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夏效应》booklet

30、第 30 章

　　楚熙还不知道他要介绍的那帮“专业人士”，水平没得说，价格很感人，“这么快就拒绝？你不再考虑考虑？是我和沁柔说要帮忙，介绍价格贵的，我都要怀疑我的动机了。”
　　“不接，你早点和她说，她还能早点找别人。”谢旻无动于衷。
　　谢振抱着东西出来，谢旻走过去帮忙拿了一部分，“我编曲只是入门水平，接下也是耽误她，她要表演一首连编曲都没有的旋律，我猜这旋律对她也有一定意义，你帮忙也是出于好意，我能力有限也是事实，真接不了。”
　　旋律的意义楚熙还真没多问，对谢旻的拒绝，她依旧坚持，“立场不一样，什么是好的演出，对你而言，好的编曲才不负她的心意。对沁柔而言，站上舞台表演，让听众都记住这首歌，也许已经是她愿望的全部。再说这么紧张的时间，她一个人，我们不帮她，谁来帮她呀。”
　　隔着屏幕，谢旻眉头微皱，将手机搁在一边，给谢振打下手，刚要开口，被谢振一把兜住脑袋，“小熙啊，谢旻这会正帮我扫雪呢！”
　　楚熙大声道：“叔叔好！”
　　谢旻没避着谢振，电话里说的事情也被他听了大半，“真的不考虑？”
　　“你怎么也这么问我？”谢旻往手心哈了口热气，雪人已经装饰好，黑豆大小的眼睛，用萝卜插的鼻子，脑袋上正扣着家里的洗菜盆，“还有些单调。”他转身在谢振拿出来的一堆东西里挑出几枚扣子，摁在雪人肚子上。
　　谢振道：“当然是觉得这是好事情，我倒是认为你可以帮忙，同时让楚熙朋友那边再找合适的，你当个备选方案。她有更好的选择，你也不耽误她，万一真找不到其他人，也不至于表演不了。”
　　“这个好！”楚熙也赞同。
　　谢旻拿起手机给雪人拍照，拍完在相册里挑照片。
　　“当然，小熙，谢旻小时候学钢琴，一开始弹得不好听都不愿意在我和他妈妈在的时候练习，他从小就这样。”
　　楚熙笑呵呵道：“叔叔，我知道的。对了谢旻，我刚刚忘记和你说，我妈最近在A国逛展，画廊有Joseph的原画作品出售。”
　　谢旻无奈道：“被你们说服了，我同意。”
　　既然应下，谢旻隔天就问王沁柔要了干音，保险起见找了之前的编曲老师和他一起做。谢旻对他的水平没有谦虚，许久不碰除了还记得基本操作，脑子里一点灵感没有。老师推荐了一些类似曲风的作品让他先接触，整理思绪。
　　就这么半做半学，每天回过神来都到了深夜，他倒是也不怎么疲惫，反而发现自己对编曲是真的感兴趣。
　　王沁柔说这是她家乡的民谣，她唱了一版方言一版普通话，谢旻和她讨论后，决定用普通话版本引入，高潮部分保留方言与旋律那种天然的融合感，也更好地传达情绪。织体搭建里，铺钢琴是最先完成的，旋律风格轻快悠扬，谢旻和弦也写得灵动明亮。
　　剩下的低音层、旋律层、高频层、打击层都成了反复打磨的点，在一次不满意主旋律层口琴在人声长音处的处理，删除音轨后，谢旻仰躺在椅背上，觉得自己人神已经分离。
　　他把窗帘的褶皱来回数了三遍，疲倦地合上眼，脑子里浮现出Logic Pro的页面，截断的思绪又立刻接上，再睁眼，天已大亮。
　　谢旻摇亮屏幕，又点开手机，眼前的一切失真了，他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阵心悸又让他跌回椅子里。
　　他闭上眼深呼吸，将每个动作拆解，低头，手抓住扶手，脚掌抓地，腹部收紧，腿部发力，一步步缓慢地完成，闹钟响起，他站立在电脑前，铃声刺穿他的大脑，一切归位。
　　早上安夏看他脸色不好，谢旻说没事，安夏还是让谢振送他去了学校，教室门关着，谢旻一推开，几声”先别进来”让他停住。昨晚老师拖堂，值日生今天早上才打扫教室，这会儿刚拖完地，走进去难免会沾上脚印。
　　谢旻退出去，在门口等着，看门框变成两个，地板摇摇晃晃。
　　柳宸之今天本不打算上课，直接去竞赛教室，想到几天都没碰见谢旻，线上聊天也因他最近忙碌，不想占用他紧张的时间，聊也不会说很久。思及此，柳宸之绕路去了趟二班。不想二班座位上不见的人，正趴在自己的座位上。
　　柳宸之用自己的杯子接了热水，走到座位旁，伸手捏住谢旻的后颈，不烫。谢旻抬头，眼睛都没睁开，就整个人倒在柳宸之身上。
　　柳宸之看他的胳膊抬起又放下，拉开校服拉链，把谢旻整个人都笼进去，谢旻立刻环住他的腰更近地贴住他。柳宸之又用手心覆住他的额头，没发烧。
　　“怎么搞这么累。”柳宸之的手顺着谢旻的脸侧滑下，落在他颈边。
　　谢旻用气声回：“没注意。”
　　柳宸之回抱住谢旻，“之后我监督你。”
　　之后每天回家，谢旻都和柳宸之开视频，柳宸之每天学习任务也很重，谢旻不想柳宸之陪他熬夜，调整了编曲时间。
　　恰巧柳宸之喜欢的橩乐队是一支民谣乐队，柳宸之和他天天视频，周六日两人也约着一起，在他调整吉他音轨时，在旁边看书的柳宸之把半天没动的水杯挪到谢旻面前，提出可以将二胡和吉他双音轨对位试试，谢旻清除脑内纷乱的思绪，把笔记本放在两人中间，喝了口水，倒在柳宸之肩上，“怎么说？”
　　柳宸之描述了下自己的感觉，副歌这段的情景是主人公泛舟湖上，行走在山间，歌声在群山回荡，在崖间回响，二胡与古典吉他音色一柔一刚，一线性一立体，空间交错感有了。
　　谢旻顺着思路试着再次调整，他之前试着用过对位技巧，结果总是差强人意，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柳宸之说了，调出前几次的demo给柳宸之听，两人边讨论边修正，一下午下来总算有了些眉目。
　　进度条能推进，被deadline催促的谢旻心里重量轻了些，恰好和王沁柔约了试听时间，在此之前出个初版问题不大。
　　柳宸之周一又要去外省集训，谢旻保存好文件，关掉笔记本。
　　“我去趟洗手间。”谢旻道。
　　柳宸之点头，在座位上继续看书，室内轻缓的钢琴曲蓦地停下，柳宸之不觉有他，中性笔在纸上勾画演算，短暂的暂停后，一串流畅的琴声从身后响起。
　　笔尖顿在纸上，柳宸之回头，与谢旻隔着钢琴视线交错。谢旻眉眼弯弯，继续演奏。这首曲子柳宸之未曾听过，一听就是谢旻的风格，他就坐在那儿听着，看着对面的人，锋利的五官在灯光下柔和宁静。
　　一曲终了，谢旻抬头再次对上柳宸之的目光，无声地对他道：“送给你。”
　　王沁柔摘下耳机，道：“太谢谢了。”事实上，从两人碰面起，王沁柔就见缝插针地道谢，此刻她又将耳机抬至离耳朵不远的地方，漏出低低的声音。“这么快就编好初版，完成度还这么高，辛苦了。”
　　谢旻和她聊了下编曲思路，他的本意是通过这次对接更深入了解王沁柔的需求，还有编曲有哪些与她期望不匹配的地方，及时修改。
　　每当他将话题引到这里，王沁柔的回答永远是，“已经很好了！”、“很满意！”、“我没什么意见。”从她神色来看，事实远不是如此。
　　谢旻正色道：“楚熙想来和你说过我为什么会接下编曲，我希望最后的作品能让我们都比较满意，而不是一个半成品，我希望你能说出真是的想法，不必有太多顾忌。”
　　王沁柔点头，又把耳机带上，用笔在本子上记录起来。
　　“我没有说什么违心话，”王沁柔注意力在手上，面色平和，语调平稳，“你的编曲，我真的很满意。因为你没有去过那里，再细致的描述，传达的感受也是有限的。”
　　“以此来要求你，才是我的问题。”王沁柔停住笔，仰头看向谢旻，教室里的空调呼哧作响，“空调是不是出问题了？教室有点冷，今天就先这样吧。”
　　谢旻闻言低头收拾东西，这个问题有点难解，他想。他给自己的定位并不是创作者，而是代替表达者，内容由王沁柔提供，他负责润色，调整结构。
　　王沁柔显然是位感受型选手，能和她思维共振，get到她的的人才是合拍的合作伙伴，而谢旻明显不是。
　　他需要和柳宸之聊聊今天的进度，谢旻把最后一样东西装进包里，“这个问题我目前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剩下你提出的问题我都记住了，回去修改之后发你。”灯光响应目前氛围似的，忽闪忽闪，在第三下后彻底熄灭。
　　陇市壶中区因维修事故迎来为期一周的停电。一中的发电设备支撑不了全校的冬季供电需求，优先保障高三，高一高二回家上网课。凭空多出一周在家时间，虽然课程排的满，网课终究比不上在学校紧张。
　　尤其是对于A班这群在学校都是老师讲课，自己做题的，网课和白噪音一个性质。老师们也清楚期末讲不了多少东西，干脆布置一堆作业，让学生自己做去了，有问题随时问。
　　谢旻有了更多可以安排的时间，柳宸之也不必每晚都突袭检查他有没有熬夜。谢旻翻过柳宸之集训的时间表，密度堪比高三。两人每天各做各的事情，偶尔会聊几句。
　　柳宸之的集训临近结束，一中的电路仍未修好，一起来的一中同学正讨论要不要报名某名师在临市的班，左晴卿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试试自己找的一对一老师，总是到处跑太累，吃住条件也不比家里。
　　柳宸之握着手机推开门，答应母亲自己会考虑。背后的声音瞬间微弱模糊，冷空气扑上来，人反而从一种未觉的昏晕中清醒。
　　培训地点临近一片海滩，从这里望去，灿金的水面上，一群群海鸥展翅掠过，姿态悠然灵巧。柳宸之伸手遮挡住有些刺眼的光线，海风穿过手指缝隙，冷冽又辽阔，让他不由得想念某个人。
　　他微微收拢手指，海风扬起他的发梢，前方的木阶上，谢旻拾级而来，背后晴空万里，扶手边系着的木牌相互敲击，声音朗朗。
　　一声闷响，谢旻有了喘息的空间，也仅仅是几秒，就又不由自主地贴上对方的嘴唇。
　　手机掉在地上，谢旻分出注意力想，柳宸之有些凉意的手指抚过他的肩胛骨，顺着脊柱向下，掐住谢旻的腰。谢旻用牙齿扣住柳宸之的舌尖，鼻尖蹭着柳宸之的脸颊。
　　一滴汗从谢旻额间滑下，他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柳宸之的。没得出结论，汗水就被柳宸之用手拭去.
　　谢旻舟车劳顿，又和柳宸之胡闹一番，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给安夏和谢振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搁床头缩回被子里打算睡了。这也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彻底睡着前，谢旻意识到柳宸之拨了拨他的头发，他收紧了抱着柳宸之的手作为回应，将额头又往柳宸之颈间蹭了蹭。
　　一睁眼，室内一片漆黑，柳宸之温热的呼吸扑在他耳畔。他在想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柳宸之就出声了，“醒了吗？”
　　“嗯。”两人都保持着抱着的姿势没动，“你没睡么？”谢旻问。
　　“睡了会，我睡眠比较浅，你一动我就醒了。”
　　谢旻背过身捞起手机看时间，他们只睡了两个小时，现在是午饭时间。谢旻身体向后继续贴着柳宸之，“中午了，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柳宸之继续拥住谢旻，好像两人间更困的是他，“出去吃吧。”
　　说罢，他们也不拖延，当即起床简单收拾之后，出门找吃的去了。两人订的酒店在当地有名的一处景点附近，出门就是小吃一条街，沿海省市吃的多是海鲜，他们挑了家口碑不错的海鲜餐厅，餐厅在顶楼，就餐时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滩。
　　吃饭时，谢旻同柳宸之聊了之后的行程，对谢旻而言，他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见柳宸之，目的已经达成，他本身就不怎么出门，一直在酒店躺着也无所谓，主要看柳宸之的意见。
　　柳宸之想了想，道：“泠市的天文馆全国都很有名，要不要去看看。”
　　谢旻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