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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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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抬眼,看到他满眼血丝,这几年他的身影在眼前不断闪过,他这样清冷的人,对自己事事都思虑周全,甚至高价买那些书画。谢清平这四年带她不必亲身父母有心,却也在他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
谢昭看着他精瘦的脸颊,突然就生出怒意,谢清平的为人,何时轮到他们来置喙了。
“所以,与你何干!”谢昭侧身,眉目清冷疏离。早知道那几张佛像的钱不好挣,费那么大功夫,花那么多的心思,原来是为了查验她的身份,难怪谢昭从琅琊回去,只觉得家中摆设似乎有所不对劲,不是自己惯常的摆放,必定是他们背地里派人过去翻查了。
裴钧几乎要拍掌叫好的程度,谢昭果然不是一般小娘子,这短短的刹那,就分清利弊远近。这样的回答,直接说明谢昭对谢清平近乎无原则的信任。这护犊子的习惯真是同谢清平一样。
“母亲与谢娘子母亲是一母同胞。娘子流落在外这几年,母亲忧心不已,茶饭不思,如今既然佛祖有意将娘子送回。母亲自然要接娘子回去好好看顾。”不愧是世家教养出来的,说话言辞,有礼有节。佛祖都拿出来说话了,也不怕脏污了神明。谢昭只觉得这人面目不善,难怪王妙芝不喜这个兄长。
若是以前,谢昭也是将孝悌礼仪刻在骨子里的,但是在经历过一次失去谢清平之后,谢昭觉得,所谓的礼节仁义都是笑话,那是属于绝对的上位者的。下位者不需要什么道德礼教,要的只有活下去。
“多谢姨母的记挂,这几年谢清平派了亲兵护卫我,大小事务无有未满足的,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多谢姨母这些年未曾放弃寻我,但我并没有离开谢清平的意愿。”谢昭不言拒绝,却句句都是拒绝。
“那阿姊你之前为何悄摸的要去陵城生活,还要卖画为生,定是他苛待了你。”王妙芝早就忍不住了,此刻顾不得那么多的规矩了。
“那你还不是天天闹着要出去玩,我京师呆腻了,去陵城小住些日子罢了。”谢昭对王妙芝是不讲规矩的,言辞也随意些。编瞎话张嘴就来。
“昭昭,注意言辞”谢清平终于开口。
他终于转身,正视这个琅琊王氏派来的小郎君,相貌堂堂,确是世家子弟风范。
“昭昭刚刚在陵城小住了近一年,回京师不久,身体劳累,还需要修整,等她好些,我会派人送她去琅琊小住,以解王夫人的思念之情。”谢清平言辞温和,并保证过些时日亲自送谢昭过去。
“据我所知,昭娘子身子不适,多半是为了操劳谢大人的葬礼,忙活了两三个月跋涉几百里路程,累的吧!”王妙候始终带着批判和审视,自觉自己掌握了这场对话的主动权。
谢昭好整以暇,盯着谢清平,看他怎么回。
“哦,昭昭,丧仪之事你累吗?”谢昭差点咬了舌头,果然无耻之人是不可按常理揣度的!自己跟谢清平斗差的不是一点!
谢昭转脸看了一圈众人,裴将军夫妇是最悠闲的,跟听戏似的。王妙芝也是来听戏的,时不时叫两句好,或者插嘴自己唱一句过过瘾。
王妙候是带着目的来的,作为家族长子,被委派任务,又夹杂了挽救可怜的小娘子流落在外的莫名的荣誉感。这满足了他一种男子气概。
谢清平嘛。他最初肯定是慌乱的,不然不会急于吧自己藏起来。但是自己那句与你何干给了他底气,让他明白,谢昭并没有因为眼前的突发状况闹脾气。
反倒是自己,又被谢清平摆了一道。
“我自然累啊,就如王郎君所说的,忙活了两三个月。”谢昭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味这些时日她那些殚精竭虑的日子。
“也正像王郎君为了您母亲的一份顾念和嘱托,跋涉几百里来到京师寻我,我们都是为了亲人奔波劳碌,这些苦累并不足道不是嘛?”
“谢娘子为了谢大人尽心尽力,不辞辛劳。不失谢家门风家训。可是谢大人若真的是为了谢娘子好,为何不为谢娘子报家仇。”王妙候并没有因为谢昭的言辞生气,他始终不疾不徐。
“谢家的事,你一个外姓之人不要多嘴!”谢清平突然向前迈步厉声呵斥。连带他的衣角都起了势。
众人都寂静了。
谢昭从未想过自己身上背负家仇这样的恩怨,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那样的大声。像是在她耳边彭彭的跳动着。谢清平阻拦的声音那么大声,却恰恰说明了,他隐瞒了家仇一事。
谢昭紧盯着谢清平,死死的盯着,仿佛错漏一秒,就会错失重要信息。她身形未动,叫唤管家。
“管家,送裴将军及裴夫人回府。”裴钧夫妇知道,接下来的事情,真不是外人能随意置喙的了,行礼告退。
门外的马车声想起,谢昭唤来阿弥。
“王家兄妹远道而来,也说了这会子话。你带二位下去休息,好生伺候。”说话的功夫谢昭眼睛都不眨,死死的盯着谢清平。
是自己太过信任他了吗,才会一次次的被他欺骗,到底,他还有多少瞒着她的事情。
谢清平,你对我也没有一丝的坦诚的吗?
院落的忙碌逐渐归于寂静,一个下人都不见踪影。刚刚还在枝头蹦跶的鸟此刻连叫声都没有了。
谢昭端起茶盏,刚刚对着外人一脸的斗气消失了,眼底空余怒意。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不做声,僵持不下,谢昭觉得谢清平这个老狐狸真的是狡诈至极,永远都有后手在那。自己根本猜不到这人心底装着什么。
谢清平则是在生气王家派人来插手这事,本来按计划送谢昭去北境,即使没有李瑾一事,他也想好了理由,北境铁矿迟迟不见起色,让谢昭去盯着。只要谢昭前脚离开京师,他就把事情了结。
哪想到永远是人算不如天算,王家再晚来两日,他就能将谢昭送出。真是上天不给他机会。
谢昭盯着他,等他开口,凭什么每次有事都是自己被压制。憋不住先开口。谢昭端了茶盏做到他身侧。不信你不说话。
谢清平看着谢昭,一如往昔,他带着她这几年,虽然派了人护着她,到底有些事也不是护卫能插手的。
那时候周怀志定时汇报她的消息,不时就有被几个掌柜欺负,夜里回去抱着阿弥大哭,哭完=继续忙活,她那么乖巧,不管铺面里发生什么不愉快,她从未动用私人关系干扰铺面运营,即便对掌柜多有不满,列举的也都是账面上的错处和疏漏。
回想这一年她在外面,也不知受了多少磨难和辛苦。
周怀志描述她审问时的手段和出手的利落,让谢清平明白,她到底是长大了。像他预期的那样,却又高出他的预期。
“当年谢家,是你爷爷主事,江宁一脉,你爷爷推举孝廉最得声望。即使是陵城的文人墨客,也都到江宁多番求见,只为求得你爷爷的举荐。”这在当时是一种无上的荣耀。
“我是你爷爷在街市捡来的,我也不知我出生在哪,从何而来。江宁甚少大雪,那一年的雪连着下了三天,我快要冻毙接头时候,是你爷爷捡着了我。让我在府里做杂事,府里那时候整日都是朗朗书声,晨起天微亮,已有很多人家送了孩子过来,直到日暮散学。”那时候的谢清平也才是七八岁的孩童。调皮胡闹但是聪明。
“我听着他们念书,听得多了就记得了,一日打水的时候,不由脱口而出背了起来。被你爷爷听到了,他赏识我,让我日后跟着读书,不必再做粗活。我那个时候便知道,这是我改变命运的第二次机会。我每日起的比谁都早,入夜梦里都是诗书。”
“终于到了我弱冠之年,他收养我,让我成为谢家人,后举荐我外出做官”谢清平转脸看向谢昭。
“再后来我在北境听到消息,谢家突发大火,全家葬身火海,只有个仆人冒死把你拖了出来。可是你两身无分文,无力寻找大夫,你就躺在寺里,一直高热不退。”
谢昭回望他,再后来,她记得自己醒来就是他在旁守着,教导自己。
“所以那场火?”那场火是谁家放的?
“同县的一户富商,为了自己的儿子能被推举,多番送礼,都被拒绝,心怀不满。”
“我后来派人杀了那富商和他的儿子。”
那就奇怪了,若是富商是凶手,谢清平已经杀了他们,王家今日为何要还要以及复仇一事。谢昭不解,王家能调查到自己能调查到大火,应该就会知道纵火的人已死。
“我也是北境得胜回到京师,多番收集证据时才发现。”
“南北仕族对立由来已久,向来南方大族到了京师也不做不了大官,而京师大族也不会擅动南方仕族的土地和利益。”
“这是双方都默认遵守的规矩。”
“但是,有些南方仕族逐渐在朝堂得势,他们相互辅助,结尾一党,势力越来越大。”
这些很正常,都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谁不懂拉帮结派的理呢。
“那这些和我家有何关系?”谢昭不解?京师和江宁远隔山水。除非是......
“那些结党的南方仕族里,有我爷爷举荐的人?”