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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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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团儿!雪团儿你快出来!别吓我呀!你再不出来,我,我让人拆了这些破石头!”
姜于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色枝梅袄子,头戴点翠珊瑚珠花,年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提着精致的绣花裙摆,不顾形象的在假山石洞,和枯黄的草丛边焦急的弯腰寻找,时不时还用脚踢一下碍事的石子。
她粉嫩的脸颊急得通红,眼圈里蓄满了泪水,眼看就要掉下来,一副被宠坏了,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模样。
那小姑娘也看见了姜于归,见她衣着素雅,料子尚可但绝非名贵,发型简单,并非府里丫鬟的统一装束,但也绝非主子们的华服规制。
她此刻心急如焚,也顾不得细究对方身份,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指着姜于归道:“你!过来帮本小姐找找雪团儿!”
说话间,小姑娘用手比划着:“它是一只这么点大,通体雪白,尾巴像朵花儿的狮子狗,最是胆小了,定是不知道被什么吓到,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姜于归愣了一下,看着对方通身的气派和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心中已然猜到了八九分。
想必这位是府中那位金尊玉贵,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五小姐容欢了。
姜于归心下暗暗叫苦,她只想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那方小天地里去,实在不愿与府中主子多有牵扯,尤其是这般年幼骄纵,喜怒无常的小姐,最是难缠。一个应对不当,便是麻烦。
可对方身份尊贵,又明显处于焦急无助的时刻,再想到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若断然拒绝,只怕立时就要得罪人,往后在府中的日子更不好过。
姜于归只得压下心中的无奈,走上前去道:“好,我帮您一同找找看。”
她一边应着,一边目光扫过错综复杂的假山群,心中只盼着那只名叫雪团儿的小狗能赶紧自己跑出来,好让她尽快脱身。
姜于归在冰冷的假山石间弯着腰,学着容欢的样子,轻声唤着雪团儿,雪团儿,心头却是一片茫然与无奈。
这假山范围不小,缝隙极多,一只受惊的小狗若诚心要躲,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她只觉今日真是流年不利,只想尽快脱身。
“雪团儿——!你快出来——!” 容欢带着哭音的呼唤在假山间回荡。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男声自小径另一头响起,打破了这徒劳的寻找。
“五小姐,您的狗在这里。”
姜于归也顺着声音回头,便见到了一个身着玄色劲装,气质精干利落的男子正大步走来。
她认得,这人也是容璟身边时常跟随的护卫之一,名叫长风。
而长风的手臂间,正稳稳的托抱着一只通体雪白,毛发蓬松如云团的小狮子狗。
那小狗在他怀里甚是安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张望着,丝毫不见受惊的模样。
“雪团儿!”
容欢立刻欢呼一声,脸上瞬间阴转晴,尽是失而复得的欣喜,方才的焦急眼泪瞬间收了回去,提起裙子就飞奔过去,从长风手中近乎抢夺般抱过自己的爱犬,紧紧搂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哄着:“你跑到哪里去了?吓死我了!真是淘气!”
安抚了小狗片刻,她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被她叫来帮忙的姜于归。
容欢立刻转头,脸上恢复了之前的骄纵和颐指气使,用抱着狗的手随意的挥了挥,仿佛驱赶什么不相干的人。
“哼,真是笨死了!找了半天还找不到,白费功夫!还是长风哥哥厉害,一找就找到了。算了算了,不用你了,你走吧。”
那语气,那神态,浑然天成,仿佛姜于归是与她身边那些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丫鬟一般,甚至连句基本的有劳或多谢都吝于给予。
听着五小姐那毫不掩饰的嫌弃话语,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姜于归站在原地,胸口确实堵了一下,像是不小心吸入了一口浊气,闷闷的,有些发胀。
但奇怪的是,那预想中的愤怒和委屈并没有汹涌而来。
或许是因为容欢只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言语伤人却并无多少城府和恶意,更像是一种无知的天真残忍。
又或许是她来自现代的灵魂,对这种基于身份地位的轻蔑有着天然的免疫力,深知其浅薄与可笑,并不真正往心里去。
涌上心头的,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还有一种清晰的认知。
她与这个世界,与这座国公府,终究是格格不入的。
她无奈于这深深的庭院,无奈于这无处不在,根深蒂固的尊卑规矩。
在这里,似乎只要你身份不够高,你的善意,你的劳动,你的人格,都可以被轻易的忽视和践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之前那个想要搬出去的念头,刺客再次清晰而坚定的在她脑中浮现,如同迷雾中透出的一线光,驱散了那点因被轻慢而产生的不适。
等年节过后吧,等牙行的老板也过了年重新开店,她就再去找找看合适的房子。也就再等几天而已。
她一定要搬出去住。
来了盛京,姜于归没有花过自己的积蓄,先花钱租个小院,开个小食铺赚钱,日子总是能活下去的。期间在去看看林晏的祖父母,等着林晏翻案出狱和她相见。
虽然可能没有荣国公府这般安全周全,但若是她用一个新的身份,或是谨慎些扮成男装,应该会安全些。
而那些知道她身份的人,想必也不会那么八卦的去关注容璟一个侍妾的动向吧?
毕竟,一个“失宠”被送出府的女人,在这高门大户里,实在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想到这里,姜于归心中那口浊气似乎缓缓吐了出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平静。
她甚至没有再看容欢和长风一眼,转身便欲安静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就在她准备将这口气无声咽下,默默离开时,一个清冷低沉,辨识度极高的声音,自身侧那片疏影横斜的梅林小径中响起。
“容欢。”
仅仅两个字,没有任何疾言厉色,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凌,瞬间刺破了空气,让抱着狗,正欲向长风撒娇抱怨的容欢猛的一个激灵,脸上的得意和娇蛮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动物遇到天敌般的惊惧与慌乱。
容欢僵硬的转过身,看向从梅影深处缓步走出的容璟,声音都带了颤:“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