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第 36 章 ...
-
夜色渐深,孟阿沅独坐案前,整理改良弩箭的手稿,不由感叹:“这金万山的工坊当真不简单,锻造军械的装备竟比都作院的还要精良几分,不愧是三大世家之一。”
想起昔日在学校实验室里,通宵达旦做试验的日子,之前熬夜成了习惯,这会儿竟毫无困意,心里反倒愈发兴奋,许是连日钻研即将出成果,连带着这漫漫长夜都变得格外有滋味。
待完成今日任务,孟阿沅起身披上韩亦行先前送来的披风,推门而出。
她信步走入院中,在工坊内缓步闲逛,今夜无风,星月悬在夜空,夜色下的工坊褪去白日喧嚣,只剩淡淡煤烟气息。行至后院时,她无意间瞥见角落里堆着杂乱的废料,工坊交接前,金万山派手下的清扫过一遍了,许是漏了此处。
其实此地偏僻,平时没人来这边,但孟阿沅的强迫症犯了,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干脆从别处推来个小推车,取了铁铲,动手清理起来。
她将废料铲进车斗里,待废料清理殆尽,她随手提起铁铲砸向地面,想震落铁铲上的残渣,谁知铁铲落下时竟莫名晃动了几下,而且带出空落落的回响,不像是砸在硬实地面的脆响。
孟阿沅好奇地俯身查看,又提起铁铲砸了一下,却又听得一阵回响。
“这下面埋的有东西。”
她压不住内心的好奇,蹲下去用铲子铲去上层覆土,石板的轮廓渐渐显露,待将土铲净,整块石板便完整暴露出来。她俯身细看,这石板的边缘与地面衔接得并不紧密,她用力一按边角,石板竟受力微微翘起,一股潮湿的寒气瞬时从缝隙中流出。
不对,她原以为石板下会藏着什么东西,便想挖出来看看,如今看来,这里头定暗藏乾坤。她用铁铲尖撬动石板,只听“咔哒”一声,石板整个松动,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这洞口狭窄得很,仅容一人进入,她索性解下披风,随手丢在一旁的木架上,随后纵身跳进洞中,落地后,眼前有一通道,通道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处,她只好摸着黑,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
许久后,她隐约觉得前头似有微弱光亮,便循着光亮走,终于感觉到前路渐宽。
待她爬出密道,拍去身上尘土,抬眼望去不由得一惊。
眼前竟是一处灯火通明的地下集市,街边开着各色商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除了见不着半分阳光,此处与灵州集市别无二致。
初入陌生之地,她谨慎地藏身于出口旁的架子后头,只见往来行人皆戴着面具,衣着也并非大雍常见款式,当真是蹊跷。
她忽然想到那日在寨子里听土匪提到的黑市,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黑市?
她心中暗忖,金万山的工坊后院竟直通黑市!难不成他与黑市有关?
看来她今晚有必要到这黑市一探究竟了,她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打定主意后,她撕下衣襟处的一块布料,系在脸上,压低身形从架子后头走出,混在人流中缓步前进。
她随意进了几家铺子,店家也都戴着面具,只是口音古怪,不像大雍人士,架上陈列的尽是些新奇玩意,有些精巧别致得令她很心动,但念及此行身负要务,只稍一打量便转身离去。
越往前走人流越密集,直至行至此路尽头,一座气派楼阁赫然矗立,屋顶左右鸱吻翘角凌空欲飞,飞檐下悬挂数十对六角灯,将朱红立柱照得愈发沉重压迫,楼身以橙黄石砖垒砌,正门上方悬挂着一方玄色匾额,其上写着“通天阁”。
往来人群络绎不绝,皆往通天阁涌去。
“通天阁。”孟阿沅眸光微动,暗觉此处定有蹊跷,便随人潮踏入这座神秘楼阁。
她站在大堂环顾一周,喃喃道:“此处布局竟与花间楼出奇的相似。”
倏然,她瞥见右侧方木梯上有一蒙面女子正缓缓而下,那女子似是也瞧见了她,下了木梯便朝着她走来。
女子虽戴面具,但凭这窈窕身姿,即可断定面具之后定是位佳人。
女子停在孟阿沅跟前,上下打量她后打趣道:“这位妹妹眼生得很,莫不是偷了家中长辈的牌子才来到这的?这里不卖珍宝首饰,不是女儿家该来的地儿,妹妹还是趁早回吧,莫让家里人担忧。”
虽看不清此女面容,可孟阿沅却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此时,楼上骤然传来一声凄惨哀嚎尖叫声,孟阿沅循声望去,却见两名黑衣男子架着一名男子拖至楼梯拐角处,那男子衣着混乱,远远看去似有大片血迹,两名黑衣男子对视一眼,同时发力毫不客气猛推,男子惊呼一声,便顺着木梯翻滚而下,重重摔在地上。
女子款步走到男子跟前,二楼那两名黑衣人毕恭毕敬喊了声“天掌柜”后便转身离开。
原来这女子是通天阁的掌柜。
天掌柜居高临下地睨着蜷缩在地上的男子,随即一脚重重踩在他的手上,又来回摩擦数下,骨骼碎裂声响与男子惨叫声一齐传来,天掌柜冷若冰霜:“没那本事就别来通天阁,这不是供你一夜暴富的地。”
“还不快滚!”
那男子如临大赦,连滚带爬往外逃窜,待他踉跄经过孟阿沅时,她才看清,此人右眼血肉模糊,只剩个狰狞的血窟窿,甚是可怖。
此情此景,恐惧之情油然而生。
天掌柜又缓缓朝她走来,语气轻柔妩媚:“看到没?这便是不听劝的下场。”
她用手指轻轻勾起孟阿沅的下巴,柔声道:“你还不快滚吗?若是也落得个他那般的下场,就算你爹是灵州知州,那手啊脚啊的也回不来了。”
灵州竟有这等草菅人命之地,看她很有必要探究一二了。
她眼神一定,目不斜视绕过天掌柜径直上了楼梯,那天掌柜见状心头一急,立时快步追上,伸手便要拉她的衣袖。
孟阿沅反身重重一甩,力道之大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天掌柜猝不及防间失去支撑,脚底踩空直直往后仰去。
孟阿沅心头一凛,急速探手扣住天掌柜的手腕,顺势揽住她的腰身,稍一用力便将人稳稳拽了回来。
孟阿沅松开她,不解道:“你这掌柜真奇怪,开门做生意,哪有生意送上门,反倒挑着做的道理?”
她说罢便转身快步上了楼,转身进了适才黑衣人进的屋子里。
天掌柜见拦不住,只好快步紧随其后,一同走了进去。
屋内竟是一处赌坊,屋子正中央放了一长条木桌,桌旁围得水泄不通。几名伙计正收拾着桌上的筹码和骨牌,显然刚结束一局,庄家扫视全场,扬声问道:“还有哪位客官要下场?”
骨牌?我在行啊!
孟阿沅走上前挤开人群,坐在空出的席位上。
通天阁来过不少女客,众人见了她并无异样,反而庄家瞥见她,身形微微顿了一顿,随即不动声色沉声道:“这位小姐眼生?是头一回来?”
孟阿沅点点头。
通天阁的骨牌对局向来是两人对弈,一局定输赢,从无通融,赢家可从通天阁库房随意挑走一件珍宝,传闻通天阁任意一件珍宝便可抵万金,但若输了便要将身家财物尽数奉上,要么便挖去眼珠子或断手断脚。
庄家笑道:“这位小姐是新客,今日便破回例,头三铺只要赢一铺便算你获胜,如何?”
孟阿沅勾起唇角,道:“好啊。”
天掌柜站在人群后头踮脚张望,暗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
开局掷点定先手,两人各取三枚骰子摇晃,同时手掌一松,六枚骰子同时砸在桌面,纷纷在桌面上旋转不休,待骰子渐停,庄家道:“我七点,你五点,先手归我。”
他探手从牌堆摸出四张牌,待孟阿沅摸完后,二人各自盯着自己的四张牌摆弄。
孟阿沅还在反复斟酌时,对面已将牌面摊开,是“头牌天牌对地牌、尾牌人牌对和牌”。
而她摸到的牌最好只能组成“头牌梅花配长三、尾牌杂五和杂六”,结果自然是孟阿沅先负一局。
孟阿沅将骨牌随意甩在桌上,道:“再来。”
第二局仍是庄家先摸,二人同时亮牌,庄家是“头牌丁三和二四、尾牌人牌和杂九”,孟阿沅是“头牌杂八和杂七、尾牌是梅花和长三”,仍是孟阿沅落败。
孟阿沅连败两局,周围顿时有人唱衰,她却屏蔽掉周遭声音,抓起骰子,不服输道:“还有一局呢。”
胜负未分,何必妄下定论。
骰子落下,孟阿沅终得先手,待两人亮牌,孟阿沅是“头牌双杂九尾牌人牌和杂八”,庄家是“头牌杂七杂六尾牌梅花长三”。
结果出,周围人群立时骚动。
“她竟然赢了!”
“三局才赢了一局,不过是运气好!”
庄家淡淡道:“恭喜小姐。”
他缓缓起身,走到孟阿沅身旁,道:“通天阁的规矩想必小姐也了解。”他侧身做出一个引路的手势,“小姐既然赢了,便随在下去库房挑选珍宝吧。”
规矩?她还真不知,但一听有珍宝拿,她立时起身,拱手笑道:“有劳。”
在一旁观看全局的天掌柜立时上前伸手拦住二人,不满道:“通天阁赌局向来是三局两胜定输赢,这位小姐才赢了一局,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她目光扫向孟阿沅,冷冷道:“庄家真不该因一人而坏了规矩,依我看,这次比拼不该作数,这位小姐请回吧,通天阁不是您该来的地儿。”
这不是断人财路吗?孟阿沅刚想反驳,这位庄家却先开了口,“说出口的话怎可作废?”
他偏头对孟阿沅道:“小姐,请随我来。”
天掌柜阻拦不得,只得眼见着二人身影渐远而无可奈何。
孟阿沅跟着庄家去了四楼,拐了几个弯才到他口中的库房。
庄家掏出钥匙打开库房推开门,侧身让她:“小姐请。”
孟阿沅踏进库房,库房没有点灯,只有正中央的高台上悬挂着一颗巨大夜明灯,幽蓝光晕漫过满屋,将昏暗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
她缓步走了几步,这里果真全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寻常人大概此生都难见其一。
她感叹道:“你们通天阁从哪搜罗来如此多宝贝?”
光顾着欣赏珍宝,竟不知庄家何时到了她身后,他幽幽道:“自然是从——”
电光火石间,她只觉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似被千斤锤砸中,眼前视线瞬间模糊,耳边只剩嗡嗡轰鸣,身体被抽干所有力气,意识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