转身飘然而去。
“唉……”
目送若素远去，兰生不由得叹口气，本是深沉的行为，放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是少年不识愁。
“何故叹气？”
屠苏难得主动对兰生说话。
“可惜了……这么个美人……竟然不能同行……”
“……”
“呵呵。”
红玉瞟了屠苏一眼，很是洒脱地笑开了。
“想不到猴儿还是个情种……”
“……什、什么情种？！女妖怪别胡说！虽说若素容貌过人……可我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士啊！”
兰生不满地扫一眼红玉，又小心翼翼地瞧了瞧望着若素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回头的襄铃。
“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若素姑娘容貌非常，叫观者赏心悦目。如今离去，无怪乎小兰会有遗憾之感。”
少恭沉默了许久，此时方开了口。
“就是就是！——我喜欢的女子，可是那种娇小玲珑，甜美可人……”
说着，兰生露出一脸傻笑，似乎真的看到了自己所说的那种女孩一般。
红玉见了只是笑，厚道地不打算再点透什么。
众人无言，只默默看着青紫色的身影渐行渐远。
少恭亦在其中，心中却回想起昨日在花满楼，其他人离去后，瑾娘对自己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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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恭，那姑娘可绝非常人——虽然没能算出那姑娘前路如何，我却也小小帮她看了——她命脉极其混乱，竟呈现出两种态势……简直就是不人不鬼！可要小心提防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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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人不鬼……
少恭心里默默重复着。
呵，算了，既然难以控制，倒真不如让她走远……只是，的确有些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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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众人后，若素又行了小半日。随着时间推移，早些时本来还透亮的天，如今竟是布起了乌云，看样子是要下雨。
若素盘算了一下，想来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下一个城镇，倒不如先在此处找个地方避雨，再论其它。
这么想着，若素向四周望了望，见得不远处的路边有一个小茶棚，茶棚里也有些游人在歇脚，主人家似乎也很和气。
点了点头，若素拿定主意，便快步向那个茶棚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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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茶棚找了一处清静的地方坐下，要了茶水与点心慢慢吃。
没过多久，便如若素所料那般，天开始下起了蒙蒙雨，似乎也不是很大，然而淋得多了也绝不好受。
茶棚里的客人见状，庆幸自己没被雨淋之外，便与周围萍水相逢的人，相互说起话来。
“哟，看这样子，似乎得下一整天吧！”
主人家也与客人们闲聊起来，猜测这雨要下多久。
“不至于吧？！那我这些货物可怎么办？！明日一早可就要送到江都的啊！”
客人闻言连称倒霉。
“没事没事！这么点儿小雨，怕什么？！——况且，我猜，到了夜间，这雨也就该停了。”
“那就……托兄弟的吉言！”
……
客人虽是不多，一时间，茶棚里也挺热闹。
若素扶着太阳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面前小碟里的花糕，屏蔽了周遭的喧闹声，自己想自己的事情。
“哎哟哟！客官您快请进！”
似乎又有路过想避雨的路人，主人家忙上前招呼，心里已是美开了花，想不到一场小雨竟然为自己招来这么多生意。
“这下雨天的，列位怎么也不带上点雨具？——快进来躲躲！”
“主人家不用忙，我等并非来此处避雨。”
这话音一出，就让静静坐在茶棚角落里的若素怔住了。
“在下只是有事想请教，还望主人家莫要吝啬这举手之劳。”
“哎？好说好说！”
人家都说了是举手之劳，便不好再拒绝了。
“在下先谢过。请问您可见过一位男子——大概这么高，长相清俊……”
那路人细细描述着所寻之人，若素也已从他的话里逐渐坚定了心里的猜测。
“……梳着一条麻花辫，眉心有……”
“路人”还在述说，若素已是不受控制得抬起头来，缓缓从座位上起身……
“……如果没有意外，这人应是背了一柄暗红色长剑——”
“师、师兄……大大大、大师兄……”
那人还在与主人家形容着，他身旁的人却已经注意到了茶棚里，站起身来的青紫身影，于是傻愣愣地抬起手指向那里。
话语被打断，那人标志性地敛了眉。
“陵隐，什么事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虽是不满，那人还是抬起了头，顺着旁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便是怔住了。
“……”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绵绵不绝。
然，一时间，周遭似已消了声，混混沌沌，如梦中所遇。
“师兄……”
桌上的茶碗被不经意打翻，碗里的茶水流淌而出，顺着简陋的木桌，在地面上汇成了一股细流。
隔着薄薄的雨帘，相顾无言。彼时的人儿，可还是那眉、那眼？
细细的雨声忽的变成了淙淙泉音，一时间似又回到了那昆仑山巅。
云淡、风清、雪飞、鸟翔。
曾经这些都是清澈的眼眸中唯一的景象，却不知何时，竟成了那人的背衬。
剑眉入鬓、朗目星眸，紫白衣衫下，一派正气凛然。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离别·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