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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麟马的蹄声踏碎了沿途的寂静,卷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尾巴。赫乌利亚伏在马背上,风灌进斗篷的缝隙,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焦灼。

      地中之盐的方向,那股熟悉的气息越来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血腥与硝烟的陌生味道。她攥着缰绳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白裙上淡紫色的缠枝纹在颠簸中起伏,像一群焦虑缠绕的蛇。

      “不对劲。”归终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驾着麟马与赫乌利亚并行,月白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内衬流转的星光,“按路程算,我们本该能看到地中之盐的轮廓了,可前面……”

      赫乌利亚抬头望去,前方的地平线处弥漫着一层灰紫色的雾霭,那不是地中之盐常有的、带着咸涩气息的白雾,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污染过的、沉甸甸的瘴气,连阳光都穿不透。

      摩拉克斯勒住缰绳,麟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不安的嘶鸣。他翻身下马,白色战袍的衣摆在地面扫过,金色纹路在雾霭的映衬下显得越发沉凝。“这里的元素力很混乱。”他抬手按在腰间的长枪上,枪鞘上的龙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细微的嗡鸣,“有魔神在这里动过手,但气息很奇怪。”

      “奇怪?”赫乌利亚也跟着下马,脚刚落地,就感觉到地面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蠕动。她弯腰触摸地面,指尖传来的不是熟悉的、带着盐粒粗糙感的坚硬,而是一种湿滑的、仿佛腐烂淤泥般的触感。

      这不是地中之盐的土地。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片灰紫色的雾霭,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我的领地……难道已经被彻底毁掉了?”

      “未必。”归终走到她身边,宽大的袖口里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细碎的星光射向雾霭,却在接触到雾霭的瞬间就消散了,“这雾有问题,像是某种幻术,用来掩盖真实的景象。”她转头看向摩拉克斯,“你能破开吗?”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长枪的柄。刹那间,一股磅礴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开,白战袍上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活过来的巨龙,在衣料上蜿蜒游走。他抬手,长枪出鞘的瞬间,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龙吟响彻天地。

      “破!”

      长枪划过一道耀眼的金色弧线,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狠狠刺向那片雾霭。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碎裂声,灰紫色的雾霭像是被戳破的泡泡,瞬间开始消散。

      雾霭后面的景象,让赫乌利亚倒吸一口凉气。

      那确实是地中之盐,却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盐晶穹顶碎裂成无数块,散落在地上,反射着惨淡的光。曾经洁白的盐丘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甜腻的、让人作呕的气息。

      更诡异的是,整个地中之盐安静得可怕。没有呼救声,没有打斗声,甚至连风穿过盐柱的呜咽声都消失了,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子民们呢?”赫乌利亚的声音发颤,她踉跄着向前走去,想寻找那些熟悉的身影,却只看到满地狼藉——断裂的石斧,被撕碎的衣物,还有一些……散落的骨头。

      归终皱着眉,她蹲下身,捡起一块沾着暗红色污迹的盐晶,放在鼻尖闻了闻,脸色微变:“这不是普通的血,里面混杂着魔神的神力,但不属于东边那个魔神,也不属于……”她顿了顿,看向赫乌利亚,“不属于你。”

      摩拉克斯沿着盐丘的边缘行走,他的目光扫过地面的痕迹,突然停在一处。那里的盐地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用某种尖锐的东西刻出来的,图案扭曲而复杂,边缘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黑色气息。

      “这是……”摩拉克斯的眉头拧了起来,“深渊的印记。”

      “深渊?”赫乌利亚愣住了,她从未接触过这个名字,但那印记里透出的阴冷和恶意,让她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的领地?”

      没有人回答她。归终走到那印记旁,仔细观察了片刻,突然指着印记中心的一个符号:“你们看这个,像不像赫乌利亚的徽记?”

      赫乌利亚凑过去,只见那符号确实和她衣角上的淡紫色纹路有几分相似,只是被扭曲成了一种狰狞的样子。“这是……模仿我的徽记?”她心里升起一股寒意,“他们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盐晶穹顶的废墟后面传来。

      “有人!”赫乌利亚立刻跑了过去,归终和摩拉克斯紧随其后。

      废墟后面,一个浑身是血的老者靠在断裂的盐柱上,气息奄奄。他是地中之盐的老祭司,从小看着赫乌利亚长大,是最信赖她的人之一。

      “老祭司!”赫乌利亚冲过去,扶住他,“发生了什么?那些士兵呢?子民们去哪里了?”

      老祭司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赫乌利亚,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抓住赫乌利亚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跑……快跑,赫乌利亚大人……不是他们……不是……”

      “不是谁?”归终蹲下身,试图让他平静下来,“你告诉我们,是谁袭击了这里?”

      老祭司的眼神涣散,嘴里胡乱地念叨着:“是她……是她回来了……带着怨恨……白色的裙子……紫色的花纹……和您一样……一样……”

      赫乌利亚的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和我一样?”

      “是噩梦……”老祭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您的噩梦……成真了……是您自己……杀了所有人……”

      “不可能!”赫乌利亚猛地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伤害我的子民!”

      老祭司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们看到了……看到您站在盐丘上……挥手……盐柱刺穿了他们……和梦里一样……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赫乌利亚僵在原地,老祭司的话像一把把盐粒,狠狠扎进她的心里。梦里的场景再次浮现——她被子民杀害,而现在,却被告知是她杀了所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归终检查了一下老祭司的尸体,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的灵魂被抽走了,死得很奇怪。”她看向摩拉克斯,“你怎么看?”

      摩拉克斯没有说话,他走到盐晶穹顶的废墟中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坑洞,深不见底,边缘残留着和刚才那个印记一样的黑色气息。他低头看着坑洞,白战袍上的金色纹路闪烁不定。

      “这里的盐晶核心被挖走了。”他沉声道,“地中之盐的力量源泉没了。”

      赫乌利亚猛地转头看向他:“核心?可是我带走了一块核心碎片……”

      “你带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摩拉克斯打断她,“真正的核心蕴含着你几百年的神力,足以支撑整个地中之盐的存在。现在它被挖走了,这里很快就会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赫乌利亚挂在脖子上的那个盐晶锦囊再次有了反应。这一次,它没有发烫,而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投射出另一道影像。

      影像里,是她自己。

      穿着那件淡紫色纹路的白裙,站在盐晶穹顶下,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柔。她抬起手,无数根尖锐的盐柱从地面升起,刺穿了那些奔跑的子民。她的声音在影像里响起,带着一种陌生的、冰冷的语调:“你们的恐惧,就是我最好的养料。”

      影像结束,盐晶彻底碎裂,化作粉末,从赫乌利亚的指缝间溜走。

      赫乌利亚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影像里的那个“她”,动作、衣着,甚至脸上的表情,都和她梦里被子民杀害时的绝望截然不同,那是一种……享受。

      “这不是我……”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真的不是我……”

      归终看着她,眼神复杂:“赫乌利亚,你……”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突然从那深不见底的坑洞里传来,打断了归终的话。紧接着,一股磅礴的、带着浓郁恶意的神力从坑洞里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中之盐。

      摩拉克斯立刻将赫乌利亚和归终护在身后,长枪横握,白战袍上的金色纹路亮到了极致:“它来了。”

      坑洞里,一个巨大的阴影缓缓升起。那东西长得像一团扭曲的盐晶,表面布满了暗红色的血管状纹路,无数双眼睛在阴影里睁开,每一双眼睛里都倒映着赫乌利亚那张冰冷的脸。

      “找到你了……我的‘另一半’……”

      一个混合着无数人声音的、嘶哑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整个地中之盐。

      赫乌利亚看着那个巨大的阴影,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的噩梦,地中之盐的毁灭,影像里的“自己”……这一切都和眼前的这个东西有关。

      而更让她恐惧的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力正在被那个阴影一点点吸走。她身上的白裙开始变得透明,淡紫色的纹路像是活过来一样,朝着阴影的方向蠕动。

      “它到底是什么?”赫乌利亚抓住摩拉克斯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摩拉克斯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盯着那个阴影,一字一句地说道:“它是你压抑的恐惧和负面情绪,被深渊的力量催化,形成的……另一个你。”

      另一个她?

      赫乌利亚猛地看向阴影里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那个阴影缓缓张开嘴,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由盐晶组成的牙齿:“我是你的噩梦,是你不敢面对的真实……现在,该轮到我们合二为一了。”

      话音刚落,无数根带着暗红色纹路的盐柱从地面升起,朝着摩拉克斯他们猛刺过来。

      摩拉克斯长枪一挥,金色的光芒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盐柱。但那些盐柱仿佛无穷无尽,不断地冲击着屏障,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归终袖口里的星光骤然亮起,化作无数细小的箭矢,射向阴影。但那些箭矢穿过阴影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没用的……”阴影发出刺耳的笑声,“她的力量就是我的力量,你们伤不了我……”

      赫乌利亚看着不断震动的屏障,看着归终焦急的眼神,突然想起了老祭司的话,想起了影像里那个冰冷的自己。

      难道,她真的要被自己的恐惧吞噬吗?

      不。

      她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她身上的白裙虽然在变得透明,但淡紫色的纹路却突然亮了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温柔缠枝,而是化作了尖锐的荆棘。

      “你不是我。”赫乌利亚的声音虽然还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我的温柔不是软弱,我的守护也不是恐惧的根源。”

      阴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愤怒的咆哮:“你骗谁!你明明害怕他们背叛你,害怕自己不够强大!这些恐惧,都是你亲手喂给我的!”

      “是,我害怕过。”赫乌利亚迎着阴影的目光,坦然道,“但我更害怕失去他们。正因为害怕,我才要保护他们,而不是像你一样,用恐惧伤害他们。”

      她的话音刚落,身上的淡紫色纹路突然脱离了白裙,化作无数道紫色的光带,朝着阴影飞去。

      “你要干什么?”阴影似乎有些慌乱,那些光带接触到它的身体时,竟然发出了滋滋的灼烧声。

      “我要收回属于我的东西。”赫乌利亚的眼神越来越亮,“我的恐惧,我自己承担。但我的温柔和守护,你不配拥有。”

      光带缠绕着阴影,不断收紧。阴影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一点点瓦解。

      摩拉克斯和归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就在阴影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它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阴影里冲了出来,朝着赫乌利亚猛扑过去。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刻着和之前那个深渊印记一样的符号。

      “想阻止深渊的计划?没那么容易!”

      黑色身影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闪烁着黑色的光芒,直刺赫乌利亚的心脏。

      摩拉克斯反应极快,长枪脱手而出,朝着黑色身影射去。但那黑色身影像是能预知一样,侧身躲过长枪,匕首距离赫乌利亚只有寸许。

      赫乌利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看到归终挡在了她的面前,月白色的裙摆上,多了一道黑色的伤口。那把匕首,正插在归终的肩膀上。

      “归终大人!”赫乌利亚惊呼出声。

      黑色身影一击得手,没有恋战,转身就朝着坑洞深处逃去。摩拉克斯想去追,却被归终拉住了。

      “别追了……”归终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匕首上有深渊的毒素……”

      赫乌利亚看着归终肩膀上不断扩散的黑色纹路,又看了看那个已经消失在坑洞里的黑色身影,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愧疚。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在黑色身影转身逃跑的瞬间,她看到了面具下露出的一小截皮肤,上面有一个熟悉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天,那个被她裹在披风里的少年,不小心被盐晶划伤留下的。

      为什么他会和深渊的人在一起?

      这个疑问还没落下,地中之盐突然开始剧烈地摇晃。盐丘崩塌,地面开裂,整个空间仿佛随时都会塌陷。

      摩拉克斯扶住摇摇欲坠的归终,看向赫乌利亚:“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赫乌利亚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看着那些散落的骨头和暗红色的盐丘,心里一片茫然。

      她的家没了。

      子民们死了。

      归终为了救她受了伤。

      而这一切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和她、和深渊、甚至和那个少年都有关的阴谋。

      她跟着摩拉克斯,扶着归终,一步步走出正在崩塌的地中之盐。身后是不断传来的轰鸣声,像是这片土地在为逝去的一切哭泣。

      当他们终于走出地中之盐的范围,来到安全地带时,赫乌利亚回头望去,只看到那片曾经洁白的土地,彻底沉入了地下,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坑。

      归终靠在摩拉克斯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肩膀上的黑色纹路还在不断扩散。

      “毒素在侵蚀我的神力……”归终看着赫乌利亚,虚弱地笑了笑,“赫乌利亚,答应我……查清楚……那个少年……他身上有……”

      话没说完,归终就晕了过去。

      摩拉克斯抱着归终,眼神冰冷地看向远处的地平线,那里,似乎有更多的黑色身影在聚集。

      赫乌利亚看着昏迷的归终,又想起那个戴着面具的少年,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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